第二十七章 風波起（一）

2006年2月12號，農曆正月十五，元宵節。我在靠近江邊的世紀大飯店訂了包房。一家人一起吃了頓團圓飯。晚上，江邊有政府組織放煙花，我們一起簇擁著姥姥，來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天空中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煙花，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兩天後，我便和家人們告辭，提前開車回了濱海，此時距離學校正式開學還有將近半個月。之所以提前回來是和愛妮約好的，要一起過情人節。這是我們在一起後過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們都特別看重。然而當我回到家后，卻發現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哪有愛妮的影子？

我掏出手機，正準備給愛妮打電話，而我的電話鈴聲，恰巧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電顯示——愛妮。

「喂，愛妮，你在哪？」我搶先道。

「周軒，對不起，我家裡出了點事，今天沒辦法趕回去了。」電話那頭愛妮的聲音似乎有些急躁，連帶著讓我的心裡也感到一陣不安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那個……」愛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我爸讓人打了，現在還沒醒，這兩天我和我媽都在醫院守著呢。」

「這麼嚴重啊？」

「嗯，大夫說是外傷造成的腦淤血，手術很成功，淤血都清除乾淨了，但就是還沒醒。」

我忽然想到愛妮走的時候只拿了一萬塊錢，趕忙問道：「錢夠不夠用？」

「有點不夠用，你能再給我轉點嗎？」她的聲音很小，越到後面越小。

「嗯，我一會去給你轉。哦，對了，你爸是被什麼人打的，報警了嗎？」

「報警是報警了，不過打我爸的那些人你不知道，很有背景的，警察估計也不敢管。」

「警察都不敢管？」我一愣，忽然想到這個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樣吧，愛妮，我去一趟你家，你把地址發給我。」

「你要來？」她忽然提高了聲調，似乎很驚喜的樣子，但隨即又壓低了聲音道：「哎呀，你別來了，不想給你惹麻煩。」

「這叫什麼話，我女朋友家裡出事了，我不該幫忙的嘛，你只管把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開車過去。」

愛妮聽了我的話，心裡甜甜的，道：「那你來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

掛斷電話沒多久，我就收到了愛妮發過來的簡訊，「君山市第一人民醫院213病房。」

我上網查了一下從濱海市到君山市的路線圖，不算遠，也就4個多小時的車程。我下樓買了幾瓶水和吃的東西，準備連夜開過去。

路上，我在經過服務區的時候又給愛妮打了個電話，問她爸爸為什麼會被人打傷，她則詳細地給我講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愛妮的爸爸叫錢有為，早年間做服裝批發的生意，90年代藉助改革開放的東風，也是狠賺了一筆的。不過隨著2000年後網路的興起和電子商務的迅猛發展，低端市場的服裝批發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去年，錢有為產生了想要轉型做外貿生意的想法，但他之前壓貨太多，資金周轉不過來，於是就借了100萬的高利貸，想著生意成了，幾個月便能還上的。可沒承想，給他介紹生意的中間人是個騙子，騙走了他所有的錢，這對錢有為來說便是滅頂之災了。

這件事情大概是發生在去年國慶節之後，愛妮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收不到家裡給的生活費了。之後錢有為賣掉了車，賣掉了加工廠和堆積的一批貨物，甚至連房子都抵押了，才還了不到50萬。而根據高利貸的計算利率，每個月6%，100萬的本金一年光利息就100多萬，50萬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還不上錢，討債的自然就找上門來了。錢有為擔心愛妮，本來讓她過完年就趕緊回學校的，但還是晚了一步。正月十五那天早晨，錢有為去市場採買物品的時候，被人從身後打了悶棍，當場就倒地昏迷不醒了，還是好心人把他送去的醫院。手術是做完了，但人直到現在還沒有醒，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晚上8點多，我來到君山市第一人民醫院，愛妮早在一樓大廳等著我，一見我進來，便一頭扎進我的懷裡，我則抱緊了她，在她的額頭輕輕親吻了一下。

「我爸醒了。」

「哦？這倒是個好消息，他現在怎麼樣了？」

「警察來給做了筆錄，吃了點粥，現在又睡了。」

「帶我去看看吧。」

「嗯！」她挽著我的手，從樓梯上了二樓。錢有為的病房就在樓梯口，我們輕輕推門進去。愛妮的媽媽見到我，很高興，「你就是小軒吧，多多和我說過你的。你看這大老遠的，還把你折騰來了，快，快到這邊坐。」

「阿姨別客氣，我是愛妮的男朋友，叔叔有事，我應該來的。」說著，我四周打量了一下這病房：病房不大，卻放了四個床位，其中靠窗的還是個腦血栓的卧床老人，一直在「哼哼」的喘著。

「這環境太差了，就沒有單人的房間嗎？」

「唉，我們現在哪有錢住什麼單人房間，這手術費還是管多多她二姨家借的呢。」

「這樣吧，」我轉身對愛妮道：「你和阿姨先收拾一下東西，我去找醫生換個單人病房，錢的問題不用擔心。」說完我將一張金黃色的銀行卡塞到愛妮的手中，這裡面是給歐姐轉完20萬后，剩下的30萬。

「這是……」

「這裡的錢，足夠叔叔治病的。至於欠高利貸的錢，我來想辦法。」

愛妮看著我，點點頭，「周軒，這次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著眼角不由得變得晶瑩了起來。

我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淚花，「快去收拾東西吧。」

晚上9點鐘，錢有為被換到了vip病房，他醒了一次，見到我之後也很激動，儘管他現在說話還不是很清晰，但我卻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再說，他的女兒找我做男朋友，是她的福氣。

我們又在醫院呆了一個小時，錢有為睡著了，愛妮的媽媽要愛妮帶我回家去住，雖然說vip病房裡有床和沙發，但怎麼好讓男朋友一來就住醫院呢。

於是，我和愛妮驅車回到家。愛妮的家是一個三室兩廳的「豪宅」，不過她之前也和我說了，現在這房子已經抵押給了銀行，如果再不能還錢，這房子就要被收走了。

「放心吧，有我在呢！」我安慰愛妮道。

「嗯，」愛妮點點頭，「你餓不餓，我去給你下碗面吧。」

「不餓，我路上吃了。」我在房間里四處轉悠，忽然想起什麼，對愛妮道：「你媽媽剛才管你叫多多，是你的小名嗎？」

「嗯，我小名叫多多，錢多多，是不是很俗氣？」

「呵呵，」我笑道：「和錢愛妮比，是俗氣了點，但錢愛妮這個名字也不怎麼高雅，錢愛妮，反過來念不就是你愛錢嘛，你沒發現嗎？」

「我早發現了，可是我還挺喜歡這個名字的，愛妮，愛你，我覺得我爸當時給我起這個名字，其實是想說他們都愛我的，只是湊巧反過來念就變成了你愛錢。」

「愛妮，愛你，確實是啊，我也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我說著話，往愛妮的閨房走去。

「你會彈鋼琴？」閨房的角落裡擺放著的大傢伙很顯眼。

「是啊，我鋼琴九級呢。」愛妮隨手從寫字檯上拿過一個獎盃道：「這是我小時候參加比賽獲得的獎盃。」

我接過獎盃來，看見下面一排小字：「第六屆星海杯少年b組亞軍。」

「這麼厲害！」

「那當然，我後來是沒有走專業道路，不然現在可能就是郎朗的師妹了！」

「是是，我們家愛妮就是厲害，那能不能請差一點成為郎朗師妹的愛妮小姐，為我彈奏一曲呢？」

「當然可以。」愛妮掀開蒙在鋼琴上的布，「你想聽什麼？」

「夢中的婚禮，你會彈嗎？」

「你看不起人是不，」愛妮氣鼓道：「這麼簡單的曲子，我十歲就會彈了好吧。」

「可我就愛聽《夢中的婚禮》。」

「好吧！」她擺好了姿勢，然後隨手按下鋼琴鍵，一首略帶憂傷的曲子，在她的指尖，猶如行雲流水一般，連貫，舒暢，悅耳，讓我不由得沉醉其中。

「怎麼樣？」一曲彈完，愛妮回頭看向我。

我則從身後摟住的愛妮的肩膀，「好美，真沒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個大才女呢。」

「我還會很多東西呢，只是你不知道。」她笑道：「現在是不是覺得包養我一點也不虧？」

「是賺到了……」我有些動情道：「愛妮，我想你了……」

愛妮：「我也想你，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情人節，情人節快樂。」

我：「情人節快樂。」

我們對視一分鐘，然後便深情地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