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起風了

春日宴過後天氣日漸炎熱，京城五月的炎熱程度已經讓自幼生長在山野林間小村落的徐卿芸十分不習慣。

在桃樹下擺放一張躺椅，穿的是提前趕製的夏衣，旁邊還有兩個丫頭專門給扇著扇子。

即便是這樣，徐卿芸依舊被熱的四肢癱軟無力，躺在椅子上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讓不明真相的人甚至以為這個女子已經病入膏肓。

熱就算了，還悶。徐卿芸覺得連喘氣都十分費力氣，有時午覺的時候甚至會直接在夢裡覺得窒息然後驚醒。

「姐，你這體質會讓我覺得你很有可能成為京城第一個被熱死的貴女。」

不同於徐卿芸清涼的夏裝，徐陵風還穿著春秋的繁衣，只在手裡拿了把摺扇，整個人清爽極了。

徐卿芸連抬眼皮都費勁，只言簡意賅道：「滾。」

徐陵風嘿嘿一笑，收起摺扇斜靠在桃樹下看向躺椅上實在沒精神的某人，提議道：「姐，要不然今年我們全家去元洲避暑去吧？現在才五月天你就熱成這樣，到了六七月份可怎麼辦？」

「……不去。」

徐陵風便垂下頭沉默了，片刻后問道：「是……因為父親的病嗎？」

徐敬遠春日宴后便向皇帝告了假在家養病，宮裡的太醫現在五分之一都養在國公府，為的就是徐敬遠的舊疾。

徐卿芸和徐陵風已經大半個月沒有見到父親了，每次去請安都被徐氏以徐敬遠身體不適不便吹風見光為由推脫過去。一次兩次還好，日子一長便是再笨的人也該察覺到不對勁。

只怕……父親的病真的很不樂觀，只怕已經不樂觀到了旁人一看便知道此人時日無多的地步了。

可整個國公府現在只由徐父一人支撐著，他若倒下了，偌大的國公府必定元氣大傷，絕非一朝一夕能休養生息。

「風弟，起風了。」

徐陵風抬頭看向碧空，唇角勾起一抹苦澀卻莫名堅定的笑，「無妨，我也不是三歲孩童了，總不至於怕這區區微風。」

南邊的南月國進貢了一批瀲灧錦，聽聞是用特殊的天蠶絲織就的，此物穿在身上冬日如沐暖陽，夏日便如置身冰涼河水中一樣。

徐陵風才聽說南月國貢品中有此物便第一直覺想到了徐卿芸，不由得覺得這東西實在適合自家那個就差抱著冰塊一起睡覺的姐姐。

想歸想，徐陵風知道雖然陛下最近待國公府恩厚，時常派人送些賞賜到府上，但此物珍貴，和陛下往日賞賜的那些金銀珠寶和珍貴藥材並不相同，不覺得會有自己的份。

五匹瀲灧錦，只怕還不夠陛下後宮嬪妃分呢，怎麼可能有多餘的來賞國公府？

但很快，徐陵風看著宮裡那幾位婢女抱著的藍色錦緞，風中凌亂了。

「徐少爺？別傻站著了，還不快快謝過陛下恩典？要知道這瀲灧錦可是宸妃娘娘求了陛下許久都沒有求到的好東西，陛下可全部給了國公府，這個恩典可著實不小。」李公公尖著嗓子說了半天，又伸頭向徐陵風背後看，也不知是在找誰，說道：「哎呀呀，雜家在宮裡就聽平樂公主說了呢，公主殿下好幾次約徐小姐出去遊玩都被拒絕了，原因居然是不適應京城氣候呢，這不，正好宮裡就送瀲灧錦來了么！」

先前平樂公主確實約過徐卿芸幾次一同出遊，礙於平樂公主先前仗義相助徐卿芸也去了兩次，後來天氣實在悶熱得受不了，徐卿芸便拒絕了。

但拒絕的原因都是徐父病重身為子女無意遊玩，並未提及畏熱之事。

許是前兩次遊玩的時候和平樂公主抱怨過天氣炎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被她留意去了，徐卿芸並未多想。

謝過陛下恩賜，徐陵風讓人接過五匹瀲灧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徐陵風總覺得那五匹深淺不一的藍色的錦緞上的花樣似乎都是年輕女子鍾愛的花樣。

就好像，這五匹瀲灧錦本來就是專門給哪個人準備的一樣。

徐氏近日來憔悴了不少，忙著照顧徐父的她並沒有太多時間關注外界的事情，並不知曉這五匹瀲灧錦如何珍貴。待徐陵風給她講過其中緣由后，徐氏只嘆息一聲，摸著侍女抱著的華錦，吩咐讓人放到庫房裡去。

「母親，姐她如此怕熱，正好有這好東西，給她做幾身新衣裳不好嗎？」

「風兒，你都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恐怕這瀲灧錦不好穿哪！」徐氏牽著徐卿芸的手，憐愛的順了順女兒的頭髮，說道：「芸兒，你聽母親說，依目前的形勢來看，陛下恐怕有心想要結合國公府的勢力。」

徐敬遠和朝中多股勢力這些年來都是相互制約的關係，如今徐敬遠病重，若他一倒，朝中維持了多年的平衡難免被打破。若陛下有意扶持徐國公府，娶國公府嫡女進宮為妃便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還沒等徐卿芸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徐氏又接著表明自己的態度：「但我和你父親都不願意讓你去到那個吃人的地方，你的夫婿……」說道女兒的未來，徐氏便語帶更咽，即便不捨得，可女兒終究有嫁為人婦的一天，「你的夫婿，應該是只獨獨對你一人好的男子，絕不該是後宮佳麗三千人的陛下。」

這是徐氏的想法，也是徐敬遠的想法。

在徐氏心裡，陛下絕不是良人，甚至還比不上那個和芸兒有過婚約的朱懷景。

雖然對於朱懷景，覺得這個男人幼年喪母少年喪父養就了一副冷血心腸。這些經歷平日里是惹長輩心疼不錯，但如果是找女婿就另當別論了，徐氏一來是不想女兒離開身邊，二來，也是怕這般冷硬的人不懂得疼妻子，怕自家女兒嫁過去會受委屈。

進宮成為陛下的後宮之一，這是徐卿芸從未想過考慮過的未來，她，也不願意。

「女兒野慣了，做事情一向笨手笨腳的還不會說話，哪能有福分進宮伺候陛下呢？」徐卿芸安慰徐氏，道：「母親放心，父親疾病會好起來，女兒和風弟也會互相扶持，一切都會好好的，女兒也不會進宮。」

徐陵風亦附和道：「姐說得對，咱們家什麼都不會改變，一切都會是現在好好的模樣。」

子女如此懂事，徐氏深感安慰，說道：「風兒果然長大了，是真正的男子漢了。」

若在以前，只怕徐陵風還是遇事只會手足無措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