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提審

第三章 提審

「你聽聽,這名兒起得多不吉利。」黃姨低聲咂舌,「王玲王玲,不就是死人嘛!」

女人面無表情地拖着腳鐐往大通鋪下移動,江漁沒說話,只是把女人的拖鞋幫她拿到腳邊,又馬上退了回去。

「說了別管她,你這孩子咋不聽呢?」黃姨埋怨。

江漁理了下耳邊的碎發:「我這不是想讓她動作快點兒嘛,省得管教在外面久等。」

王玲被帶走了,腳鐐在地面上拖拽,發出沉重的金屬聲。

晚上挨着江漁睡的那個姑娘湊了過來,手裏擺弄著剪短的波浪頭說:「喂,我說老黃太太,人名不就是個代號嘛,有什麼吉利不吉利的。你姓黃,叫黃后也沒用啊,大清早就亡了。」

「秋秋,我說你個死丫頭,別凈拿老太太尋開心,誰叫黃后了!」黃姨白她一眼,「別老犯貧,老實反省去。」

「江漁,出來!」又一個管教在門口叫名。

「叫你呢,趕緊答到。」秋秋用胳膊肘懟江漁。

江漁邊應聲,邊起身穿拖鞋,進來三天了,就盼著提審呢。

江漁到鐵門前蹲下,雙手從門板下半部開的小窗伸出去,被戴上手銬。

監室的門和門框間有條鐵鏈,除了特殊情況,始終都鎖著,門就算打開,只能開到一半。

江漁貓著腰從鐵鏈下面出去,又蹲在地上,等管教把門鎖好,才站起身。

這是看守所的規矩,進出監室都是這套程序。

沿着走廊穿過數道上鎖的鐵欄桿門,一直下到一樓,終於到了提審室。

管教把門推開,朝裏面擺了擺頭:「進去。」

提審室的桌子後面坐着兩個穿警服的男人,年紀大的五十齣頭,很瘦,鼻樑上架著付眼鏡,花白的頭髮雜亂無章,一隻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隻垂在身側。那隻垂下的袖管從手肘往下就是空蕩蕩的,一看就是少了半條胳膊。

另一個年輕的大概二十七八歲,身量很高,儘管坐着,也比旁邊的老頭高出了大半個頭。鼻樑英挺,嘴唇薄厚適中,眼睛很有特點,雙眼皮,眼窩比一般人要深,再配上兩道濃眉,讓人感覺他的雙目特別深邃,用深潭來形容都不為過。

此刻他靠在椅背上,面前桌子上攤著記錄本,頭微微歪著看向門口,一支筆在他右手手指間不停地轉着。

那樣子,那眼神,那動作,怎麼看都帶着點兒痞氣。要不是穿着一身警服,很難讓人將他和警察這個職業聯繫到一起。

他盯着江漁看了幾秒,用下巴點點對面的椅子,操著煙嗓說道:「愣著幹嘛,坐呀。」

隨後對一起進來的管教露出一個笑臉:「肖大姐,您忙您的。」

「行,你們問吧,我在外面,有事隨時叫我。」被稱為肖大姐的管教出去,隨手將門關好。

江漁朝屋頂四周瞄了一眼,聽對面的老頭說監控已經關了,這才重重地呼出口氣,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晃晃腕子上的手銬:「能不能把這個也解開?」

「不行,回去手腕上印太淺,容易招人懷疑。」老頭一個勁兒擺手。

江漁忍住將白眼翻到外太空的衝動,說道:「警大著名的刑事偵查專業段教授,刑偵支隊的葉隊長,二位不遠萬里從明陽過來提審我這個因為經濟案進看守所的人,還只是個小嘍啰,已經足夠招人懷疑了,好不好?」

坐在對面的段百里和葉展舟對視一眼,後者將手裏的筆往本子上一擲,說:「我就說嘛,應該定個入室搶劫或者街頭鬥毆。另外,再強調一下,我是一大隊的副隊長,副的。」

江漁嘴角抽了抽:「好,葉副隊,我覺得你說我猥褻婦女更合適!」

「你這孩子,關幾天連數都不識了?明陽到這兒不過二百公里,好不好?」段百里學着她的樣子揶揄道。

江漁懶得繼續跟這個老頭子鬥嘴,坐直了身子:「言歸正傳,號子裏有規定,新人進來頭三天,不許跟別人接觸、閑聊。而且,她一天到晚就坐那發獃,誰跟她說話都不理。我今天試探著跟她說了幾句,連個表情都沒給我。想要撬開她的嘴,我看……難。」

「不難讓你來幹嘛?」段百里冷呲一聲,「當初你非要做我學生的時候,我就說過了……」

「想要做好一名刑警,就要不怕難不怕苦,隨時做好流血犧牲的準備。」江漁舉起雙手,「段老師,我說難,並不是要退縮。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兒需要時間。王玲現在完全是什麼都不在乎的狀態,這樣的人很難搞的。」

「是人總有在乎的,也許是人,也許是事兒,再或者是某樣東西。」葉展舟說道,「如果她真的什麼都不在乎,那就是無欲無求了,幹嘛還要冒那麼大的風險做出那些事?」

「展舟說的對。」段百里點頭,「小江啊,就象我之前跟你說的,失去孩子,會給一個家庭造成巨大的打擊。你沒有孩子,也許不能完全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是換個角度呢?」

換個角度,站在孩子的立場上,江漁當然知道失去父母是怎樣的一種感受。正因如此,當段百里找到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就接下了這次獄偵任務。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只是時間太短了,我還沒找到機會。號子裏人都對她敬而遠之,號長也發過話,只要她不尋死,就不管她,這一點比較麻煩。今天我試着跟她說話,她就象沒聽見一樣,什麼反應都沒有。」

「這就得靠你自己想辦法了。」段百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顆太妃糖,「來,你的最愛。」

「老師,您大老遠來一趟,就給我帶了一塊糖?」江漁有些嫌棄,卻還是趕緊把糖拿過去剝開塞進嘴裏。

「知足吧,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麼地方……」

江漁聽着段老頭的絮叨,纖細的手指輕輕動了幾下,將包裝紙折成了一小紙筒。

對面伸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這個可不能隨便丟,被人發現了說不清楚。」

江漁捻了捻紙筒,猶豫了一下,把它放那隻手上。

「糖紙又不能吃,有什麼捨不得的,瞧你那點兒出息。」段百里嫌棄地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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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暗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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