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大姑娘練過一指禪

撞擊日倒數第五天。

大家都去單位上班去了。

放假的老師也不例外。按照市政府的布置，各單位到空曠的地方挖掩體，作藏身、存糧食、存飲水、存物資用。

鍾秀秀收到劉遠強發來的消息：最後發射的二十艘飛船與前面發射的一樣，都渺無音訊，起不到作用。能升空的都上去了，已是彈盡糧絕。

鍾秀秀先是把消息轉告在家的牛天朗，然後質問到：「小孟的事情怎麼還沒有落實呢？」

「我已經催了好幾次，可長老會一直拖著不給答覆，我也真沒有辦法。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緊要關頭，先把他拉上飛船再說。」

鍾秀秀死勁搖頭：「不行，絕對不行。上了飛船，你也作不了主了。我與他還是留在地球碰運氣的好。」

「雖然撞擊點在西半球，但撞擊物的質量太大了，引發的災難遠遠超出想象。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它還完全有可能碎成幾塊，對地球輪番轟炸。地球上不論哪一個角落，都無安全可言。撞擊只是第一波災難，接下來的災難，難有漏網之魚。留下只有一死。上了飛船也許還有一絲希望。小孟不登陸齊比路，誰也動不了他。」

「不！我與他還是死在地球好了。」

「還有你秦姨，」牛天朗嘆了一口氣，「她對撞擊地球心知肚明，嘴上不說，是擔心別人難過。我也想把她帶走，可那結局，我又不忍心。」

「你還是與她挑明吧，她有選擇的權利。地球人不同齊比路，能夠自己作主。」

「可這樣是違反規定的。」

鍾秀秀白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什麼規定。你到地球這麼多年，腦子還這麼僵化。我看西爾勒還比你強！」

「你怎麼能這麼說？」牛天朗無力地聲辯：「他是個瘋子，怎麼能拿一個正常人比他呢？」

鍾秀秀朝門外走去，「懶理你，我買菜去。」

「不是還有很多菜嗎？」

「那是留著給我們災后重生用的，沒關你事！」

鍾秀秀走到大道。

此時車輛實施管制，多數人都到郊區去挖掩體去了，行人並不多，秩序井然。

菜場里，卻比往日的人多了不少，但絕大多數是中老年人。大家都盡量往購物車裡裝，沒帶購物車的，兩隻手大包小包地提。誰都想為家裡多存一些食物。但還是相當有限度的，沒有發生瘋搶的現象。

鍾秀秀不得不佩服管理者的智慧，既能讓大家有準備，又沒有造成社會動亂。盡量爭取多活一個人，盡量爭取讓活著的人多活一天，看來絕不是一句空話。

鍾秀秀的目的不是買菜，而是想看看人們的反應。

相對而言，她家裡的食物已經非常多了，留下一份食物，讓另一個家庭多買一些。或許多出的這一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起到作用。

前面發生爭吵，使本來就顯得擁擠的過道基本上被堵住了。

鍾秀秀擠著往前看。

一位賣肉的攤主正扯著一位三十來歲的大個子男人。

那大個子男人一隻手提著一大包肉，被扯著的另一隻手拿著手機。

「你不付錢就把肉還給我。」肉攤老闆說。

「我付錢了，掃碼了。」

「現在移動支付都關了，你胡弄人！」肉攤老闆說著要去搶大個子男人另一隻手提著的肉。

大個子男人將那隻手伸出一邊。

因體質懸殊，肉攤老闆毫無辦法。

一旁圍觀的群眾都在議論。

「不付錢，這不是在搶嘛！」

「現在移動支付就是付不了！」

「把肉還給人家！」

大個子男人大聲說：「都什麼時候了，還要錢？地球都要爆炸啦。撐不了幾天了。」

「你在散布謠言，抓起來。」

「我怎麼是散布謠言？我朋友從國外回來告訴我的。小行星馬上就要撞地球了！」

「這更是謠言。報警，把他抓起來！」

大個子男人嚷道：「警察都去挖坑了，沒人管了。」

「我們管！」幾個老人吼道。

「還輪不到你們管這閑事。」

「這不是閑事！搶劫、造謠，把他抓起來！」

「抓起來！」

喊的人越來越多。

大個子見惹了眾怒，急著想脫身。但被肉攤老闆死死拽著。

兩人推推扯扯了一番。

大個子男人終於惱羞成怒，用力一推，將肉攤老闆推到一邊，被抓著的手也掙脫了。他轉身就想走。

迎面撞著鍾秀秀。

鍾秀秀厲聲說：「把肉放下！」

大個子男人盯住鍾秀秀：「哪來恁標誌的小妞，也想管閑事。跟哥們親熱一番，肉我也不要啦。」說著將肉丟在地上，將臉湊近鍾秀秀。

「請你自重！」鍾秀秀嚴厲地說。

「我們都是快死的人啦，還講啥自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哥我有的是錢，你開個價，跟我走。」

大個子男人不但越說越不像話，還抓住了鍾秀秀的一隻手。「走，跟哥走，哥不會虧待你。」

「你放手！」鍾秀秀用力想掙脫他。

「我就不放。泡上一晚死也值了！多活幾天沒用。」

鍾秀秀忍無可忍，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朝他額頭就是一戳。

大個子男人「啊」了一聲，搖晃了幾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大家拍手叫好。

還有人說：「大姑娘練過一指禪啊！」

這時來了兩位警察。問明情況后，將那大個子男人架走了。

鍾秀秀無心再在市場里轉，便又回到家裡，看到牛天朗坐在沙發上發獃。

從剛才發生的事，讓她想到災后將面臨困難的境地：沒有了希望，人性醜惡的一面，將暴露無遺。

她不得不為秦江怡擔憂起來。「爸爸，秦姨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牛天朗嘆了口氣：「我的確沒辦法啊。若不是齊比路有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做，我也想像你一樣，不回去了。可不管怎麼說，你和小孟必須要去齊比路。你要為大局想，要為齊比路想。」

「齊比路為了那點鳥規定，就不為我們想想？不答應我，我們就是不去。我們是有尊嚴的！」

撞擊日倒數第三天。

要上班的人，都在大廳里忙著吃早餐。緊急管制下，誰也不敢遲到。

孟傳樂卻接到學校的通知：讓他呆在家裡，哪裡都不要去。

他心裡納悶：怎麼？年輕人要求天天到崗，連秦姨這些中年人都不例外，自己怎麼這麼特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