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擒陽翟尉

第78章 擒陽翟尉

秦軍沒有追擊潰散的楚軍,而是將攻擊的矛頭指向山道內的韓軍。

楚軍的潰散,地動山搖,韓軍后軍自然能夠聽到。他們在列好行軍隊列后,卻發現陽翟守已經不見了,一下子士氣崩潰,上萬人一鬨而散,往陽翟方向潰逃,正與擊潰了楚軍的秦軍正面相撞。

結果可想而知。毫無抵抗力的韓軍成為秦軍屠殺的對象。無論箭射、矛刺、戈啄、戟挑,總能收割到韓軍的性命。鮮血從土地上流入穎水河中,河水被染成血色,一直延伸到下游很遠很遠……

前面的韓軍被秦軍堵截、殺戮,後面的韓軍則轉身向山地跑去。韓軍前軍好像沒有得到陽翟守撤軍的命令,正在整頓部隊,做着向山上突擊的準備。就在這時,潰兵們出現了。不是一兩人,而是成群結隊,足有好幾千人,不可能不引起士兵們的注意。

前軍主將立即派出一營截下這群潰兵,不許他們沖入自己的營地中。前面的潰兵稍稍恢復了理智,停下腳步,但後面的潰兵漫山遍野,根本無法止住。而這時,山後又傳來的鼓聲,接着濃煙升騰。

見到濃煙,山坡上的秦軍開始向山下運動。雖然他們前出到韓軍陣前二三里時就停下來列陣,但越聚越多的秦軍還是帶給韓軍極大的心理震撼。每個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后軍已經打敗了,而前面……

韓將知道,現在已經不能再有任何猶豫,他立即下令前軍出擊,向正在列陣的秦軍進攻。震天的鼓聲響起,韓軍吶喊著向秦軍衝去。待韓軍衝到秦軍陣前約百步距離時,山坡上的秦軍憑藉地形優勢,向山下的韓軍射出了漫天的箭雨。韓軍盾牌兵立即高舉盾牌遮擋箭雨,不料山前的秦軍向他們平射出來,立即射倒了一片盾牌兵。盾牌兵被射倒,整個陣形失去保護,如禾垛般倒下。沒有被射倒的人本能地轉身就跑。

韓將鼓聲不停,將一支又一支部隊投入衝鋒。當第三個進攻梯隊被以同樣的方式擊潰后,全軍開始動搖。先是少數人開始離隊,被軍官就地正法。但這反而激起了更多人效仿,一個隊,一個營開始崩潰,最後全軍潰散。他們無處可逃,就覓路往山上逃竄。秦軍隨着韓軍的潰散,緩緩向前推進,沿途收割著韓軍的首級。到午前,韓軍殘部已經全都上了山,沒有來得及上山的,全都被秦軍斬首。

韓將也被挾裹着上了山。他的家臣衛兵圍在他的身旁,各營的營司也都聚攏過來,外圍是以什伍為單位的士卒。大家都驚魂未定,臉上充滿了絕望。一名韓公子過來問道:「吾等將何往?」

韓將無可奈何道:「今者有死而已!」

另一名韓公子指著山下道:「山下似有小道通山外,可從彼退。」

韓將道:「彼群山連綿,焉得出?」

韓公子道:「猶勝坐困於此也!」

韓將道:「汝能集汝營乎?」

韓公子道:「未能也。吾等固護君而行,不相棄!」

韓將登山已經精疲力盡,山上無水無糧,又飢又渴,一時難下決心。山下的秦軍也覺得登山困難,只在山下列陣,並不上山。韓將道:「俟夜,彼必退,吾等可脫也!」

過了中午,山下忽然燃起火來,韓將驚起查看,早有韓卒來報道:「秦軍燒山!」韓將兩眼一黑,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旁邊的家臣、衛兵道:「事急矣,當速下山。

不用等發令,發覺火起的韓卒立即起身,近乎本能地向無火的方向跑去。幾名韓公子還算冷靜,讓家臣和衛兵將韓將轉移到一處有巨石的地方,道:」山火其未久也,無火處必有敵。坐待於此,或有歸期。「那些家臣們向下望去,下山的韓軍擁擠在一起,被秦軍交叉箭矢不斷射倒。有人想掉頭往山上跑,但看到山後衝天的濃煙,又回頭衝下山去。秦軍的箭雨畢竟不能覆蓋整個下山的道路,大約有一半人逃下了山,四散著向各個方向逃去。

寒風呼嘯,火借風勢,迅速蔓延到山頂,然後漸漸熄滅。躲在背風坡一片亂石區的韓將及其家臣、衛兵終於逃過一劫。劫後餘生的他們全都癱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山上沒有大樹,只有灌木有雜草,他們只要稍微露出頭來,就會被山下的秦軍發現。他們只能坐在那裏靜待天黑。

然而,他們很快就失望了:山北的秦軍派人順着燒黑的山坡上了山,一眼望去,足有上千人。不久,韓將發現,這群人說的不是秦音,而是楚音;他們在搜山時發現了被射倒在山坡上的韓軍,也沒有就地斬首,而是命令他們聚集到一處。實在走不動的,還叫人過來攙扶。韓將絕望的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是不是有可能不死了?

他讓一名家臣出去,與領隊的秦將接洽。家臣隱蔽地走出一段距離,接近了一名頭戴冠弁的秦人。那名秦人身邊的士兵立即舉戟將他保護起來。家臣舉起雙手,道:「韓人願見秦大夫!」

那名秦大夫道:「汝且至前!」

家臣叉手當胸,來到秦大夫前五步距離,問道:「敢是楚人乎?」

那名秦大夫道:「南陽人也!」

家臣道:「有韓公子願見秦將,命臣為薦!」

秦大夫道:「郡有令,凡降者皆無傷也!」

家臣道:「願從命!」帶着一行人登上山坡,打了個口哨,從一片亂石堆中,走出幾十個人,在他們中間,有一器宇不凡的中年人。中年人來到秦大夫面前,拱手道:「臣陽翟尉凌,兵敗來投!」

日落之後,翟凌被帶到葉掾面前。葉掾問道:「尉何命而至陽城?」

翟凌道:「欲救陽城也!」

葉掾道:「秦軍十萬,陽翟盡知。奈何以區區二三萬眾而救陽城,是欺吾秦無能耶?」

翟凌道:「陽翟本不欲救,其奈王命何!況鄭、密亦兵出洧水,兩相夾擊,或得一逞。」

葉掾道:「兵法: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分兵而出,是兵家大忌。胡為出此下策?」

翟凌道:「韓國小兵弱,欲敵大國,故出此也。」

葉掾見翟凌開始拍起馬屁,也就不再繼續往下說。

葉掾將翟凌安置在一處獨立的小院內,周圍的南陽兵名義上是來侍候他,並保證他的安全,其實翟凌自己也知道,這些人是來看守他的。雖然是階下囚,但待遇還算不錯,一個人住一間暖閣,晚餐除了粟粥外,還加了酒肉。自從向西山發起進攻以來,一連數天,翟凌都在寒冷的野地里露宿,幾乎沒有睡着過。今天室內烤得暖和,他雖昏昏欲睡,但卻對秦軍能有如此優越的條件感到憤憤不平:這還是在韓地作戰嗎?我怎麼覺得簡直就是在秦地與秦人作戰!他想找個人問問話,但門內服侍他的人對他的問話一律回以「不知」,翟凌也無可奈何,乾脆躺平,一切心思不想,任由身體支配着,沉沉睡去。

次日,聚軍鼓響,翟凌驚醒,感覺神清氣爽,數日的勞累一掃而空。從門縫向外望去,看守他的秦軍士兵正在院中列隊點軍。這裏的士兵是南陽兵,口音與韓音相差不遠,翟凌能夠聽懂指揮官訓話的內容,不過是小心看守,不許翟凌出門之類。少時隊列解散,侍候他的士兵進了門,見翟凌醒來,問了安,坐在門口不再言語。少時,有人給他端來粟粥和酒肉。翟凌吃過早餐,葉掾再次派人來請他。

翟凌被蒙上眼,由士兵領着出了門,不知轉了多久,進了門,上了台階,打開眼罩,見葉掾坐在堂內。翟凌與葉掾見了禮,葉掾請翟凌坐下。葉掾道:「韓兩路援軍,皆為所破,陽城危矣。願君說降之,可免屠戮!」

翟凌道:「臣固願之,惟無辭耳!臣敗軍之將,焉敢喋喋于軍前。——必為所斬!臣固敗矣,而鄭密之軍猶存,豈曰皆破?」

葉掾道:「昨破君,今將破鄭。陽城不降,則必拔矣!君其聽之,可免一城之戮。」

翟凌道:「吾固不知鄭之破也。」

葉掾道:「卿其觀之!」讓人將翟凌帶回去。

回到暖閣后,北邊響起了鼓聲和吶喊聲,顯然是有一場規模不小的大戰。翟凌心神不寧,坐立不安。葉掾肯定的態度,讓翟凌信心動搖:難道鄭密之軍真的……?他不敢繼續往下想。只是凝神細聽鼓聲和吶喊聲的遠近。良久,他好像聽到鼓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心中一動,難道韓軍突破了秦軍的防禦,殺到陽城周圍了嗎?然而,隨着鼓聲的迫近,越來越多的鼓聲響起,表明更多部隊投入了戰鬥。密集的鼓聲大約持續了一個時辰之久,一個新的鼓聲突然響起。然後密集的鼓聲迅速消停下來,而且漸漸遠去。翟凌臉色灰白,神情沮喪。顯然,在秦軍投入了又一個生力軍后,戰場上的平衡被打破,韓軍瓦解,秦軍追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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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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