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楊家大院

裕國，永興三十二年，臘月二十九，正值大雪之夜。

定州，安遙縣。

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落在這個平靜的小縣城裡。

家家此時燈火通明，戶戶張貼著喜慶的春聯。人人都嚮往著明年能有個好光景。

街頭巷尾還有一些追逐打鬧未歸家的調皮孩子，偶爾會傳來幾聲叫喊和犬吠。

縣城西邊的一座大宅院，門樓高懸著兩個大紅燈籠，門頭上的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楊家鏢局」，筆力雄厚老道，氣勢不凡，捉筆人的性情從中可見一斑。

而此時宅院堂內的氣氛卻沒有這麼祥和，甚至可以說有些愁雲慘淡。

「你一走就是好幾年，這次回來就是對我說這些？」

一個中年男人皺著眉頭說到。

「是我不好，對不起大哥，我只想讓他平安的長大。」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不爭氣了」

他背後的女人抹著眼淚，一邊低聲更咽。

「唉，後悔的話，就回來吧。哪怕拼了這條命，我看誰敢攔著你？」

似乎已經交談了一會兒了，此時男人才轉過身，盯著她說道。語氣低沉嚴肅，生硬異常。

只有目光看向女人懷裡時，才多了幾分柔情。

她卻抿了抿嘴，微微搖頭沒有說什麼，眼神也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懷裡，一個嬰兒躺在她手臂上沉沉的睡著。

偶爾小嘴兒巴喳幾下，不時的露出讓女人心都快要融化的笑容，顯得非常可愛。

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彷彿兩個人都已經知道了殘酷的答案。

「我心意已決。」似乎用了今生最大的力氣，女人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那你滾吧！永遠別再進我楊家的大門！現在就離開這裡！」

男人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女人眼眶中的淚水更加洶湧了，她不敢，或者說沒臉再看男人一眼。

慢慢的將懷中的嬰兒放在了椅子上，溫柔的撫摸著孩子軟潤的小臉蛋兒，似乎有所感應，孩子在睡夢中笑的更甜了。

「嫂子還好吧，代我向嫂子問一聲安。」

「不勞你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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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女人一步步後退，慢慢走向門口。

一直走到外院中，抬頭看著天空中飄下來的鵝毛大雪，女人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她又回頭望了望堂里椅子上的孩子，也看到了男人又背過身去，不肯再看她一眼。

他一定對我很失望吧，無奈一笑，悄然離去。

外面街巷的犬吠聲又響了起來，一個正在和小夥伴堆雪人的孩子，突然指著天空大聲喊道，「有神仙！有神仙！神仙顯靈了！」

幾個小夥伴紛紛抬頭望去，什麼也沒有看到。

「虎子你又吹牛，吹牛皮吹牛皮，就屬你能吹牛了！」

大伙兒一塊起鬨了起來。

「沒有吹牛，我真的看到了，好奇怪呀，剛才明明有神仙飛過去了呀？」

幾個人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馬上就要堆好的雪人身上，一人一把雪往上拍打著。

只有那個叫虎子的孩子還在看著飄雪的夜空發獃，他似乎也以為剛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抓起雪來。

楊家大院。

楊家鏢局四個字逐漸被積雪覆蓋，堂內的男人感到女人離開了，。

轉過身，馬上移步到椅子旁，輕輕的將孩子抱了起來。

應該是感覺有些不舒服，嬰兒閉著眼卻哭嚀了起來，男人愣住了，一時不知所措。

「清容，清容，快過來！」

似乎想到了救命稻草，男人用足力氣對里院喊了幾聲。

「怎麼了，什麼事呀？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我們娘兒幾個也不能睡了？」

一邊說著，一個婦人一邊披著衣服冒雪從里院走來。當看到男人懷中的孩子時，眼睛一下瞪大了。

「哎呀，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男人用手輕輕將裹著孩子的毛毯緊了緊。

「她回來了」

「誰啊？誰回來了？」

男人沒有說話了，眉頭又皺了起來。

彷彿想到了什麼，婦人一下看向了自家男人。

「人呢？」

男人依舊沒有說話。

婦人看著還在哭啼的孩子，沉默了一會，伸手將其接了過來，低著頭細聲狠氣的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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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狠的娘咱不要她，也不管你爹是誰，進了我楊家的大門，以後你就是我楊家的娃子了！」

說著，抱著孩子大踏步的走向了卧房。留下了男人獨自在原地。

男人望著婦人的背影，嘴上顫抖著什麼，但終是沒吐出一個字來。

「吱～」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開門聲，接著是一陣偷偷摸摸的腳步聲，三個半大的孩子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

「哎呀，爹，你還沒睡呀。」

兩男一女，三個孩子排著隊，老老實實的走到了男人面前。

被喚作爹的中年男人，正是這座宅院，楊家鏢局的主人——楊震山。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讓你們娘知道了少不了一頓板子！明天老子還要走趟鏢，給老子省點心，等我回來你們娘若是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哎呀，不會的不會的，別讓娘知道好不好？」

「爹明天就是除夕了，留下來陪我們吧。」

「爹你答應過我過年會給我買新衣服！」

「爹你能不走嗎？」

「爹你回來的時候能給我帶著好吃的嗎，聽說江州的酥油餅可香啦！」

「爹你走了，我娘會想你的，一想你她又該罵我們了。」

「爹我明年就該上學堂了，什麼時候教我使槍啊？」

幾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圍著男人轉圈圈，嘰嘰喳喳個不停。

「唉…」

似乎感到太陽穴突突的，男人一時頭皮發麻。

「好了好了，別說了，趕緊給老子滾回去睡覺！」

「明年教你使槍，我會帶新衣服和酥油餅回來。」

男人擺了擺手，想得片刻清凈，連忙應了幾聲。

「一言為定啊爹！」

「爹你真好！」

「嘿，咱老楊家一個唾沫一個釘！」

「滾滾滾，給老子滾！」

「走嘍走嘍走嘍」三個孩子連忙推搡著往內院各自卧房溜去。

男人慢慢坐在了太師椅上，端起茶，發現杯水早已涼透，又慢慢放下。

偌大的宅院，此時終於安靜了，但中年男人彷彿又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著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