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現代婦規男德

一個男人找上公司來，我差點與他大打出手他就是素素曾經要與之訂婚的那個特斯文男人我真想不通這個男人為什麼找上門來？男人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輸不起何必出來混，最好一輩子呆在屋子裏做孤家寡人，娶老婆，真是笑話一方面我慶幸素素沒有跟他，另一方面暗自高興自己眼明手快，先下手為強，把素素自他手中搶回來

男子二十七八歲，很高很瘦，身子有點單薄相，帶一副深度近視眼神，職業是電腦程序員，也就是所謂的電腦工程師，給人的印象不是斯文，而是薄弱，誰知道呢？女人看男人觀點是不同的，根本女人的大腦構造就有別於男人，我不明白素素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男人，若果我是女人口中的古板佬，這個男人簡直似死人，木頭木腦他坐在我的辦公室里，手上捧著女秘書遞來的茶，沒有喝，發愣，我坐在辦公桌后，等着他發話

良久，他抬起頭來，眉毛很濃，眉頭緊鎖，眼神倦怠，有一點書倦味兒，或者是這一點吸引素素，我不知道，素素那個大傻瓜，怎麼會喜歡這樣的男子，我還是沒法為她下結論

「鄭先生，我連結婚戒指都買好了」他緩緩地說，並不是個粗鄙不堪的人，說着從懷裏摸出一個紅色絲絨盒子，打開，裏面鑲著一個白金戒指，不貴重，但是，相愛的人不以金子論輕重

我點點頭，依舊不說話，情場如戰場，與語琴相戀十年，我還不是輸得一敗塗地，難道我也拿個鑽石戒指上門去找法國男人，告訴他，某某先生，我剛買了求婚戒指，準備向語琴求婚，你卻出現了，把她從我身邊掠走，現在還回給我先不管語琴怎麼想我，首先我就把自己拎把快刀剁了，再次那法國佬還不把我恥笑死才怪，如此丟人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男人尊嚴什麼時候都比任何東西重要，即使面對愛情，我又做不來梁山伯，化不了蝶，何必自欺欺人，把自己想像的那麼偉大失去語琴我會傷心欲絕，但是還有一絲理智，不會自三十八層高樓一縱而下，化作飛鳥，以完愛情劫數，不，我做不到，因為我是個俗人，只能尊循俗人的法則，傷心過後繼續活下去，再找一個女朋友，將來與她結婚，過平凡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素素突然跑來對我說她不愛我了」他抬眼望我，表情困惑，問：「為什麼？我不明白」

我忍不住說：「她不是說了不愛你嗎？」

他表情困惑，「是的，可是在此之前她是愛我的，她甚至與我一起計劃結婚怎麼辦喜酒，請些什麼人，去哪裏度蜜月，婚後將生幾個孩子」

我莞爾，換作我是素素，我也會在意氣過後跑去告訴他不愛他了，除非素素腦筋有問題，願意抱根木柴過一輩子，我想素素沒有那麼偉大，她屬猴子的，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怎麼鎖得住她的心

「鄭先生，她說她愛的是你，你愛她嗎？」斯文人表情沮喪，獃獃地看住手中的結婚戒指，彷彿猶自不能明白，那個揚言要與他訂婚的女子，突然又要取消婚約，或者她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會回到他的身邊，拉着他的胳膊，撒嬌道：「讓我們訂婚，好不好？」他一定會滿足她，他愛她，他能容忍她意氣用事

我有點氣，半點都不同情他，這種人，人家不愛你，你管得着別人愛她嗎？再說，他以什麼身份來質疑我，但是我沒動氣，平靜地告訴他：「對不起，這是我與素素之間的事情，我無需向你報告」

他臉一紅，也是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固執地說：「我只想知道你愛不愛素素？」

我好氣又好笑，清清嗓子，道：「既然你要知道，好，我告訴你，我愛素素」又加一句，「素素也愛我」

他還是獃獃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我覺得十分歉意，畢竟這也是素素惹下的禍事，但是我低估他，他撫撫鼻樑上的眼鏡，說：「鄭先生，我聽說你有一個相戀十年的女友，是她離開了你，你對她並沒有忘情」

我勃然大怒，這個書獃子，看似一臉良善，也非善類，冷冷道：「你有什麼權利質疑我的私生活，你以為你是誰，衛道者先生？」

他的臉紅，然而，我已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顯露的那麼良善，諾諾道：「對不起，我只是擔心素素……」

我指住他，冷聲道：「請你離開這裏，素素現在是我的女友，你有什麼權利操心她的事情」當真不可理喻，做男人窩囊到這種地步，活該他一輩子打光棍，這種男人最可恨

「鄭先生，請別會錯意，我是一片痴心為素素」

我站起來，走過去，拉起他的衣領，直接把他拎出辦公室，推出去，跟他再多一句廢話簡直是污辱自己智商

索非亞看到不對勁，帶着兩個男同事過來，「老闆，什麼事？」

我擺擺手，表示不需幫助，索非亞揮手讓男同事回去做事，她笑着把那位斯文先生送出去，回來直搖頭我的氣也消了，跟這種人有什麼好氣的，書呆相

索非亞瞪眼道：「老闆，你沒有形容錯他，他確實是個斯文敗類他還舉著那隻戒指直對我說『我愛素素』，老天，與這種男人過一輩子，人生真太漫長太漫長，漫長到不能忍耐的地步」

真是難得，索非亞雖是我的女秘書，但是，口頭上她從來是反其道而行，並不認同我，我笑笑，女人

我坐在電腦前想，應當立馬去買回求婚鑽戒，早點向素素求婚，免得她身邊的雜草們心懷鬼胎，而素素又似牆頭草般左右逢源，要她定下來，從此之後專一對我，不許對別的男人瞄半眼我要給她訂下嚴格的婦道守則第一不準和別的男人媚來眼去，第二不許獨自赴男人約，那怕吃飯也不行，第三下雨天時不許與男同事共一把傘，第四任何地方，有男人上前弔膀子要冷若冰霜，不理不睬，第五不許參加異性生日宴會，以免造成癩蛤蟆有非分之想，第六不準與男同學或男同事在人少或燈光暗的地方交談，第七不許與異性同飲一瓶飲料或做出其他親昵動作，第八不準與男學生勾肩搭背，第九不準與別的男人出雙入對，第十不準到異性家裏串門，第十一不準穿短褲，露出大腿，當然獨自面對我的時候可以，第十二……

我得意地在電腦里列出最一百條婦規，自己越看越得意，不覺笑起來索非亞拿一份資料進來讓我簽名，瞄了一眼，瞪大眼睛，再往下看，眼睛越瞪越大

「怎麼了，索非亞？」

「老闆，我代表全世界女性原諒你，我當這是你與素素之間打情罵俏，否則你就是神經病」索非亞毫不客氣地批評我的最婦規一百條

「索非亞，索非亞，請別激動，這是我給素素定的規矩不過我很傷心，你居然這樣跟你的老闆說話，難道你一點也不欣賞嗎？」我嚇一跳，正想怎麼把它當成公司守則呢，想不到還未謀面已遭到女秘書封殺

「歷史不是倒退了三百年，而是倒退三千年除非我瘋了，要不就是你瘋了」索非亞乾脆利落地說

雖然得不到索非亞的認可，但我還是把最婦規一百條打印出來給素素，素素瞪大眼睛從頭看到尾，看完笑吟吟道：「很是，很是，我會照準來做，家和表哥，你太有才了」素素說完主動上前給了我一個吻

我大大激動，想不到素素才是我的知音，把她擁在懷裏，「素素，以後你會對我好，是嗎？」

素素又吻我一下，笑眯眯道：「當然，我會對你好的」

我雲里霧裏樂昏了頭，第二天接素素下班，她笑嘻嘻地遞給我一張打印紙，笑得神密莫測的樣子，我看她一眼，展開紙看，上面書寫着：最男女交往男子守節一百零八條她是水滸好漢接班人，什麼都是一百零八然後是一一列表出來，包括不準與十歲以上的女孩搭訕，夜晚不準把車停在黑暗的地方不，除她之外不準看第二個女人

我拿着素素遞來的最男德一百零八條發獃，怎麼比我的最婦規還多八條，這回我是自己鑽進自己設下的圈套子裏

素素笑眯眯地看住我，表情得意

我唯有舉雙手投降，甘拜下風，這個小女人，真是命中剋星，遇着她我就傅手傅腳，難以施展渾身十八般武藝

我才是真正的遇人不淑

我指著素素版最男德第五十四條問：「這『不得與女同事有貼身行為』，請問這『貼身行為』，是指什麼啊？」我不恥下問

素素翻翻白眼，兩眼望天，悠然道：「就是不得借工作之便故意貼近女同事身體髮膚」

我拭探地問：「應酬跳舞除外嗎？」

素素一板臉：「包括在內」

我氣：「正當社交也不行，你乾脆閹了我算了再說跳舞都不行，我又不是斷背山」

腦袋上嘣一聲響，素素跳起來毫不手軟給我一大暴粟，吼道：「有我啊，怎麼會讓你做斷背山呢」

我指著第六十八條問：「那這『不準與女同事同進同出』又是什麼？」我憤憤不平

素素笑眯眯道：「即是不準與女同事同搶一扇門進出，借故觸犯與陌生女子肌膚相親，也就是觸犯第五十四條」

我拍額頭：「天啊，這也太不近情理了還有這『坐電梯的時候要眼觀鼻鼻觀心』又算怎麼回事？」

素素從容道：「嘿，豬頭，男人最喜在電梯里朝女性們放電，想要製造一些瞬間艷遇，這叫防患於未然」

我笑吟吟道：「咱長得這門帥氣，可不敢保證某些大膽女性自動獻身，來個反勾引」

素素鎮靜地一字一字道：「如果是這樣，家和表哥，你會死得很難看的我會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啃你的骨頭，一寸一寸切下來，你就別指望周身還能再剩下小半寸兒」

我忍不住叫：「你前世是狐狸精投胎來的嗎？」

素素洋洋得意，道：「誰說不是呢，說不定白骨精就是我的結拜好姐妹」

我抱住腦袋叫：「太過分了，那有女人這麼管束男朋友的，你直接拿根繩子勒死我算了」

素素搶過自己得意佳作最男德一百零八條，得意洋洋道：「才不過分，這我拿去塑封起來，以便將來好一一實行」

「我收回最婦規一百條行不行？」

「行啊」素素乾脆道，我很高興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完全可以收回你的最婦規一百條，不過這最男德一百零八條還是要守的時代不一樣了嘛，男人大丈夫，應當有擔當，加體貼女友，才不失為一個時代男子漢大丈夫表哥，你說對不對？我知道你不會介意的，因為你是一個很大方的男人，我最討厭小雞肚腸的男子了，一個男子漢若與小女人斤斤計較，簡直是可恨，該當殺無赫」素素的道行比我高多了，不論我使出什麼手段，她都能從從容容地一一拆解，並且還有能力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最後舉手投降，完全落入她的魔掌里不能自拔

我苦着臉，把苦水往肚子裏強咽下去，恐怕要患消化不良症

素素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膀，表示同情，我瞄她一眼，見她笑得似足狡猾的老狐狸，連尾巴都會得搖動我拍開她的狐狸爪子，她卻把頭靠過來，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很幸福地嘆息

「話說有人就是自作聰明，自以為是，這叫作繭自縛，活該」素素格格嬌笑

「很好，我也警告你，若果再發生有男人追上門來我跟前亮求婚戒指什麼的，我一定不會輕饒你」我沒好氣地炸開

素素不氣，好整以暇道：「喲，你真生氣啊，這有什麼好氣的，說明你女朋友長得漂亮，受異性歡迎，你應當以我為榮才對」

我雙手掐她脖子，她的脖子細長細長，很美的線條，我作勢窮兇惡煞，咬牙切齒，一副要把她吞下去的表情，素素一張口，咬住我的手不放

我痛得跳腳，大叫：「喂喂，你想謀殺親夫啊」

素素終於鬆開血紅的嘴巴，舔舔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對，所以你最好老實點，否則我大義滅親，把你剁碎，放在湯煲里慢慢熬熟，再一口口吃下去」

我跳開，「嘩，你這千年老妖」

素素大笑，揚揚手上的最男德一百零八條，得意道：「這是證據，以後你只能一輩子對我一個人好，不許對別的女人有半絲遐想，否則，哼哼」說着她作一個惡虎撲食的動作，齜牙咧嘴，我唯有苦笑，誰叫我意想天開要給她整一個什麼最婦規一百條，活該被素素反咬一口，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愛哭包，可以任由我欺負的小女孩，現在的她不知道多有主張，總是欺負我

「長大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意欺負你」素素意猶未盡地說，一臉的小人得志樣

星期天，我提着許多禮物上素素家門，本來我們是親戚，素素時常來我家，而我也時不時地上她家吃飯，這次是提着禮物正兒八經上門，算是確定兩人戀愛關係

三表姨眉開眼笑為我開門，表姨夫也在，他是北方人，大學教授，戴着深度近視眼鏡，沉默寡言，給人一種永遠在沉思的印象，他大表姨十二歲，有點似老哥哥看見我只是微微點頭，算作招呼，從小對錶姨夫的沉默已是見怪不怪，我自然不會以為他對我有什麼不滿的情緒，只是奇怪他這麼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如何開口教學生三表姨卻非常高興，接過禮物，嗔怪道：「家和，你來就來了，怎麼破費去買這些東西，再說，我們也不是外人」三表姨性子隨和，似小孩，素素的性格就像足她，開朗活潑，刁鑽古怪三表姨和我媽一樣，有兒子想要女兒，她有女兒想要兒子，從小對我十分疼愛，自從素素在北方上完大家回來本市后，對我是體貼關愛

素素從房間里跳出來，光着腳丫子，看見我笑了，拉着我往房裏去，表姨罵她：「老大不小，還這麼沒正沒經，表哥來了你也先讓他坐下來喝杯茶」

素素朝表姨做個鬼臉，又朝我吐舌頭，調皮道：「我們家的茶不給他喝，誰叫他小時候老欺負我，哼」說着也不管表姨，把我拉進房間去，一進房間，我摟住她就吻，吻得她透不過氣來才鬆開，看着她嘲笑道：「不讓我喝茶，是不是請我吃這個」

素素臉紅了，舉手在我臉上刮一下，翻了翻眼睛

「你在幹什麼？」我拉着她的手，坐在椅子上，又強把她拉在大腿上坐，吻她的脖子，素素怕癢笑着跳起來

「別鬧了，我媽正逼問我們什麼時候請客擺酒，我救你脫困，你就這麼報答救命恩人」素素伸手指住我，凶霸霸地說

我張嘴咬住她的手指，把她強拉回身邊，吻住那誘人的紅唇，直吻得她喘不過氣來才罷休

「夠了嗎？」

「什麼？」

「報恩啊」

「你……」素素跳起來，張開兩手掐住我的脖子，惡狠狠地搖晃我的腦袋，「我讓你欺負我，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哈哈大笑，跳着躲避她的魔掌

「三表姨並沒有錯，素素，你什麼時候嫁過來做我家的媳婦啊？」我戲謔地問

素素的回答是拿起床上一隻大布娃娃，狠狠朝我摔過來，我用拍排球的手勢把公仔朝她打回去，素素當然不客氣，抬起腳狠狠一腳踢在布娃娃身上，又朝我射過來兩人正鬧得不可開交，三表姨來敲門，素素朝我做個鬼臉，意思是我似只大灰狼，令三表姨不放心我也朝也做鬼臉，意思是她才是大灰狼，三表姨怕她把我連皮帶骨吃盡了素素怒目朝我揚起拳頭，我哈哈大笑，她跑去開門

「你們兩個，見了面就一點正經都沒有，還和小時候似的」三表姨倚在門口，看着我們笑

「媽，我們家和表哥正煉太極拳，你來奏什麼熱鬧？」素素嘟起嘴巴，不滿地看着三表姨

「去，你當自己還才七八歲呢，都快成老姑娘了家和，你姨父泡了茶，出來陪他喝茶」三表姨不理素素，朝我招手

我正要答應着出去，素素卻一把拉住我的手，靠在我身上，笑眯眯地說：「媽，又不是三伏天，喝那一門子茶我們約好了，正要出去呢」說着也不理三表姨怎麼想，跑到客廳，快套上出門鞋子，又丟下一句：「爸，我們下次陪你喝茶」拉着我的手一陣風般跑出去，背後還聽到三表姨罵她十三點

素素格格笑，我抱胸酸溜溜地問：「怎麼，你還沒想好做鄭家媳婦？」

素素絕不是省油的燈，反問：「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一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