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痛的往事
省城醫院住院大樓某病房裏，李鳳正坐在床邊給躺在病床上的爺爺李建忠做手、腳簡單按摩。而她的爸爸李正國則坐在床的另一邊端著熱雞湯給爺爺喂吃，老爺顯得滿臉滿足微笑的樣子。
全職服侍他們家的傭人楊阿姨名叫楊潔麗，則在幫忙收拾病房裏的雜物。她很多年前便進入到了這個家庭的生活圈裏，從剛開始到公司做一名普通的保潔員，到後來能進入到這家庭做全職傭人，她每天認真細心負責任所做出的一切得到了所有人認可……
「楊潔麗，你累了吧，你暫時停下手頭上的收拾工作，到醫院外面空曠處休息放鬆一下，我這裏現在有些家庭私事要談談，請你迴避一下。」老爺子對着忙碌的楊潔麗說。
「好的。」楊潔麗回應着，便放下手頭上的工作輕步走出病房並把門關上了。
「爺爺，楊阿姨都跟隨我們這麼多年了，她不算是什麼外人呀，您要說什麼呢，需要叫她迴避離開嗎？」對於爺爺的這個舉動，李鳳深感不解，爺爺從來沒有這樣子的。
「李鳳你這孩子，爺爺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做事自有我的分寸。」
「爸，您不需要再擔心您的病了，家裏的事情也用不着您擔心，您都這把年紀了，好好的享受您的清福安度好您的晚年就是了啦。」李正國安慰著道。
老爺子慈祥的望着李正國，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我才不為我的病擔心呢。但我們家裏的事情卻從沒有讓我放下過心。正國你也一年年的老了，我估計你的心態與我有着同樣的感受。有道是『百善孝為先』，我相信你們都懂這句話，而且你們也都做到了，現在爺爺我就正享受着你們對我的孝敬孝順呢……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個估計你有沒有深刻領會體會啊？」
老爺子說到這裏，抬手輕柔了一下雙目，接着道：「爺爺我為什麼要與呂仁貴老人一起拿**征地賠償的一大筆巨款刺激這幾個大齡孫子孫女們趕緊找對象早日結婚，相信你們心裏都清楚這是為了什麼！爺爺我現在一年比一年的老，我所剩的日子已經不多，可是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抱到我的曾孫曾外孫啊？」
李鳳聽出來了，爺爺這翻話又是在說給她聽的，又是在拐著彎兒催她快找對象結婚生孩子！李鳳似乎已經聽煩聽膩了這樣的說話……但是又沒有辦法，只有耐著性子傾聽，於是對爺爺說：「爺爺您怎麼天天都是這麼深的感想啊。好吧，改天我就找一個男朋友結婚，然後生多多的曾外孫給您抱。」
「李鳳，你就別老這樣的安慰我敷衍我了，爺爺我每次都這麼認真的說，而你們卻每一次都不當一回事！」爺爺稍停了一下，望了望李鳳，然後感慨地說：「李鳳，你與曉玲、李虎這仨孩子都是我親自帶大，你們小時候的模樣還深深的在我腦海里，當年你們的哭喊打鬧我都全記得呢。不知道你還記得沒有？」
「當然記得啦，爺爺您是我們家裏付出最多功勞最大的人了。」
老爺子又注視着李鳳一會後，輕嘆一聲道：「李鳳，那你還記得你曾有一個親哥哥嗎？」
「爸，您趕緊打住，別說了！要說就說點別的吧！」一聽到老爺子提到過去這個事情，李正國吃驚得嚇了一跳，趕緊打斷他的話。在他內心最深處，這可是個最忌諱的事情！
老爺子被李正國這麼打斷了話，轉過頭來看了看他，抬手示意他把端在手裏那碗雞湯放下，然後嚴重的說道：「今天就咱家仨人在這裏，反正李鳳也長大了，我今天可一定要把這個事情說開來。正國，你不覺得我們的李龍兒還活着在這個世上嗎？」
「爸，您是不是腦子真被燒壞了？怎麼重提這樣的陳年舊事情呢？」李正國很是不高興的再次打斷了老爺子的說話。這個最傷痛的往事何曾不讓他內心痛楚無比？更是全家最大的傷痛！他一直希望能用時間來磨掉這個傷痛，用一輩子的懺悔來求得家人的平安……
「正國，你怎麼總是這樣粗暴的打斷我的說話？」老爺子開始生氣激動起來，「我知道我在說什麼，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爸，你別打斷爺爺了，讓他把話說出來吧。」李鳳見狀趕緊勸著自己爸爸。
「你看，你還不如李鳳懂事呢！那我就不拐彎抹角的說話了，我現在就直說吧。」老爺子說着，還是停下來望着李正國，「我為什麼說前面的話呢，那因為我昨天在醫院裏好象見到了這個孩子！」
聽着老爺子如此認真肯定的說話，李正國愣了一下，但還是忍住不生氣，很是諷刺的笑了一下道：「爸，您是在做夢嗎？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正國，你別以為你爸我老糊塗了，現在的我眼睛還光靈著呢，心裏更是比你們都清楚著！你還記得我們的李龍身上的胎記嗎？我可一直清楚記得呢，而且我昨天就看到一個人身上有這胎記，我非常的肯定，那個人一定就是我們的龍兒！」
老爺子的此番說話，聽得李正國很是無語！腦子裏開始翻騰著當年的記憶……
在李鳳的記憶最深處，她一直記得她有一個比她早出生幾分鐘的哥哥，名叫為李龍，小時候每晚都睡在一起，整天都在一起玩耍，形影不離。若有別的小夥伴欺負她，他總是勇敢的站出來保護她……
只是有一天在外地偏遠的一個小縣城裏，在一場暴風雨中走丟了……從此，在那段時間裏她常常大哭大鬧要爸媽把哥哥找回來……後來她被爸媽痛打了好多回，之後她就再也不敢哭鬧要哥哥了。之後，便慢慢的成了她內心深處最傷痛的記憶……
「爸，我知道在您心裏始終沒能忘掉這件事。但那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您就讓這件事情過去吧。真的不希望這件事情讓每一個人想起都心痛，我更不希望您為此事總是耿耿於懷放不下。我知道，您的想法也許很好，也許這孩子真的還活在世上……但世事總是無常的，人總會是變的。就算有一天他真的長大成人能回到我們身邊又如何呢，但『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李龍那個『他』了！」李正國很是感慨的扶慰著老爺子。
「正國，其實我一直都在懷疑你當年去尋找孩子和處理找到那孩子的屍體時，並沒有認真的檢查弄清楚，我懷疑你有很多細節問題都沒注意呢……首先是孩子身體上的胎記，其次是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還有身上的遺物，特別是那條掛在脖子上的『龍字玉佩』……你現在給我再說說吧，當時你看到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當時，都高度腐爛了……爸，您別迫我再回想這段往事了吧，我不說了！」
李正國說着，臉一下子變蒼白起來，他難受得起身快步走進病房裏的衛生間，大口嘔吐起來！太痛苦了，這就是他為什麼不敢再想起那段往事的原因！他始終無法面對！
李鳳見狀趕忙起來跟到衛生間里，幫他拍打着後背：「爸，你沒事吧？怎麼突然就嘔吐了，是不是你也病了？要不要也去檢查一下？」
「我沒有事，你不用擔心我。」李正國回答她，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和臉，然後對李鳳說，「你在這裏陪着爺爺吧，我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空氣。」
「好吧，那你去吧。」
從衛生間里走出來，李鳳目送著爸爸走出病房，然後重新把門關上回到爺爺床邊。
「李鳳，你看到了吧，你爸這點抵抗力，比我和你都差多遠了！來，爺爺與你再一起回憶回憶過去這段往事吧……我問你，你記憶里還記得你那個哥哥的樣子嗎？」
「我當然記得了，他的臉與我的一樣圓圓的，天一冷就老流鼻涕……」
「你倆在你媽媽里同一胞岀生的，當然長得象了啦。呵呵，讓我假設一下，如果現在你與他遇上了，你說你還能認得出來他嗎？」爺爺打趣的問她。
「爺爺您真逗啊，如果他真是在這世上活着成長到現在，那他應該也與我長得一樣高大了。不，他應該比我長得更高大才對，因為他是個男的。但臉蛋應該不可能長得與我一樣吧，如果長得與我很相似的話，我當然會一眼就能認得出他來啦。」
呵呵，這是個多麼美好的假設和幻想啊，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無法阻止住去不想！
「李鳳，你還記得你那個哥哥身上長的胎記嗎？」
「當然記得了，就在他右後腰間，三顆品字型黑色胎痣！」
「對，三顆黑色胎痣，品字型！昨天下午我就在這個醫院裏的洗手間里，見到有個人右後背腰間有這樣的三顆黑胎痣，品字型，與你那個哥哥小時候的一模一樣！當時他正背對着我在廁間里換衣服，讓我看到了那三顆黑痣，我真不敢相信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我怕是假的所以我還忍不住的用手指用力戳了幾下，結果，是真的胎痣，沒有假！」
「小時候我記得曾問過他這三顆黑胎痣代表什麼，哥哥很天真對我說代表我們家有三個兄弟姐妹……然後我就逗他說，我希望有四個，於是有一天我趁他不注意在三顆痣中間用小刀劃了一下。當時鮮血馬上流了出來，他疼得大哭，舉起手來要打我，但最終還是沒忍心打我……」
「你們這個事我記得，昨天我也特別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三顆痣中央的確還長著一道傷疤……所以，我才這麼堅信肯定你那個哥哥還活着，相信那個人一定就是你那個哥哥！」
「那爺爺您昨天為什麼不看清楚認清楚他的長相呢？」
「所以我現在後悔死了！昨天你與楊阿姨從急診科陪我過來時我在半途進了趟洗手間，後來是你楊阿姨在外面大聲的催叫着我……而我用力戳了幾下人家后，他馬上伸手很快的並把門關上了，所以才沒能看到！」
與爺爺的回憶，讓李鳳心底最深處的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重新在腦海里翻滾起來。雖然那麼多年了，但是現在想起，卻猶如發生在昨天。現在爺爺這麼個肯定說法，把她的心中最美好的願望給點燃了……
李鳳正與爺爺忘情的回憶童年往事之際，門突然被推開了。李曉玲提着一袋子補品闖了進來，嚇到爺孫女倆面面相覷趕緊閉嘴不再談論了。
李曉玲象個小孩子一樣，一進來便大聲向爺爺問好，放下物品也坐到病床邊來，用她天真風趣幽默本領把爺爺哄得樂呵呵笑個不停……
晚上，留下楊阿姨照顧老爺子，李鳳與妹妹曉玲計劃着開車一起親自送爸爸李正國回去。
從病房裏走出不遠后，李曉玲便靠近姐姐低聲神秘的問她：「姐，你剛才與爺爺在談些什麼重要特別的事情嗎，怎麼我一併門進去你們就不談了？」
「沒有什麼啊？只是隨便聊聊啦。你怎麼問得這麼好奇啊？」
「不是我好奇，是有人比我更好奇！你知道嗎，我在快到病房時，遠遠的便看到楊阿姨正站在門口靠着門偷聽呢。我站在遠處足足觀察了她一分多鐘，她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偷聽着……直到後來她發現了我，才驚慌失措的快步離開……」
妹妹曉玲的一席話把李鳳聽得莫名其妙，但她很快打斷了她的說話：
「曉玲你凈胡說些什麼呢，楊阿姨幹嘛要偷聽我們說話？她在我們家裏也不是外人了，況且我們也沒談論什麼秘密的東西……」
「算了吧，信不信由你，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