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師兄
會稽山脈過於兇險,雖靈氣充裕,但千百年來,修行者早已察覺,這不是個吉利的地方,因此,選擇在此地開宗立派的,只有不怕死的神劍派一門。
由於此地妖魔甚為盛行,其他修行者,每隔十年,會彙集此處,開展轟轟烈烈的妖魔鬼怪大清繳活動,爭取多刷點功德,早日飛升。
渡劫真君對神劍派,其實很熟。
神劍派歷代掌門,都只收兩位嫡傳弟子,一人修無情道,另一人,則修合歡道。
而無情道,可以說,是初代掌門在他的點化下,自己悟出來的,藉著他的神意,竟傳了千年。
那女仙功力剛猛,行事粗狂不羈,定會拜在無情道門下,成為自己的師妹。
修仙路漫漫,即使天生神武,也需要同門靠山,在面對妖魔鬼怪時,也能多一分活路。
他想着,既然自己毀了她飛升的機會,這次下凡,自然要護她周全。
時至初春,直到桃花開滿,飄落一地。
那女仙才傳來消息,素凈白衣沾滿鮮血,竟是被師叔背回了山門。
渡劫真君這時才知道,他下凡這幾日,這女仙一連在後山斬殺了十多個妖王,直到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在地上,才被路過的師叔帶了回來。
渡劫真君來到她的床邊,看師叔一臉焦急,忙忙碌碌的給她喂仙丹,度真氣。
他不由得走進了些,想把那人看個真切。
只一眼,他立刻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原來那女仙,竟然那麼小的一隻,受了傷,貓似的團在一起,只有那瀟灑的眉,依舊鋒利的挺翹著,連同微微翹起的鼻尖,一同述說她的驕傲。
渡劫真君不免有點好奇。
這女仙,怕不是個瘋子,剛剛經歷天劫,被自己削了大半修為,不想着找個門派好生休養一番。
竟只顧著在血海里斬殺妖魔。
那架勢,怕不是得砍出個戰神來。
正思索間,那女仙突然睜開了眼睛,半個身子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接着就要起床往外沖。
但腿上好像受了傷,她直接一頭栽倒在地上。
渡劫真君趕緊過去把人扶起。
誰曾想還碰到胳膊,那女仙竟硬挺挺的翻回了床,同時瞪着警惕的大眼睛瞪着他,厲聲喝道:
「你是誰?想幹什麼?信不信我砍了你?」
渡劫真君驚訝極了,自己下凡,容貌只是稍作變化,這女仙竟然對自己態度大變,嫌棄質疑的樣子,簡直視自己如洪水猛獸。
他心裏不由得憋了一口氣,心想,明明是她對自己出言不遜,調戲自己,現在搞得自己像什麼登徒子一樣,實在可笑。
他冷哼一聲,把手生生收了回來,冷冷說道:
「我是神劍派大師兄,你可以叫我無度。」
這時,他師叔正好進來,看到渡劫真君,愣了一下,而後又想起,好像是自己師兄不知道什麼時候收的弟子。
這一愣神的功夫,讓渡劫真君有幾分緊張,這神劍派師叔真書子,雖是個女子,修的合歡道,但功力深厚,遠超他所想,怕是離度天劫飛升也不遠了。
他立刻加重法力,繼續干擾她的記憶。
而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仙,在看到真書子的一瞬間,直接驚呆了,眼淚唰的一下從她那倔強的眼裏沖了出來。
真書子也吃了一驚,這小姑娘,單挑十頭妖獸,受了一身傷,也沒見她露出過這種崩潰的眼神。
她伸出纖纖玉臂,將這小姑娘往自己的胸口摟,一邊慢慢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
「小姑娘,你哭什麼呀!」
這個修行了500年,渡劫失敗,外加表白失敗的小姑娘感受到對方的軟玉溫香,溫柔繾眷后,更是止不住的淚如雨下。
她粉面桃花皆是淚,看着美艷迷人的真書子,暗暗心驚,這種女人不可能會被拒絕,不像自己。她委屈不已的吼道:
「蒼天不公啊,你怎麼這麼好看,教教我,我也想變漂亮。」
啊?
真書子吃了一驚,幾十年來,想要拜入她門下的人很多,但這種拜師理由,她倒是第一次聽。
但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子對自己說這種話,還真是讓她不知道怎麼拒絕。
「倒也不是不行,你資質不凡,我也正好沒收徒弟,我之前早就想好了,我的弟子,一個叫無色,一個叫無味,你先來,你先挑一個。」
渡劫真君之間那女仙撇著小嘴,自暴自棄的說道:「那我叫無色好了!」
真書子看出了端倪,問道:「你到底是喜歡這個名字,還是不喜歡這個名字?」
女仙畢竟遭受到人生最為重要的打擊,在漂亮得恍若神仙妃子一樣的真書子面前,終於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我就是無色,無色就是我,我長得不好看,嗚嗚嗚。」
想起自己這幾天的經歷,她更是綳不住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我喜歡一個神仙,喜歡了500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到他,我剛表白,就被他拒絕,一道天雷把我修為廢了大半,我好難受啊。」
真書子認真的聽她述說,突然說道:
「那你應該叫無顏。」
女仙一聽,哭得更厲害了。
渡劫真君獨自聽着無顏的控訴,彷彿又經歷了一次表白。
他看着對方,不禁想到,這個人竟然喜歡自己500年,她到底喜歡自己什麼?
他在腦海里搜索無顏的臉,卻茫然的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她。
「你喜歡他什麼?」
他握緊了拳頭,突然開口,把兩個女人嚇了一跳。
狗屁大師兄廢話真多!
無顏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卻在目光接觸的剎那瞪大了眼睛。
這個大師兄跟渡劫真君好像!
同樣冷淡鋒利的眉眼,同樣高傲的鼻骨,連同那脖頸出露出的白中透粉的肌膚都一模一樣。
她沒忍住咽了口口水,搖了搖頭。
心想,渡劫真君不可能在這裏!
且料,渡劫真君本人正握著拳頭等她一個答案。
他寒潭一般的目光直直刺入她的眼,彷彿要將她的靈魂擊穿。
渡劫真君,他從來沒被人渴望過!
這麼多年,恐懼他,害怕他,算計他的人,層出不窮。
但是從未有一個人,像無顏一樣渴望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