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胖掌柜搓着手，徘徊著，到飯點了，他還餓著肚子。

人活着就要吃飯，吃飯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在他心裏，再大的事也不如少爺回家重要。

胖掌柜不是武安人，他來自遙遠的地方，他本姓李，是家族賜姓。

柳一的母親姓李，當年他就是隨着小姐來到了柳府。

小姐因病死了，只剩下柳一少爺，他的責任就是儘力幫助少爺，讓他好好活着。

……

柳一走到胖掌柜身邊，臉上露出一絲柔和，「你一直跟着我，整整一天沒吃東西了，走，我請你。」

胖掌柜嘿嘿一笑，「知道瞞不過你，二十年來，我經營醉仙居之餘，空閑時也學了點武功，只是年齡大了，資質也不行，到現在只算強身健體了。」

柳一點點頭，不知在想着什麼。

「堅持下去，不需要成為武林高手，好好活着就行，抽時間我帶你回李家。」

「少爺，這是真的嗎。」，胖掌柜身體巨震，眼神頓時泛起熾熱。

柳一長吁一口氣，擦身而過，「放心吧，你應該知道我說的話一直算數。走，吃完飯我們去柳府。」

胖掌柜拭了拭眼角，緊緊跟上。

……

柳家是個大家族。

李氏死了，柳致遠又娶了一房，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也算是兒女雙全。

對於柳一，柳老爺一直很內疚。

生意一直很忙，自李氏死後，它一直撲在生意上，兒子就交給胖掌柜服侍，忙於應酬聚少離多，和柳一的感情自然疏離。。

後來，他又娶了二房，那時柳一僅僅六歲。

好像知道自己要失去什麼，所以整天纏着父親，要他晚上和自己睡。

柳老爺怎麼可能願意！

放着白花花的姑娘不睡，整天陪一個半大小子有什麼意思！何況，他也抵禦不住年輕美貌妻子哀怨祈求的眼神！

於是，堅持了幾日後，柳老爺便不顧兒子哭叫哀求，睡到了美人懷裏。

十個月後，便有了第二個兒子，再一年有了女兒。

至此，柳一變了。

開始對柳致遠不理不睬，眼神中充滿恨意。整天除了摔砸東西，就是弄得柳府雞飛狗跳。

柳老爺知道，兒子傷心了。

對於柳一的行為，柳致遠無可奈何。沒了母親的孩子，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後來，胖掌柜提出一個建議。柳一好動，不如讓他學點武功，既可以煉心洗性，也可以用以傍身，可謂一舉兩得。

柳致遠眼睛一亮，覺得這是好事，就點頭答應了。

柳一果然不負眾望，化悲痛為力量，加上天賦出眾，在修鍊上突飛猛進，成為武安四少之一，交了一幫朋友，從此再也沒回家。

他率性而為，一心想證明自己。柳致遠倒是找過幾次，每次兩人都是不歡而散，誰也說服不了誰。

柳致遠最終敗退。

他無法反駁柳一提出的問題。

不過，臨走之際留下話，柳一不回歸柳家，別想從柳家拿走一兩銀子！

柳一不在乎，他武功不錯，有的是朋友，包括其他三少。

想想那時以前的事了。

上次守護者之爭，武安四少之間的感情瞬間土崩瓦解，一些人也對柳一有所遠離。加上二十年隱居生活，柳一現在一個真正的朋友也沒有了。

所以，他現在沒錢。

看着兩個空碗，看着小飯館老頭詢問的眼神，他徹底低下了頭。

「胖叔，付賬。」

胖掌柜隨手拿出一錠銀子，「老叔，剩下錢的就存在你這，以後這位公子吃的飯就算在裏面，不夠你就去城西醉仙居找我。」

醉仙居。

老頭點點頭，忙活其他客人去了。

醉仙居是柳家產業，他不相信柳家的人，會在他這個髒亂差的飯館吃飯，而且僅僅喝了兩碗麵條。

……

柳家在城北。

醉仙居開在城西，僅僅是因為柳一和袁姍姍住在那裏。每天的吃喝用度，其實都是胖掌柜在打理。這些柳一根本不知道，袁姍姍知道也不說，都知道柳一自尊心很強。

一路上，胖掌柜為柳一介紹了柳家現狀。

柳致遠終日操勞，身體不復從前。再說，孩子們都大了，柳一三十多，其他兩個孩子也都成家立業。他想退居幕後，將柳家產業交給他們打理，自己過幾天安靜舒適的日子。

這樣看來，柳致遠心裏還是有柳一的。

分家產的事一直拖到現在，就等著柳一回歸。

來到柳府，站在寬闊正紅朱漆大門前，頂端黑色金絲楠木牌匾上，刻着兩個大金字-柳府。

兩側石獅子經歷無數風雨，依然顯露著威嚴高貴。

二十多年了，小時候一切還歷歷在目。

「這是柳府，公子找誰。」

門丁走過來，看着柳一渾身穿戴，語氣頗為客氣。

沒等柳一說話，胖掌柜呵道，「剛來的吧，這是大少爺，趕快開門！」

門丁一愣。他所知道大少爺正在府中，這年頭騙子真不少，都騙到柳家來了！

想到這個，門丁一瞪眼，「趕快滾！不然我叫人了！」

我呸！

胖掌柜上去就一腳，直接將他踹倒在地，「沒長眼的東西，你倒是叫啊，我們等著。」

胖掌柜資質再差也是那也是練過的人，對付一個稍壯點的普通人，也是不在話下。

「你們等著！」，門丁爬起來，擦了擦嘴角，飛跑着進入府內。

不大一會，一個看似凶神惡煞的壯漢，帶着一幫家丁雄赳赳氣昂昂撲了出來！

門丁跑在前面，指著柳一和胖掌柜，嘶聲叫道，「就是他們！」

壯漢大怒，「好小子，活的不耐煩了！給我上……呃，等等！，李哥怎麼是你？」

胖掌柜笑笑，沖着柳一躬身，「大少爺，請吧。」

空氣一時間凝固。

壯漢看了看柳一，「這，大少爺？」

看着柳一遠去的身影，壯漢原地呆了一會，好像悟了過來。

「姐夫，他們？」，門丁捂著胸口，滿臉疑問。

啪！，一個耳光。

壯漢指著門丁，「馬勒戈壁的，你差點害死我，立馬滾回家去！知道那兩個人是誰嗎，一個大少爺，一個柳府老管家，他們伸根小指頭就能弄死你！」

門丁嚇得臉色蒼白，「姐夫，我可是你小舅子，你可要保我！」

「先滾回家去，在柳府我還有幾分面子，找機會給你說說情，不過，花點銀子是少不了的。」

門丁聽到這話，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塞到壯漢手裏，「我就這麼多了，不夠你先墊上，回去我跟姐姐說說。」

壯漢掂了掂，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然後若無其事揮揮手，「這個，你先回去，告訴你姐今晚不用等我，怎麼的要請人喝喝酒。」

家裏那個黃臉婆，呆板不懂風情，哪比得上牡丹苑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嘴甜還格外貼心，什麼話都能說到人心裏去。

銀子雖然不多，打個外圍足夠了。小婆娘管的太嚴，這次終於有機會快活一次了。

……

看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一石一樹，柳一心裏五味雜陳。

這裏有母親的味道，有小時候的歡樂回憶，可惜，這些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