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沒羽箭張清(三)

第四十六章 沒羽箭張清(三)

更新時間:2012-08-21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冬日,那時,孫某還在宿元景宿太尉麾下任虞侯一職。」孫定緩緩說道,神色異常莊重:「那個冬天不太冷,雪下得很少,可那天卻下起了一場大雪,飛飛揚揚,如鵝毛般鋪天蓋地。孫某受宿太尉差遣,率領四十二名手下潛伏在檀州城外一處喚作青石口的山谷中,準備伏擊前來巡視的遼國國舅康里定安。這個康里定安是大遼郎主皇后親兄,為人最有權勢,更兼膽勇過人,被譽為遼國的南路屏障。」

「不曾想,當康里安定的車隊進入谷底時,我竟然會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氣。那種殺氣如漫天飛舞、席捲而來的雪花,讓人寒到了骨髓深處。這時,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此事不可為,走為上策?』聲音不大,卻暖如春風。我大吃一驚,回頭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哪有人的蹤影?這是何等高明的武功?」

「孫某思忖再三,覺得此人既然出言示警,應該是友非敵,若是這般灰土土臉地回去,實在沒臉向宿太尉交差。於是,孫某一聲唿哨,發出了狙殺的號令。」孫定的神色開始激動起來:「如今想來,那應該是我這生做出最失敗的決定。因為這個決定,差點讓整個隊伍全軍覆沒。但同時,那也是個最英明的決定,因為孫某親眼目睹了一場絕頂高手的對決,是那樣的驚心動魄。」

孫定終究還是孫定,這一席話之後,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聽到我的號令后,一個大力士擲出了重達五十三斤的大鐵鎚,砸向車隊中間的那頂官轎。其餘眾人也是齊聲吶喊,什麼鐵蓮子、甩手箭、飛刀、金鏢等暗器一股腦地射了出去,目標還是那頂官轎。」

「大鐵鎚居高臨下,挾著風雷之聲,呼嘯而去,氣勢驚人。莫說是一頂普通的官轎,縱是一頂生鐵鑄成的轎子,也會被砸得粉碎。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轎簾微動,一隻欺霜寒雪的手掌伸了出來。不,應該是一根細細的食指,只是那麼隨隨便便地對空一點,大鐵鎚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風收雷住,懸在半空一動也不動。緊接著,那根手指簡簡單單的一繞,劃了一個圈,半空中的大鐵鎚也跟著這根手指轉動了起來,把所有的暗器悉數擊落。」

「這是什麼武功?我額頭沁出了汗水。但箭在弦上,不能不發,大宋兒郎寧可戰死當場,也絕不能向遼狗示弱!」

孫定此言鏗鏘有力,震得這間小屋嗡嗡作響。晁蓋和時遷也是神情激昂,握緊了拳頭。

「我們四十三個人,各執兵刃撲向那頂官轎。依轎中那人的武功,我們此舉無非是飛蛾撲火。果然,那根手指對空疾彈,數十片鵝毛大的雪花竟然被他彈起,化作數十粒水珠分襲我們。我眼睜睜的看著水珠飛來,卻是無從躲閃,甚至連躲避的念頭還沒泛起,就被那水珠打中了穴道,呆若木雞了。而我帶去的那幾十名門中兄弟,莫不是如此。」

「這時,只聽一個陰森森的聲音說道:『數載不見,小將軍阿里奇的彈指神通越發精純了!』『過獎,只是手熟而已。』一個聲音從官轎中發出,寒意徹骨,竟然比轎外的飛雪還要冷上幾分。我心中一陣苦笑,怪不得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原來是遼國三大高手中的阿里奇。折在他手中,也不算委屈!」

「阿里奇是誰?怎地這般厲害?」時遷驚問道。

晁蓋沉聲道:「此人乃遼國鎮守檀州城的第一員猛將,有萬夫不可擋之勇,武功恐怕不在曾頭市的都教師史文恭之下。」

孫定奇道:「晁兄真神人也,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晁蓋暗道:「《水滸傳》上說,宋江率眾招安后,領軍征遼,第一陣就遇到了阿里奇。金槍手徐寧出戰,不過三十餘合,便抵擋不住,幸得沒羽箭張清用飛石偷襲得手,才要了阿里奇的性命。而他身上的連環鑌鐵鎧、出白梨花槍、嵌寶獅蠻帶、雲根鷹爪靴、鵲畫鐵胎弓、鵰翎鈚子箭,以及坐下的銀色拳花馬都成了張清的囊中之物。」不過這話他還沒敢說出來,只以沉默來矇混過關。

孫定又回到了他的故事中。

「小將軍阿里奇果然如傳聞中的那樣,人冷話冷,惜字如金,指出驚神。他冷笑道:『小將奉命護送國舅大人離開檀州,此處已是澶州邊界,小將先行告辭了。』說著一聲唿哨,召喚來了一匹銀色拳花馬,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那陰森森的聲音道:『你們這些宋狗,竟敢刺殺國舅大人,每人留下一隻眼睛再走不遲!』只見人影一閃,另一頂官轎中飛出一人,如蒼鷹般撲了過來,腳出如飛,直奔我的右眼。」

「用腳挖眼!原來是遼國第一高手鬼腳天山勇。相傳此人嗜殺成性,專好吃活人的右眼珠。他剜眼從來不用手,而是用腳。其實,他做很多事情都不喜歡用手,全是用腳。他無論寒暑都打赤腳,他的腳趾比大多數人的手指還靈活。據說,此人的雙腳堅硬如鋼,尋常刀劍不能傷他分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見一顆四棱八方的石子飛了過來,宛如閃電劃破長空,正好打在天山勇的右腳大腳趾上。天山勇只覺得腳趾隱隱作疼,不由臉色大變,怪叫道:」原來是沒羽箭張清大駕光臨,何不現身一見?躲躲藏藏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回首望去,只見一人踏雪高歌而來。」孫定說道:「他唱的是一首唐朝王翰的《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聲音激昂悲憤,其中的氣壯山河之勢,穿雲裂石之聲,至今思來,依然覺得虎虎有生氣。」

孫定繼續講他的故事:「我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白衣少年飄然而至,丰神如玉,劍眉朗目,就連身旁飄落的雪花也被他比了下去。而那天山勇再也不敢託大,躍出官轎嚴陣以待。只見他穿著一身黑衣勁裝,年歲大概在二十四、五上下,濃眉環目,煞氣逼人,一身肌肉快要把衣服撐破了。這兩人一見面,眼中就沒有別人,都是死死盯著對方,不肯弱了己方氣勢。而那空氣中似乎響起了一番刀劍撞擊之聲,雪白晶瑩的雪花也好像怕了他們,急忙躲到一邊尋找新的落腳之地了。」

「場中氣氛令人窒息,彷彿時間也被禁錮,也許過了好久,也許只是一瞬間,只聽鬼腳天山勇哈哈一陣長笑:『江湖人稱南飛石、北鬼腳,在下未識公子之前心中著實不服。常想,無知小兒豈能與吾齊名?不想今日一見,公子風采果然不同凡響,見面勝似聞名,能與公子這等人物並駕齊驅,看來是我天山勇福分不淺呀!』」

「沒羽箭張清氣勢一收,拱手道:『天將軍客氣了,素聞天兄乃遼國第一高手,一雙鐵腳踢遍天下,今日能在此地相會,怎能不暢飲三杯?』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扁形酒壺和兩個晶瑩剔透的酒杯。斟滿了,便把其中一個酒杯向天山勇拋去。說來也怪,這酒杯好像被施展了妖法,竟然緩慢的,宛如人走路那樣一步步挪向天山勇。而那杯中之物,也一滴沒有溢出。要知道,把盛滿美酒的酒杯拋出,酒不溢出並不困難。但要想像張清這樣做的如此揮灑自然,無拘無束,數遍江湖已找不出幾人。更難得的是,他竟然讓酒杯行得如此緩慢,足見力道拿捏的已經秒到毫巔。這種手法,除了沒羽箭張清之外之外,還沒有人能夠施展出來。」

「天山勇吸了吸鼻子叫道:『公子好慷慨,這可是窖藏了五十年以上的女兒紅,價比黃金。我天山勇識趣,就吃了這杯敬酒,免得以後再吃罰酒。』天山勇也不慌張,等那酒杯到了眼前,才提起右腳,酒杯便穩穩噹噹的落在了他的腳掌之上。接著,他長吸一口氣,如長鯨吸水,杯中之酒宛如匹練一般,化作一股酒浪,鑽進了他的口中。『好酒!好酒!只是勁道小了點兒,比起北地的燒刀子來,多了幾分醇美,少了幾分豪邁。說著,腳掌一翻,那酒杯快如閃電,瞬間回到了沒羽箭張清的手中。」

「沒羽箭張清大笑道:『田兄既然喜歡喝燒刀子,那咱就喝燒刀子。』只見他右手一晃,手中原先的扁形酒壺已經憑空消失,一個鑲金嵌玉的圓形酒壺突然出現。他又斟滿了兩杯,先幹了一杯,然後又把另一杯扔向了天山勇。不大會兒工夫,兩人已經喝光了一壺酒。」

「沒羽箭張清道:』天兄果然豪邁,難道就不怕區區在酒中下毒嗎?』田七也笑了:『你如果在酒中下毒,就不是沒羽箭張清了。』」

「『知我者,天兄也!看來,有時你的對手比你的朋友更了解你!』沒羽箭張清長嘆一聲:『只是天兄這次卻錯了!因為區區在下重傷未愈,自知不是天兄的對手,所以只好在酒中下了一點兒酥骨散,剛好能讓天兄使不上力氣,不過,兩個時辰之後,此毒自解。』天山勇大驚失色:『張清,難道你置自己往日的聲名於不顧嗎?』沒羽箭張清淡淡一笑:『天兄,和幾十條人命比起來,區區在下那點賤名又算了得了什麼呢?事有從權,天兄,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得罪了!』說著,他回頭對我喊道:『孫虞候,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我愣了一下,好久才回過味來,眼含熱淚道:『公子大恩,孫某銘記在心,今後如有差遣,風裡來風去,火里來火去,孫某以及一干兄弟萬死不辭!』我知道如果自己不走,麾下那四十二名兄弟一個都不會走,所以就帶著眾人離開了。我把眾兄弟妥善安置后,擔心沒羽箭張清的安危,就悄悄潛回了青石口。誰知,那裡除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了。」

「沒羽箭張清呢?他怎麼樣了?」儘管知道沒羽箭張清後來安然無恙,但鼓上蚤時遷還是著急地問道。

孫定道:「我尋找著遼人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蹤,到了遼國國舅康里定安的大本營霸州,才打聽到了沒羽箭張清的行蹤。原來,天山勇自知手下眾人皆不是沒羽箭張清之敵,樂得送了一個順水人情,張清這才得以全身而退。」

「好樣的!沒羽箭張清是條漢子!」鼓上蚤時遷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沒羽箭張清此人處事不墨守成規,懂得變通之道,又視聲名如浮雲,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對手。難怪以他的身份,竟然會把惜玉妹子擄了去,以此來要挾於我。」托塔天王晁蓋皺眉道:「事不宜遲,愚兄這便啟程前往東昌府,會一會這個沒羽箭張清。還請孫孔目照顧一下林娘子和錦兒,另外多多留意高俅等人的動靜,一有不利於我等的消息,馬上飛鴿傳書,也好讓大家有個準備。」

「晁兄放心,只要有孫某這條命在,高俅和高山這幾個奸賊就別想暗地裡搞什麼陰謀詭計!」孫定拍著瘦骨嶙峋的胸脯道:「孫某雖說不才,但在東京汴梁也呆了二十多年了,別看高山的燕子樓無孔不入,但是要從孫某這裡討得便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時遷急道:「哥哥,小弟隨你去一趟東昌府。」

晁蓋沉吟片刻道:「時遷賢弟,你還是留在東京吧,萬一林娘子出了什麼意外,孫孔目乃是官面上的人物,如果急切間脫不開身的話,你還能到東昌府找我報信。」

「這個——」時遷雖然不放心晁蓋孤身前往東昌府,但他知道林娘子的安危也是緊要之事,只好點頭答應了:「哥哥,萬事小心,沒羽箭張清只是為了爭一口氣而已,只要惜玉妹子安然無恙,御賜魚腸劍就是送給他也無妨,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愚兄知道了。」晁蓋是滿口答應。

「晁兄——」孫定欲言又止。

時遷忍不住道:「孫孔目有話請講,晁蓋哥哥人還在這兒,但一顆心只怕早就隨著惜玉妹子到了東昌府了。」

晁蓋眼珠一轉,便已猜透孫定想說什麼,不禁笑道」道:「孫孔目可是想讓晁某與那沒羽箭張清點到為止,莫要傷了他。」

「正是如此!孫某的這點兒小心思怎能瞞得過晁兄!」孫定深施一禮道:「沒羽箭張清與孫某有救命大恩,還望晁天王看在孫某的面子上,不要與其一般見識,無論傷了哪個,孫某都難以安心。」

「孫孔目儘管放心。」晁蓋道:「沒羽箭張清乃天下聞名的豪傑,愚兄怎麼狠下心來傷他?況且,他的飛石出神入化,愚兄恐怕還不是他的對手呢?」

時遷道:「沒羽箭張清雖說飛石絕技天下無對,但托塔天王晁蓋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晁蓋哥哥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呢?

晁蓋本來想把林娘子送出汴梁這個是非之地,可是鼓上蚤時遷只是個偷東西的好手,若是讓他護送兩個弱女子,便有些勉為其難了。況且,自己能把林娘子送到哪裡去?自從劫了十萬貫生辰綱之後,由於有了白日鼠白勝這個潛在的危險,東溪村並不安全;送上水泊梁山交給豹子頭林沖也好像不妥,因為林沖在梁山並沒有站穩腳跟,還在處處受白衣秀士王倫的排擠。所以說,除了把林娘子留在京師之外,晁蓋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安置林娘子。畢竟,縱是高山如何聰明,也不會想到林娘子還留在東京汴梁,這就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

晁蓋辭別了時遷和孫定,踏上了前往東昌府之路。他沒有想到,此一去,竟然也橫生了諸多波折。他更沒有想到,有著孫定、時遷以及過街老鼠張三照顧的林娘子也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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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殿帥高俅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御書房,雖然高衙內還是生死未卜,但是皇上召見,他還是不敢不來的。高俅明知道,皇上此次召見他是為了什麼。昨天他稱病沒有上早朝,昨晚李師師肯定又向皇上吹了枕頭風,這不,愛江山更愛美人的皇上頂不住了,天還沒亮就把他召進了御書房。高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偌大的御書房內只有兩個人:徽宗趙佶;東京殿帥高俅。除此之外,連一個侍候的太監都沒有,他們都被趙佶趕了出去。由此可見,趙佶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也從側面反映了趙佶對高俅的寵愛。畢竟,李師師的面子是要給的,林娘子是要放的,但是高愛卿的面子也是不能不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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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之鐵漢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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