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有人雪中送炭

第六十八章 有人雪中送炭

凌瓏被張不周惹得生了一肚子氣,卻沒處發泄,回了家以後,卻見到有貴客來訪。

「蜀王殿下。」凌瓏行過禮后,心不在焉地站在一邊。

對自己的兒子再了解不過的凌放見他這副樣子,也沒有避諱趙隸:「今日國子監複課,聽說張不周也去了,你可見到了?有沒有再生事端?」

凌瓏自然不會坦誠,支吾着想要搪塞過去。

趙隸感興趣道:「張不周?你什麼時候跟他打過交道了?」

凌瓏與趙隸一向交好,便將那日的事說了,自然省去了他挑釁滋事的部分,只說張不周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趙隸點點頭:「的確符合他的性子,上次在南唐相見,他也與四弟有過衝突,連皇家的旗子都不放在眼裏。」

凌瓏本就心思聰敏,又了解趙隸,聽他這話便知道他也對張不周不滿:「我聽說封王大典那日,他立下了功勞,很得陛下賞識。如今雖是初來乍到,卻已是名聲在外了。」

趙隸眼神陰鷙:「那天的事,張不周只不過機緣巧合罷了,那白衣刺客對他擺明了手下留情,誰知道是不是一出苦肉計。」

凌瓏一愣,隨後心喜,看樣子趙隸對張不周的不滿很深重。「今日吳攘隨燕王殿下一同來了國子監,是來尋張不周的,據說陛下有旨意,命張不周進宮面聖。」

趙隸眯起如同女子一般的狐狸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

四位皇子封王以後,即便是尚不到開府年紀的楚王趙楷,也因為此次事件牽扯到生母熹貴妃,早早地搬出了宮,住進了安排給他的王府。

作為僅次於皇宮的宅邸,四座王府雖然位置同樣特殊,但內里卻多有不同。

趙隸府上最多假山,水流,奇花異草,很適合遊玩,讓人賞心悅目。府上的下人侍女,穿着打扮也和宮中大相徑庭,別有一番風味。露而不失禮,媚而不俗套,是趙隸引以為傲的親自設計。

趙行府上凡是沒住人的房子,大多被他用來做了書房。在國子監當差的俸祿,宮裏給的例銀,皇帝不時的獎勵,除了府上的必要開銷之外,都被他用來購買藏書。他府上平日裏來往最多的,不是達官貴人,而是貧寒舉子。這位仁義的燕王殿下,自掏腰包,雇他們來抄寫典籍,給的價錢也要高出市面一些。若是有舉子赴京趕考,當真沒有辦法了,也可以去他府外求上一求,必能得一條生路。

趙篆府上最是冷清,他久不在京城,府里幾乎從未住過。將宮中派給他的太監宮女退回去這件事招來不少非議,這位馬上長大的秦王,干出了另一件讓人直呼不守規矩的事。

王府佔地多大,城牆多高,什麼顏色,應該有多少間屋子,都是幹什麼用的,都有明確規定。在建造之時,由禮部,工部,戶部聯合完成。趙篆回京以後,將原本給下人住的屋子全都拆掉,和後花園連成一片,為與他同來京城的隴西道將領們,修建了一座校場。在收到禮部的彈劾奏摺之後,他便將彈劾之人的名字寫於紙上,貼於靶子,一箭洞穿,讓人將其送到了那名官員的府上,據說把人嚇得不輕。

這件事被趙光給壓了下來,連一句斥責都沒有。

如此不合情理的事情自然令人浮想聯翩,門前冷落車馬稀的秦王府,再度熱鬧了起來。

而年紀最小的趙楷,一夜之間,生母被打入冷宮,父皇推拒不見,連原本對自己和藹敬畏的太監宮女都變得冷淡起來。趙楷不怪他們,在宮中長了十幾年,他知道這都是人之常情。他現在最想的,便是將母妃從冷宮之中救出來。

被很多大臣視為昨日黃花的趙楷,今日府上卻來了幾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楚王府近日來早已是人心惶惶,有人舍了全部的銀子去宮裏疏通,想要換個地方做事。趙楷每日除了用膳,都把自己關在佛堂里,給李煊祈福。

趙篆帶人進府的時候發現,大門處居然連個把守的人都沒有,直到進了客堂都沒有下人出來招待,直到命人將王府長史叫來,狠狠地抽了一頓,這才有人去請趙楷出來。

「皇兄,你怎麼來了?」趙楷即便精神不振,可看到趙篆時到底還是打起精神,命人將一旁跪倒在地的長史拖下去,兄弟兩個坐下說話。

「府上的人管教不嚴,讓皇兄看笑話了。」

趙篆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他客客氣氣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就算有人不看好,你也不能自暴自棄。他是王府長史,是幫你看家的狗,被一條狗給難住了,你丟不丟人。」

趙楷苦笑:「皇兄有所不知,長史是父皇欽點的,平日裏可以隨時向父皇稟報我的言行舉止。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這邊萬不能再出亂子。」

「那又怎麼樣?」趙篆很是不屑:「不管是誰養的,還不是趙家的狗?趙家人自己鬧了彆扭,還輪得到他一個下人來耍臉子?莫說熹貴妃只是暫時幽禁,就算下了貴妃等級,除了貴人身份,依然影響不了你趙楷作為父皇兒子的事實。更何況,你楚王的封號還在,怕他做甚。聽我的,越是這個時候,你越是要拿出態度來。你還小,不了解父皇的脾氣,這時候期期艾艾的,反倒叫他看輕了你。你越是去求他放熹貴妃出來,越是沒可能。」

事情發生已有十餘日,趙楷在這些天來見慣了人心冷漠,還沒人如趙篆一般,幫他分析情況,給他出主意。到底還是個孩子,在冰冷中獲取到一絲溫暖便感激涕零:「皇兄,我…」

看趙楷眼淚掉了下來,趙篆拿起桌上的帕子扔給他:「別哭哭啼啼的,不像個男子。你母妃出了事,你就是她唯一的指望,萬不可再這麼頹廢度日。求神拜佛,都是狗屁。還有,別叫我皇兄,和以前一樣,叫我大哥吧。」

趙楷艱難地止住眼淚:「大哥,我這府上現在旁人避之不及,您怎麼還敢登門?」

趙篆沒急着回答,反倒是擺出一副心有戚戚的姿態:「自從我回京城以來,彈劾我的摺子一封接一封,一日接一日,幾乎就沒斷過。父皇為此申飭了我多次。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

趙楷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做的事,我也聽說過一些,確有不妥之處。」

「你不用小心翼翼,不就是想說我拆房子,修校場,和手下將士同吃同住的事嗎?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有校場上的磨礪,我當初上了戰場,恐怕都用不了幾個照面就死了。帶兵打仗,最忌諱的就是將士不同心,吃住相同,那是最起碼的要求。」

「我也知道這些事有些不合常理,可僅僅是不合理,至於招來這麼多的彈劾嗎?」趙篆看起來有些憤慨,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若不是背後有人慫恿,這些平日裏最擅長明哲保身的官員,會如此積極地彈劾我?彈劾一位戰功赫赫的大皇子?」

趙楷驚疑不定。夠膽指使官員彈劾皇子,身份不言而喻。

「他們兩個再怎麼爭,畢竟是一個母妃生的親兄弟,反觀我們兩個,一個早早沒了娘,一個又是南唐嫁過來的,不受待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趙篆繼續挑明。

趙楷怒氣浮現。

「南唐人又不是傻子,非要在這個關節上行刺?是怕凌國沒有開戰的理由,主動把刀送過來?」趙篆意味深長的一笑:「擺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將鍋水往南唐上引,實際上是為了誰,你還不明白嗎?」

「到底是誰的陰謀詭計,我管不著,也懶得管,可你畢竟叫我一聲大哥,我不想眼睜睜地看着你被人玩死。要麼拚死一搏,要麼坐以待斃,你自己選吧。」

趙楷緊盯着他:「你想要什麼?」

「哈哈哈」趙篆放下茶杯,起身整理着衣服:「你們拼了命想要的東西,我一點興趣都沒有。這話你若不信,我可以拿已逝的生母起誓。如果說我為什麼要幫你,只是不想看到一個兒子,就這麼失去母親吧,這種事我經歷過,挺不好受的。」

「做了決定以後來找我,不過這件事」趙篆環視四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到趙篆走後,楚王府上的下人們見趙楷沒有發作,以為還是老樣子,沒想到半夜時分的一聲哀嚎,吵醒了不少人。天亮以後,楚王府匆忙派人去宗正寺報備,王府長史,昨夜突發重病一命嗚呼了。

趙楷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這把匕首還是幾年前趙光賜給他的。

趙篆說的對,既然已經有人先動了手,自己就不能坐以待斃。不過既然要合作,當然要好好想想彼此的條件,證明價值。至於趙篆所說的理由,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雪中送炭者,未必只是給予溫暖。

總有人想看火燒得更猛烈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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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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