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獠

「血獠，乖乖跪地求饒，我就考慮給你個痛快！」

「血獠，你不要妄圖反抗了，今日我們天庭諸多仙友合作，為的就是將你斬殺於此。不怕告訴你，這裡早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仙道戰場殺招就有好幾處，這次你一定必死無疑！」

「血獠啊，你這個該死的魔頭，殺了數千萬的凡人，取走他們身上的血液，就是為了煉製一隻仙蠱，你難道不覺得不內疚嗎？你已經犯下了滔天的罪孽，罪無可恕，罄竹難書！就算是蒼天不來懲處你，我身為天庭蠱仙，人族正道楷模，也一定要替天下黎民從你這裡討個公道！」

「魔頭，三百年前我只不過是拿回了屬於我的仙蠱，而你卻懷恨在心，屠殺了我創立的整個門派！那可是上萬條人命啊！他們都是無辜之人，你怎麼能下得了手？從那刻起，我恨不得吃你肉，喝你的血！今天，我要將你挫骨揚灰，替我死去的親人以及徒子徒孫們報仇！」

……

血獠是一位面容俊美的青年，一頭黑髮肆意張揚的披在身後，宛若披風一般。他雙眸血紅，一身殘破的長袍，也被血液染成了鮮紅色，身上大小傷口無數，最大的一條傷口在腹部，幾乎已經貼在脊骨上了。只要傷口再深一些，就能夠將這名青年，攔腰斬斷。

凄冷的山風吹得長袍嚯嚯作響，血獠筆直的站在山頂，彷彿一柄矗立的戰旗。而他周圍的天空中，有著十多位強敵，還有幾座仙閣升騰。這樣的陣容不要說血獠現在能否突破重圍了，就算是狀態完整的時候，他想要突破出去也要破費一番力氣。

大局已定，今日必死無疑。

血獠對局勢洞若觀火，不過即便死亡將臨，他仍舊是面不改色，神情平淡。他血色的瞳眸彷彿漩渦一般，投向他的目光都難以控制的被其吸引，無法自拔。

圍攻血獠的正道群雄，有仙風道骨的老人，有劍眉星目的少年，還有明眸皓齒的少女.......他們不是別人，正是五域之中，鼎鼎大名的天庭仙人。

他們此時牢牢包圍著血獠，有的在咆哮，有的在冷笑，有的雙眼眯起閃著警惕的光，有的捂著傷口恐懼地望著。

他們沒有動手，或者是說，他們都不敢動手，他們都忌憚著血獠的臨死反撲。

「是北原的正道中人，將我渡混沌大難的消息，泄露出去的吧？」血獠停下了對自身的治療，他明白，自己身上的傷勢，都是最後一次萬劫造成的。僅憑自己的手段，根本不會起到太大的治療效果，所以他索性放棄了治療。

此時已經到了波瀾壯闊的大時代中期，五域已經融為一體，黑白兩天也共同合為蒼天，但天象變化仍舊存在。

五域戰事不休，中州在天庭蘇醒先賢的帶領下，率領十大古派，征戰四方，耗費了三百年的時間，成功將資源最為豐富的東海征服，化為己用。而北原與南疆也沒有閑著，北原在長生天的東荒仙人的帶領下，與散修馬鴻運結盟，成功收服了整個北原仙界。

之後，北原仙界又與南疆武家合作，共同瓜分了一盤散沙的西漠。而當代武家的太上長老武庸，擁有極高的戰力和威望，趁著這個時機與北原和中州天庭暗中合作，付出了在西漠的大量利益，成功將山頭林立的南疆整合為了一體，組成了南聯。局勢對南疆與北原來說，雖然不是一片大好，但是對中州來說，這些麻煩已經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北原血道隱修血獠修成八轉，被天庭的誅魔榜偵查到，被迫提前破關而出，順手斬殺了當時路過的北原蠱仙界赫赫有名的仙人——秦百盛。

戰爭到了中後期，中州布置在其他地域的卧底，讓北原與南疆犧牲慘重，他們在西漠的領土被有宿命仙蠱優勢的中州不斷侵吞。大量的仙人戰死，夢境進一步擴散，籠罩整個五域。血獠也趁此戰爭良機，探索夢境，不斷斬殺來犯的強敵，修為一步步的攀升，距離無敵於世的九轉尊者，也只剩下一步之遙。

在一次南疆與北原合作針對中州的戰爭后，三域仙界損傷慘重，無力再進行下一場戰爭。血獠知道，自己渡過最後一次萬劫，成就尊者之位的時候到了。他在五域各種布局，為三域仙界尋找麻煩，以求得到寬裕的渡劫時間。

但是，宿命仙蠱未毀，誰有能夠強逆天命，成就尊者呢？

果不其然，血獠失敗了，敗給了混沌大難，損失慘重，身負重傷，一身戰力十不存一。後來又被北原正道出賣，被天庭仙人埋伏形成了今日必死的局面。

「呵呵呵，血獠，你猜的不錯，正是如此，他們不願意見你成就尊者之位，無敵天下，便主動泄露出了你的行蹤。」一位身穿藍袍的中年仙人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他呵呵冷笑道：「畢竟，你可是血獠，萬年難出一位的血道魔頭。他們怎麼可能讓你成就尊者之位，繼續禍害蒼生呢？」

「你這樣的魔頭，死不足惜，我們這就是替天行道！」一位青年修士的修為遠遜於血獠，出言為自己打氣道。

「血獠，你就安心去吧，其實像你這樣才情艷艷的後輩，若不是執迷不悟，拒絕與我們合作，我們完全是可以坐在一起促膝長談的。甚至，你也可以加入我們天庭，我們天庭會親自派人幫助你渡劫，成為新一代尊者........」說話的仙人，是老年模樣，慈眉善目，一對眉毛尤為奇特，彷彿是兩根小巧的深褐樹根，從眉頭延伸出去，一直垂至他的胸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是天庭三公之一的眉公，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放棄招攬血獠的機會。

血獠呵呵一笑，漆黑的長發被山風吹起，露出了森白的牙齒。「眉公，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嗎？我可是一位血道魔頭，你的至交好友，天庭三公之一的銅公，就是死在我的手上。而且，就算是你能夠包容我，我與其他天庭成員的血海深仇，他們真的能夠忘懷嗎？」

聽到血獠提起銅公的名字，眉公的長眉跳了跳，眼前有浮現出一個滿臉憤怒，體格雄壯至極，滿臉肌膚好似黃銅，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的中年男子。

但是，眉公咬咬牙，還是忍住了。「銅公仙友是為了人族大業而死，死得其所，我怎麼會介懷呢？其他仙友也是如此，就算是血獠仙友殺光我們天庭的親人，乃至天庭的所有人。只要是血獠仙友能夠洗心革面，加入天庭，成為第四代仙王，這些都是值得的。」

其他圍殺血獠的仙人眼光浮動了幾次，甚至有幾個仙人慾言又止，但他們還是忍住了，贊同了眉公的說法。

血獠見此，古井無波的眼眸也泛起了波瀾，他動容道：「之前就曾聽聞，當禍及蒼生的幽魂魔尊還未成就九轉的時候，天庭就屢次招攬過他。甚至成為九轉之後，也招攬過一次。之前，我只以為是戲言，今日見此，果真如此。天庭的寬廣的胸懷，那份有容乃大的魄力，確實令人欽佩。」

「血獠仙友謬讚了。」眉公聞言，知道有招攬血獠的可能，便接著說道：「這些都是為了人族大業，我們這點犧牲根本算不得什麼，要真的提為人族大業犧牲的話，當屬天庭的第一代仙王——元始仙尊。元始仙尊是人族歷史上第一位尊者，他為了人族大業，放棄了在中州實行「家天下」的家族制度。而是轉而開創了更有利於人族大局，一視同仁的門派制度。甚至，元始仙尊在死後，沒有把自己一生的積累留給血脈後人，而是無私奉獻給了天庭，作為天庭的根基留傳了下來。我們是一輩子都比不上元始仙尊大人的付出的。」

「怎麼樣，血獠仙友，你願意加入我們天庭，成為第四代仙王，為人族大業奉獻一生嗎？」

眉公說到這裡，血獠眉頭緊蹙，其他人也緊張的看過來。因為接下來血獠的決定，可能關乎到整個五域九天的大局，關乎著天庭能否制霸五域，再造人族大業的巔峰。

就這樣緊張地對峙了一個時辰，夕陽落下，落日的餘暉將山邊的晚霞點燃，一時間絢爛如火，又鮮紅如血。

一直默不說話血獠哈哈一笑，他開口道：「哈哈哈，天庭，真不愧是天庭。當真是有趣！可惜，可惜我在踏上血道之時，就向天發誓，此生定要做一個魔頭。我若是加入天庭，豈不是違背了自己的誓言？那還是我血獠嗎？」

「都一起上吧，不必遮遮掩掩了，雖然你們一心以人族大業為重，但你們對我的恨意也是真的。眉公老兒，對於你的招攬之意，我血獠謝過了。這輩子我壞事已經做盡了，若是有來生，我一定會去做一個好人。」

天庭仙人頓時一陣騷動，齊齊後退一大步，眉公嘆息了一聲，別過了頭去，他不忍心看著人族第十一位尊者的種子就此隕落。「既然如此，血獠，你就去吧。放心，你死後，我一定會讓人給你做書立傳的。既是流傳千古，激勵後人，也是引以為戒。」

此刻，血獠踩在被鮮血染紅的泥土上，面對著累累殺意的天庭眾人，哈哈一笑：「朝如青絲暮成雪，是非成敗轉頭空。一意孤行路走盡，來生還願為仁雄。」

說這話的時候，血獠的眼前，忽的就浮現出了前世地球上的種種。

他本是地球上的華夏學子，看過一本叫《蠱真人》的小說，機緣巧合穿越到這方世界。輾轉顛簸兩拜載，耗費一百餘年時間，成就蠱仙。縱橫世間七百餘年，光陰悠悠，如今卻是晃眼即逝。

一些深埋在心底的許多記憶，在此刻鮮活起來，栩栩如生地在眼前回現著。

「魔道的路，如今終於被我走到了盡頭。可惜，有關於正道的路，我還從沒有踏上過，世間還有一半的精彩，我沒有感受過。」血獠在心中感慨，有激動，有失落，有感傷，有心滿意足，還有那麼一絲絲的遺憾。

這種結果，他也早有預見。當初選擇時，就有了心理準備。

所謂魔道，就是不修善果，不結善因，殺人放火。天地不容，舉世皆敵，還要縱情縱橫，隨心所欲。

所謂正道，就是結善因，修善果，救死扶傷。天地所鍾，天下無敵，還要犧牲小我，成就大我。

正魔兩道做到極致，皆是世間最精彩之事，只是兩者勢同水火，根本不可能同時存在。

「人生遺憾十之八九，我卻實現了自己一半的理想，感受過了世間一半的精彩，又有什麼可傷感的呢？」這般想著，血獠露出了一絲心滿意足的微笑。

「血獠，你笑什麼？」

「大家小心，血獠這是想拚死突圍，不要被他傷到。」

「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來，血獠，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還不乖乖受死！」

天庭仙人們見到血獠哈哈大笑，以為他窮途末路，準備同歸於盡了，紛紛躲閃，遠攻向血獠。

但就在這一刻，血獠悍然自爆，化作漫天的血霧飄散在了天空中。

PS:這第一章很像方源，是因為這一本書寫的是方源的相反面，魔頭縱情縱橫，善人救苦救難。能夠為禍世間，隨心所欲的很難。但能看透世事，卻能堅守本心做好事的，也絕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