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地獄不曾有過光（上）

「轟隆——」

灰塵抖落，地面震動。

執法部的厚重石門，被從內向外，緩緩打開。

陳宇拉著呆呆傻傻的少年，慢步走出。

停步，抬頭。環視左右。

發現此時的屍王城，已經從黑暗中蘇醒。清晨的薄霧，飄飄蕩蕩。

霧氣之內，彷彿有一道利劍，將主城劃為左右兩半。那是「屍潮江」，主城最重要的水源地。

江上溪雲初起，朦朦朧朧。隱約可見一艘艘小舟，在霧氣中穿行，宛如最優美的丹青畫卷。

「呼……」

深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氣，陳宇帶著少年，走向屍潮江。

當臨近時，河岸上的步行街，早已張燈結綵。

無數面色黝黑的小販賣力吆喝。

無數起早閑逛的市民鬥毆廝殺。

聲音相互交織，沸沸揚揚。好不熱鬧。

種種物品，也讓人眼花繚亂。

孔明燈、陀螺、麥芽糖、玩具、工藝品、剛撕下的生*器……

「啊…要…汪汪……」這時，呆傻的少年，忽然指向街道一側的出攤老漢。

陳宇轉頭望去，只見那老漢手裡抱著草靶，草靶上插滿了冰糖葫蘆。

「你要吃？」陳宇問。

「汪！汪！」少年口水直流，連連點頭。

陳宇：「說，要。」

少年：「汪！」

陳宇：「要！」

少年：「汪！」

陳宇：「用嘴說，要！」

少年：「曹尼瑪的，不買拉幾把倒。」

陳宇：「……」

少年：「……汪。」

陳宇：「？？？」

滿面狐疑著，陳宇皺眉，上下打量對方几眼：「你剛才說什麼？」

「汪。」

「你還會罵人？」

「汪汪！」

「……你是真傻假傻？」

「汪汪汪……」

「……」

沉默半晌，確定對方不會再說別的了，陳宇若有所思，拉著少年走到攤位前，對老漢開口道：「糖葫蘆，來一串。」

「好嘞。」老漢面容滄桑、頭戴笠帽，見顧客上門，連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啪」地放下草靶，從中抽出一串，遞給陳宇。

「多少錢。」陳宇問。

「一塊。」老漢笑的臉上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嗯。」

陳宇沒猶豫，手伸進懷裡，掏出一張一元面額的紙幣，遞給老漢。

「謝謝！謝謝啊！老闆發大財。」老漢點頭哈腰，把錢塞入黑得發亮的上衣口袋。

「給你。」轉身，陳宇將冰糖葫蘆交到少年手中，臉色平靜：「吃吧。」

「汪……」

接過糖葫蘆，少年一個勁地傻笑，卻不吃一口，也不搭話。

兩人重新邁步，一路向西。

走過繁華擁擠的街道。

穿過水溶街鱗次櫛比的鴿子籠。

很快，便走到一排臨溪而建的獨棟別墅區。環境優美。

拉著少年，陳宇數著獨棟別墅院外的門牌號，停在93號門前。

陳宇：「到了。」

院中，陽光錯落。

棗樹下稀疏的光斑里，擺放了一張躺椅。躺著個約莫四十齣頭的漢子。臉龐消瘦，眼珠深深陷入眼窩。

正是執法部第一小隊隊長——老大。

鬆開少年的手，陳宇正準備上前敲響大門的木質環扣。

一旁少年便搶先一步，

急匆匆跑了上出，隔著圍欄，支支吾吾半天，急的青筋直冒，最後喊出一聲：「汪……爸……汪汪！」

「嗯？狗？」老大迷迷糊糊睜開眼，歪著脖子，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當少年那張讓他多年魂牽夢縈的臉，映入眼帘，老大瞳孔驟然收縮，猛坐起。

「爸……汪汪……」少年激動，上躥下跳。手中的糖葫蘆瘋狂揮舞。

「……兒子？」

呆愣原處，老大緩慢站起身，宛如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向前，大腦一片漿糊。

『幻覺……』

『又是幻覺……』

他呼吸越發急促，雙眼充血，卻不敢更用力的走。

生怕隨著距離拉近，遠處的「影子」會如往日那般分崩離析……

「爸！！」終於，少年清晰的喊出了那個字。

老大也恍若驚醒：「不是幻覺！」

「咚！！」

剎那間，煙塵四起！

男人二星超凡者的實力徹底爆發，仿似離弦箭矢，躥了出去。乾脆利落撞碎大門，一把抱住少年的身子。

「爸……」少年聲線發顫，不自覺的從眼眶內溢出淚水。

「兒子……兒子……」老大嘴唇顫抖，赤紅的雙眼一眨不眨，用力摟緊血脈相連的身軀，口中不斷重複著那兩個字。

「爸。汪汪……好……汪……想你……」少年搖搖晃晃舉起手中的冰糖葫蘆，遞到男人嘴邊：「吃。」

而老大，也終於忍不住胸口絞痛的情緒，精神崩潰，嚎啕大哭。

「……」

一旁，陳宇看了一陣，轉回身，躲到門柱后。從懷中掏出一根雪茄，默默點燃……

……

二十分鐘后。

一根雪茄燃燒殆盡。

院內父子倆的情緒也逐漸恢復平靜。

「啪。」

陳宇彈飛煙頭，轉身走入院內，掃了眼腳下破碎的大門，淡聲開口：「可以了吧。」

還在和兒子擁抱的老大回過神，獃獃看了陳宇幾秒鐘，連忙擦乾臉上的淚痕，牽著少年、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陳宇。

「謝…謝謝……」男人聲音哽咽：「我兒子告訴我了。是你把他帶回來的。」

陳宇微笑：「看來他『口條』清晰了不少。」

「真的謝謝您。」老大推開少年，果斷下跪，向陳宇用力磕了個頭。

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陳宇也沒阻止，直入正題：「敘完舊，就趕緊走吧。帶著你兒子，遠走高飛。」

「恩人，我認識你。你就是執法部新來的隊長。」站起身，男人緊緊攥住兒子的手，思緒越發冷靜：「你是從哪發現我兒子的？」

「殺戮公主的密室。」陳宇語氣平淡：「你兒子，是被他綁架的。」

老大：「……」

陳宇挑眉：「看起來，你並不驚訝？」

「……」老大用力咬穿唇角，任由血液流淌，卻一聲不吭。

「那我也不用多解釋了。你也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陳宇側身，讓開一條路：「帶著你兒子走。別回來了。」

「……我…我那個女兒呢？」

「……」陳宇沉默片刻，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明白了。」

一把抱起少年，男人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流淌：「大恩，不言謝。未來如果還有相遇的時候，我這條命，是你的。」

話落，男人也不耽擱。

果斷抱著兒子，衝出別墅庭院，幾個眨眼，就消失在陳宇視野之中。

太陽，越升越高。

逐漸將金色的光華灑落人間。

把站在原地的陳宇，染成了耀眼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