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富婆

今天的天空一片陰沉，似乎隨時有可能會下雨。

趁著中午放學，陳攸返回了酒吧宿舍。

此時酒吧正處於歇業狀態，只有幾名服務生在打掃昨夜殘留的垃圾，看到陳攸進來，幾個先是看了一眼，然後便繼續忙起自己的事情了。

他們也認出了昨天剛剛來這裡上班的陳攸。

就在陳攸準備走下地下室，回宿舍休息的時候，電梯的大門卻嗡一聲開啟，一名身材肥胖，彷彿快要胖成一顆球的女人氣呼呼地走了出來。

這個女人滿身珠光寶氣，年紀大概三十來歲，此時她正氣呼呼地走出電梯，而她身後，則跟著滿臉陪笑的楚經理和另外三個人。

這三名人昨天陳攸沒有見過，不過看他們的打扮應該也是少爺，這三人一身紅色西裝，鋪著厚厚的妝容，燙著殺馬特離子燙，頗有一種土味精神小伙的感覺。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和這三人比起來，就算是玻尿酸臉的楚經理也變得風度翩翩起來，至少人家的氣質擺在那裡。

「美麗，這次我是真的沒有時間。」

一出電梯，陳攸便聽到楚經理有些為難的聲音，他一把拉住胖女人的手，鄭重道，「我讓殷家三兄弟陪你還不行嗎？下次等我閑下來了一定陪你好好喝一杯，怎麼樣？」

「就他們？」

胖女人聞言更是惱怒，她一把甩開楚經理的手，憤憤不平，「楚天歌，你就讓這幾個爛番薯臭鳥蛋陪我？上次你也說讓他們陪我，結果這三個只會說些冷笑話，連拍馬屁都拍不到點子上，我看你這第六天堂是越來越活回去了！」

「美麗……」

楚經理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而那三名精神小伙也是臉色難看，其中一個鍋蓋頭鼓起勇氣走上前，微微鞠了一躬，「美麗姐，你就讓我們再試試吧，這次我們一定……」

「滾，誰是你姐，打扮得和陰兵過境似的！」

胖女人冷哼一聲，就拎起包包就朝門外走去，可是才剛剛轉身，她剛好看到了擦肩而過的陳攸。

此時陳攸剛準備回地下室，下一秒卻感覺衣袖一緊，他回過頭，卻看到胖女人竟然拉住了他，「那個誰，你來陪我！」

「我？」

陳攸一臉疑惑，他轉頭看向楚經理。

「美麗，我這位員工剛剛任職，還沒有陪同客人的經驗。」

楚經理連忙說道，「而且白天也不是他的營業時間，你看……」

「沒時間？」

胖女人一把從包里掏出一沓鈔票，扔在幾人腳下，「有錢就能買來時間，而我這裡有的是錢！」

「可是……」

楚經理還是有些為難，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此時陳攸卻輕輕笑了笑，「楚經理，那就讓我來吧。」

聽到這句話，楚經理頓時眼前一亮，而一旁的殷家三兄弟則是臉色鐵青，神情不善的盯著陳攸。

陳攸彷彿沒有看到三人警告般的眼神，只是對楚經理道，「楚經理，我們酒吧白天也開門嗎？」

「本來是不開的，不過美麗既然來了，那麼我自然全當一次包場。」

楚經理哈哈笑道，「攝影師，那美麗姐就交給你了。」

「好。」

陳攸點了點頭，他轉頭看向面前的女人，微笑著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攝影師，當然了，如果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叫我小陳。」

「少來這一套，走，去喝酒！」

胖女人一把拉住陳攸，

隨即便朝酒吧二樓走去。

此時酒吧的燈光也已經打開，陳攸幫對方拉開一張座位的椅子，然後才坐在旁邊，「女士，你想喝什麼嗎？」

「不用你問，他們知道的！」

胖女人看了身旁的服務生一眼，服務生頓時會意，去櫃檯拿酒去了。

「還不知道女士你尊姓大名？」

陳攸笑了笑，「還是說，我和楚總一樣叫你美麗？」

「你還是叫姐吧。」

胖女人想了想，冷哼道，「那三個奇形怪狀叫我姐我肯定生氣，不過你不同，看起來至少順眼一點。」

「那我就叫你美麗姐了。」

此時一旁的服務生已經端來了三瓶紅酒，見到對方開酒時的複雜手法，陳攸便知道這些酒恐怕價值不菲，只得找話題道，「我還沒喝過這麼高檔的酒，今天托美麗姐的福，我也能嘗一嘗了。」

「放心吧，有你喝的！」

胖女人似乎早就見慣了這種套路，她直接將一杯酒端在陳攸面前，「給我喝，先喝十杯，喝完再說！」

雖然是紅酒，但是如果直接喝下去那陳攸下午的課也別想上了，此時聽到對方的要求，陳攸卻笑了起來，「酒雖然好喝，但如果喝太快的話也容易醉的，美麗姐，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向我吐露。」

「廢話那麼多幹什麼，你到底喝還是不喝？」

可是，胖女人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只是喝道，「快，喝了它！」

見此，陳攸眼中閃過一抹不快，但還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將一杯酒一飲而盡。

「痛快，再來！」

胖女人這才微微滿意，她又讓服務生倒了兩杯，看著陳攸喝下去一杯，然後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兩杯酒後，陳攸沒有繼續喝下去，而是定定看著對方。

「喝啊，怎麼不繼續喝了？」

胖女人皺了皺眉，隨即她再次掏出一疊鈔票，粗暴的砸在桌上，「一杯酒一萬，你喝還是不喝？不喝滾一邊去！」

「美麗。」

看著桌上一沓沓的錢，陳攸微微搖頭，他舉起酒杯，透過紅酒看向前對方的眼睛，「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錢？女人？」

胖女人皺眉，「還是說你不想喝只是在找借口？」

「我看到了你的心。」

陳攸的眼神更加深沉了，「我能看到，你的心已經滿目瘡痍。」

胖女人的面容微微一僵。

「酒是一種麻醉情感的東西。」

陳攸自顧自的說著，「就好像止痛劑，喝了它，你會忘卻很多痛苦，那些鄙視你的、覬覦你的，還有那萬道千道異樣的目光，喝了酒之後，你就能暫時忘記它們。」

「可是，止痛的東西，能撫平你內心的傷疤么？」

聽著陳攸的話語，胖女人那原本粗暴的神情緩緩消失了，她靜靜坐在座椅上，彷彿回憶起了什麼。

「我知道你是怎麼看待我的，我也能感受到你內心的仿徨。」

陳攸輕輕取下對方手中的酒杯，輕嘆道，「酒可以喝，但是借酒消愁是一種逃避，一種懦弱，就算是喝酒，我也希望你是在笑著喝，而不是用來麻痹自己。」

「呵，說得倒好聽。」

胖女人似乎回過神來，她冷笑一聲，「說到底，還不是錢不夠？我這裡有錢，有很多的錢，只要你能陪我喝高興，我包里的錢都可以給你！」

「我不會收你這些錢的。」

陳攸搖了搖頭，他拿起桌上的鈔票，一疊疊塞回女人的包中，動作輕柔，「有些東西，就算是錢也換不回來，比如說開心和快樂，又比如天真和純良。」

「你……」

看到陳攸的動作，胖女人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遲疑了。

看著陳攸那一雙清澈的眼睛，胖女人終於還是無法繼續說下去，她只得暗暗嘆息一聲，苦澀道，「難道你不喜歡錢嗎？」

「我當然喜歡。」

陳攸輕笑起來，笑容中卻泛著一絲苦意，「錢是財富的一種，這個社會有誰會不喜歡錢呢？我是一個孤兒，從小無父無母，生活得無比艱辛，自然更能明白錢的好處——錢能讓我穿上漂亮的衣服，讓我不會再嫉妒學校那些穿著華貴的同學。」

「同時，錢也能讓我吃上正常的食物，讓我不用繼續吃泡麵和榨菜果腹……」

陳攸慢悠悠的說著，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原來我羨慕的不是那些有錢的同學能穿多少衣服，也不是羨慕他們能吃多少我吃不到的美食……」

「我真正羨慕的，是他們有一個溫馨的家。」

「家？」

胖女人怔怔的聽著，這個看起來有些沉穩，遠沒有同齡人活潑的大男孩，竟然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是啊，家的溫暖，我只有在夢裡才感受過。」

陳攸眼神中有著一抹遺憾，那凄涼中透出希冀的眼神令胖女人的心微微一抽。

「有多少次在夢中，我夢到了我父母，他們找到了我，給我吃給我穿，讓我過上一個幸福溫暖的童年，讓我不必小小年紀就為生活而奔波。」

「每當我做這個夢的時候，我都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醒來……」

說到這裡，陳攸緩緩轉頭看向對方，微笑道，「和錢比起來，我寧願選擇一個家，美麗，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是不是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