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界門
近段時間，希雅聖邦人民的心情很難平靜下來。
突如其來的血雨幾乎遮蔽所有視野，帶來絕望。再之後，無數星光從天空降臨，兩位幾乎充斥天地的恐怖身影一閃而過。
隔天，所有人發現血雨停了，一則重磅公告流出聖邦議會：
古蛇教教皇晨伊·艾倫斯和希雅聖邦唯一王室成員伊洛·阿莫斯離開了人世！
公告很長，其中回顧了教皇一生救贖世人的大愛和伊洛王子兢兢業業治國為民的仁舉，但所有人都無心去細看了。
古蛇教抓捕人群里沉淪慾望的墮落者，防止污染擴散，王室統御著貴族維持國度基本生存生產。兩根支柱同時倒塌給希雅人帶來了天塌般的感覺。
失去了教皇和王子的庇護，他們勉強還算正常的生活還能維持多長時間？
窒息感如潮水湧來令人窒息，明明血雨已經停止，希雅人內心還是徹骨地冰寒。
正在許多人絕望時，國都議會傳來第二道公告。
大意是原首相林緣已登神，希雅聖邦今後將遠離混亂與災難！請所有人不必驚慌！
凡人成神？
一開始沒有人相信這個勁爆的消息，甚至以為是遠在國都的議會老爺們失了智，共同杜撰了這麼個荒唐的公告。
這片土地上多久沒有出現過真正的神明？就算是古蛇教信奉的那位主，也僅僅是通過教皇來播撒光輝而已。首相可以擊敗惡魔，的確很強，但是成神？
太不真實了。
如果說前兩天人們還普遍質疑公告的真假，那麼當庇護聖邦多年的卡拉山脈突然綻放金色光芒，映出其上數千米高的高塔，所有人就都確信，希雅的確迎來了神跡！
自卡拉山脈山腳起始，原本因受到邪神污染而化為不毛之地的國土重新長出青草和鮮花，許多漂浮在荒野上的危險迷境無聲無息中關閉離去。
凡是家中供奉有白龍雕像的民眾突然感應到自身連接着某個偉大存在，大大小小的疾病不治而愈。
而法儂城裏，彼得等人更是從三環術士躍升為四環術士，他們激動地聲稱看見了聖白的巨龍在他們心中飛翔，神聖的力量正連接着他們和家主。
種種奇迹賦予了人們無窮的信心，人們不斷升騰的信仰又反過來令山巔上的高塔越發璀璨輝煌。
……
「神的歸於神，人的交由給人。我在這邊境的山巔上建造高塔，以抵禦星空來的混亂。」
「梅菲爾會長，追隨高塔，你會遠離王國的富貴，遠離家族的榮耀，從此直面混亂的魔物，每天與危險同行，你真的決定好了？」
高塔內部，梅菲爾站立在林緣面前，她的目光無比堅毅，不曾動搖。
「是的，我已經決定好了。」
「在您之前沒有六環術士，在您之後，七環也只是術士的起點。我從小就是家族的驕傲、術士的天才，但即使突破禁忌研究血魔法，我也止步在五環，術士的未來似乎在我眼前消失。我想追隨您，去看看術士的前方！」
梅菲爾誠懇說道，以古老貴族禮儀朝着林緣深深禮拜。
「你的決意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以後你就住塔里當我的助手吧。我成神的方式不具有普遍性，但有你配合，也許我們可以造出術士真正的向上階梯。」林緣頷首點頭。
他最終還是接納了梅菲爾的投奔。
倒不是他缺少手下，作為這片星域的柱神，他只要露出意向，多的是星空裏的神來投奔。
但神只是特殊的個體，幫助梅菲爾這樣的術士前進，藉此摸索本地的術士體系才是他更感興趣的事情。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曾執掌過星域的林緣深刻認同適應星主的觀點，「人」才是最大的奇迹。
許多力量體系不因星主的意志而誕生，源於人的創造，並凝聚了天時地利。
他這個七環術士全賴自身極高的本質取巧成就，對術士本身，他其實了解得還不如梅菲爾多。
於是，新建造的白龍高塔除了林緣，迎來了第二個住客。
有時林緣拉着梅菲爾進行血脈、法術、構造等方面的研究，從零重新審視術士道路。
有時梅菲爾離開高塔親自進入山脈外的混亂區域，以驗證兩人共同研究的成果。
時間一年年過去，不只是林緣對術士的認識越發深入，梅菲爾的力量也終於邁過某道無形的關隘，緩慢卻堅定地增長著。
這讓偶爾來拜訪高塔的議會議長奧明斯羨慕之餘心生失落。
和梅菲爾不同，他無法舍下自己所在的家族，全身心投向高塔。
他已經老了，再沒有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氣。突破並非沒有風險，一旦失敗，奧明斯無法承受家族失去他從而衰敗的結果。
正好梅菲爾也卸任了術士協會會長一職，奧明斯便填補上了梅菲爾因此產生的修鍊物資空缺，其要求便是帶着家族的俊才來向梅菲爾學習。
梅菲爾自然不拒絕老友的請求，而林緣也樂見其成。
知識的流通如果能讓術士繁榮，他會將知識灑向全國。如今這些半驗證過的成果，就先在術士貴族中流通吧。
「成神的三要素，神體、神魂、神識。這些知識雖然距離你還很遙遠，但五環突破為六環，實際上就是你的意志向神識蛻變的前兆。」
「塔主，請問神識是什麼？是否有了神識，我就能突破為六環術士？」
「眾所周知，術士的力量來源是體內的血脈。術士要變強，就得不斷挖掘血脈，不斷喚醒體內血脈所蘊藏的始祖意志。但這樣是成為不了六環的，頂多成為五環或者更強的五環。唯有超越始祖，用你自己的意志替代掉血脈里的意志，徹底將血脈力量融合進你的精神里，才算鑄造出了你個人的神識雛形，正式邁向六環！」
「所以塔主，到那時我就是血脈源頭，我就是我血脈的術士初祖，實際上六環術士應該稱呼為始祖術士。我這樣理解對嗎？」
梅菲爾心中豁然開朗，感覺到一片全新的天地在向她打開。
原來六環和五環的根本區別在於超越！
超越自己，超越自己體內血脈上曾出現過的所有意志！
「正是如此。」林緣微笑。
毫無疑問，術士道路將是一條保下限，並不斷開拓上限的道路。
林緣都不敢想如果卡拉家族裏能出現一位六環，那人的意志該是何等的妖孽！
不過卡拉家族大概率是沒有六環了。
他以星主級的意志強行成神，也在卡拉血脈上籠罩了一片無限的陰影。
「梅菲爾，你在我身邊待了不少年，我們研究了一環術士，也研究出了六環術士。現在，你有了一個新的任務。」
「塔主請講。」
林緣拿出幾摞厚厚的書籍放在梅菲爾的面前。
「迷失之霧和慾望深淵的目光正向這個世界投來，混亂側的力量正在急速膨脹。這點，相信經常出門的你深有體會。」
「的確。在混亂區，有好幾次我都碰見了疑似邪神的蹤影，全靠塔主給予的庇護才順利逃出來。塔主，您給我這些書，難道是……」
梅菲爾瞪大眼，書本封面上熟悉的字詞令她想起了和林緣從前探討過的一個離譜的可能。
有沒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廣大的普通人也擁有血脈，同樣進行術士的修行？
「正如你所想，我完善了關於人的血脈法。卡拉山脈連通星球地脈，白龍高塔匯聚人道信仰。我以神心統御地利人和，讓信仰也化為血脈，讓普通人也能藉此踏上術士路途。」
長久研究讓林緣明白朮士血脈其實是這方星域秩序側力量的顯化，是種承載。既然如此，他播撒下的信仰自然也能行使承載的使命。且和崇高古蛇不同，擅於心靈領域的他可以讓這條道路變得更加普適。
「我明白了。」
梅菲爾緊緊抱住書籍，壓住內心的驚嘆。
她毫不懷疑林緣的話語。
如果說六環術士是始祖術士，那麼林緣正在做的事就是成為術士的始祖！
那些因此成為術士的普通人毫無疑問會將林緣奉為至高神明，無關於實力。
「但塔主，您這樣強大，那些踏上術士路途的普通人以後還有成為六環術士的希望嗎？」
梅菲爾問出自己的疑問。
「放心。這便是地脈與信仰交織的好處。他們看似在信仰我，其實通過地脈轉移，他們的信仰被塑造成了他們心中的神明。換而言之，他們信仰的其實是他們自身。當然，那層虛假神明的外衣得等到他們五環時才能勘破。到那時，他們要超越的就是自己了。同樣難度不小。」
林緣笑着解釋。
「但那樣，您豈不是……」
梅菲爾欲言又止。
大家都受益，可發起一切、支撐一切轉移變化的神明卻一點好處都沒有獲得。
聯想起林緣過往所做的一切，梅菲爾眼眶微微濕潤。
偉大的術士之神，現在竟連信仰都歸還給了民眾自身。
「混亂的力量越演越烈，光靠我們不可能堅持下去。所以我打造術士基石，委託你下山去傳播知識。去找奧明斯，去找你過往的朋友，讓希雅成為術士之國。」
「同時，我也會以神力貫穿星空。在天之外，會有新的朋友來協助我們抑制混亂。」
「去吧，相信世界的未來會越來越好！」
林緣揮了揮手，梅菲爾只覺得眼前一黑，再睜眼時，自己已經離開了高塔。
站在山腳，梅菲爾仰望着山巔，神情漸漸莊嚴。
「塔主放心，您的任務我一定完美完成！術士之國會出現的。」
梅菲爾鄭重起誓，扭頭飛向希雅國都。
儘管不知道塔主會召來怎樣的朋友，但她作為塔主的手下，如果把傳播術士知識的任務好好完成，那些朋友應該會更加認同塔主的吧。
白龍高塔內部，林緣目送著梅菲爾遠去，手指輕輕扣擊塔磚。
嘎吱嘎吱。
塔磚一層層轉動，無數符文掙脫塔磚表面，在空中眼花繚亂地飛舞。
似有似無的龍吟聲回蕩周圍，林緣的衣袍上顯化聖白色龍鱗，神力澎湃躁動，淹沒塔內所有空間。
林緣彈指撥動「天啟」柱神位格，牽動星空規則。
「謹以天啟，洞開界門！」
剎那間，星河翻湧。
星域深處，披掛星河的巨蛇頓住盤旋，深邃的蛇瞳牢牢盯着遠方。
被混亂淹沒的星空裏，兩股痴狂強大的意志發出恐怖咆哮，摧滅星辰百十。
而在星域之外，跨越茫茫虛空，在更加遙遠的長生界。
正在仙月宮中與道友下棋的尊月夫人似有所感，正欲落子的素手久久停在空中。
「月尊，怎麼了？」
「似有域外來客，不知是敵是友啊。」
尊月夫人輕嘆，將手中白子擲入棋盒。
隨後她摘下腦後月輪，在月星上升起了第二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