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霞樓

第三十四章:霞樓

太陽漸漸西移,天色已經不早了,兩道人影投在唐府光禿禿的院落里。

即使此時的陽光已經將人影扯長變形,也能依稀看出其中一道人影纖柔無比,應當是個身材姣好的女子,來回舞動間,將另一道高壯人影舞得上躥下跳。

聯繫上文,不必多問,這位身材姣好的女子就是朱艾,而另一道人影的主人,自然就被迫「切磋」的武赤行。

朱艾的身手雖遠不如唐拾,但對付武赤行卻是綽綽有餘,一拳一腳間,武赤行滿面桃花開,一邊硬抗著躲避,一邊連聲告饒。

可朱艾並沒有手軟,她這兩天在唐拾那裏丟失不少自信,正好在武赤行身上找回來。

至於剩餘的六位官二代,他們都本着「死貧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站在打鬥現場的不遠處看熱鬧,時不時還發出叫好聲,為朱艾加油打氣,其中以歐陽段的表現最為出眾。

歐陽段看見哀嚎連連的武赤行,嘲笑道:

「武赤行啊武赤行,你乾脆讓你爹給你改名叫武赤(無恥)算了,你根本就不行啊哈哈哈哈哈!」

武赤行此時正忙着躲避朱艾連綿不絕的拳腳,忽然被歐陽段這麼一嘲諷,略微失了點注意力。

朱艾抓住機會,一記直拳將武赤行擊退數步,卻並沒有趁勢而上,而是轉頭對歐陽段微微一笑,道:

「那表弟你很行咯?」

歐陽段小臉一白,雖然朱艾的笑容如玫瑰,但他卻能清晰看見那玫瑰下的刺。

歐陽段顫聲道:

「不……不,表……表姐,我……我也不行。」

就在此時,封玘和張還翁對視一眼,一起抬腳對準歐陽段的屁股。

「噗!」

「嗷!」

歐陽段慘叫一聲,屁股一痛,身體突然就不受控制地直衝朱艾而去,倒是把朱艾嚇了一跳,直接橫起一腳將歐陽段踢倒在地,不省人事。

「切,沒意思。」朱艾撇撇嘴,又向其餘五人招了招手。

「你們一起上吧!」

封玘和張還翁的小臉也是一白,哆哆嗦嗦地剛想後退,卻感覺肩上一股巨力傳來,轉過頭一看,赫然是面無表情的庄不亂,和滿臉笑意的吳夢之。

只見這二人正各將一隻手扶在封玘和張還翁的肩上,阻擋着二人後退的腳步。

還沒等封玘和張還翁搞清楚狀況,二人身後的曹軻突然一個後空翻,雙腳踢在他們屁股上,同時暴喝道:

「去吧!好兄弟!」

「我去你md——」

封玘和張還翁破口大罵,屁股一痛,身體不受控制地直衝朱艾而去。

朱艾也迅速踢出兩腳,將二人踢倒在歐陽段旁邊,兩眼一閉,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是真昏還是假昏。

「公主!得罪了!」

就在朱艾第二腳踢出,還沒站穩的時候,庄、吳、曹三人突然暴起而上,分三個不同方位同時向朱艾攻去。

可憐的封玘和張還翁,原來是個誘餌。

不過朱艾彷彿早就知道三人的計謀一般,笑盈盈道:

「偷襲可不太講武德了。」

說罷,漂亮地旋身躲過偷襲。

庄、吳、曹三人見偷襲落空,有些失望,但還是堅持強攻上去,剛看了一會兒好戲的武赤行一咬牙,也加入了戰鬥。

雖然武赤行之前的話有吹牛逼的成分在,但也不全是,他們四人一起動真格的圍攻朱艾,確實給朱艾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可朱艾豈是一般人,越打眼睛越亮,越打精神越旺,四個武將之後心底直呼精力妖怪。

唐拾黑著臉看着這場鬧劇,低頭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他來永安城的才沒幾天,卻處理了一堆事情,再加上昨晚一夜未睡身體疲勞,現在被這群人一鬧騰,頭有點疼。

正在此時,蘇儀也看見了唐拾的動作,連忙到唐拾身邊,撫背關心道:

「唐公子,你怎麼了?」

「沒什麼,啊對了。」

唐拾抬起頭來笑了笑,又問道:「子張,找到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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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了嗎?」

蘇儀看唐拾沒什麼大礙,拿下手道:「我來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酒樓找是找到了,位置也不錯,在青龍長街上的一個十字路口,但是……」

「但是什麼?」

蘇儀有些為難道:「但是那酒樓是廬郡蘇家的產業。」

唐拾笑道:「你倒是挺會挑。」

「哪裏是我會挑啊。」

蘇儀一攤手,無奈道:

「我問遍了永安城所有好地段酒樓的掌柜,人家一聽我想買酒樓,臉瞬間就黑了,還以為我是去咒他們早點關門的,差點就讓他們夥計把我打出來,最後只有廬郡蘇家那個酒樓要賣。」

唐拾眉頭一挑,問道:

「廬郡蘇家為什麼要賣酒樓?」

蘇儀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問那家酒樓的掌柜,他卻讓我不要多問,不過他們酒樓的價錢倒是高的嚇人。」

「多少錢?」

蘇儀伸出四個指頭,苦笑道:

「三千貫。」

「那你伸四個指頭幹嘛?」

「哦哦,不好意思,搞錯了。」

蘇儀按下一根手指,繼續道:

「三千貫,而且不讓價。」

「什麼!?」

唐拾暴跳三尺,怒喝道:

「三千貫!?瘋了吧!?」

「那個破酒樓是金子做的還是銀子做的!?」

三千貫!

岑旗他們九個文武大臣也才只湊了六千貫!

這要是光買一家酒樓就要花三千貫,那還怎麼連鎖?

唐拾的怒吼響徹整個庭院,好在蘇儀早就料到唐拾會大發雷霆,提前將耳朵堵上了。

但是院裏的其他人可沒有心理準備,朱艾和武赤行四人嚇得停下了動作,就連一直躺地上裝死的歐陽段三人,也被嚇得從地上坐起,齊齊向唐拾看去。

他們跟唐拾認識才沒多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唐拾情緒這麼激動。

唐拾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強忍着怒氣,咬牙切齒地問道:

「子張,真的不能再講講價嗎?」

「那酒樓掌柜的態度很強硬,估計是上面的人要的這個價,他也沒辦法改變。」

唐拾低頭沉吟了一會兒,覺得他現在應該沒有能力和資格要求蘇家讓步。

「那咱們不能換個地方當酒樓嗎?」

「可以。」

「……」

唐拾聽到這個答案,又差點暴跳三尺。

「那你不早說!」

「唐公子,你先別激動,我話還沒說完呢。」

蘇儀一幅有恃無恐的樣子,解釋道:

「可以是可以,但咱們要做的是連鎖酒樓,時間還是挺緊的,而且唐公子你又找了那麼多朝中大臣參與,那這第一家要選個好地方當門面啊。

「廬郡蘇家的那座酒樓位置好,面積很大,還是五層高樓,室內的裝修也算是上乘,若是按照正常價格買下也得要兩千餘貫,雖然他們出價三千貫確實太貴了,但我以為,這是值得的。」

「不成不成。」

唐拾拉過蘇儀,想要背對着那群聚眾鬥毆人士,卻發現武赤行四人正在被朱艾壓着打,不禁暗罵一聲:男人的恥辱。

不過看那邊亂成一團,應該聽不到這邊說話。

「子張,咱們還要跟廬郡蘇家爭商呢,這要是先讓他們掙了咱們的錢,豈不是丟大人了。」

蘇儀怪異地看了唐拾一眼,卻並沒有急着反駁,而是順着唐拾的話,道:

「那唐公子的意思是……」

「咱們就找個便宜點的普通酒樓算了。」

「可那樣不是更沒面子嗎?」

「哎,子張,此言差矣。」

唐拾擺擺手,繼續道:

「正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咱們酒樓的菜肯定會被食客熱捧,就算在永安城外蓋個小破房當酒樓,也會有人去吃。再說了……」

唐拾忽地站直身子,雙手負在背後,笑道:

「你不覺得在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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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酒樓里賣人間美味,頗有種得道高人返璞歸真,隱於市井的感覺嗎?」

唉,要是有陣風能吹起我的衣衫就好了——唐拾這樣想道。

蘇儀聞言,眼神複雜地看着唐拾,很想說一句:你不要瞎逼逼。

狗屁的返璞歸真,狗屁的隱於市井!

你沒弄到那麼多錢買廬郡蘇家的酒樓就直說嘛。

找那麼多理由幹嘛,我又不會笑話你。

考慮到將來的前途,蘇儀覺得自己還是要攔一下唐拾。

「咳咳,唐公子,話雖如此,但是我還是覺得,必須得買廬郡蘇家的酒樓,畢竟要想快速把名號打出去,傳遍永安城,就一定要……」

還沒等蘇儀說完,唐拾就抬手打住。

「子張,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了。」

「你明日就去再尋一個中上等的酒樓吧,價錢盡量壓在一千五百貫以下。」

蘇儀見唐拾鐵了心不想買廬郡蘇家的酒樓,略微有些失望,但又想到昨晚唐拾能提出「連鎖」這個新奇的商業經營模式,其商業頭腦定然不一般,心中必是有了其他打出酒樓名聲的辦法,便放棄繼續勸告的念頭,點頭道:

「好吧,我明日再去尋一座,啊對了…」蘇儀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唐公子,咱們酒樓的名字應該叫什麼?」

唐拾聞言先是一愣,他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思考良久后,轉身一指背後。

蘇儀也轉身看去,只見朱艾正洋洋得意地叉腰站着,而剛剛與她「切磋武藝」的武、吳、庄、曹四人,已經被朱艾擊敗,以各種奇怪的姿勢癱在地上,偶爾還抽搐一下。

至於歐陽、封、張三人,他們則面色驚恐地坐在地上,緊緊地抱在一起。

「啪!」

蘇儀一拍手掌,道:

「公主樓?」

唐拾眼皮子一跳,心想你特娘的是怎麼聯想出來的,朱艾到底哪裏像公主了,這場景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民間惡霸欺負了七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吧。

蘇儀看唐拾表情不對,知道自己定然是猜錯了,繼而問道:

「那是什麼?」

唐拾手指稍微往上抬了抬,蘇儀仰頭看去。

西山頂上無雲,即使太陽已經沒入西山大半,卻還能不受阻礙地射出漫天紅霞,映紅的不止那片天,也映紅了唐拾的臉、唐拾的眼。

唐拾轉頭看向蘇儀,微笑道: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就叫『霞樓』,如何?」

蘇儀機械地點點頭,震驚道:

「唐公子,剛剛那句詩是你寫的嗎?」

自古以來,夕陽在文人墨客的筆下都是悲情的、將盡的。

而唐拾剛剛講的這句「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用一種令人神往的深情比喻,寫出了即使天至黃昏,可夕陽仍舊是太陽,仍能幻化成霞,綺麗滿天。

那撲面而來的大氣豁達讓蘇儀渾身顫抖。

可唐拾卻搖搖頭道:

「不是我。」

「那是誰?」

「我也不知道。」

唐拾沒說謊,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句詩是玄機子讓他背的那上萬首詩詞里的一句,只是他剛剛看見漫天紅霞,忽然想起來了而已。

當然,唐拾也知道這上萬首詩詞,首首都是可以千古流傳的精品,他也問過玄機子這些詩是哪裏來的,是不是玄機子自己寫的。

玄機子卻十分怪誕地說不是他寫的,而是從河裏淘的。

不過玄機子也立下一個規矩,每次唐拾講出這些詩詞的時候,被人問起作者,都不準說是自己寫的,就算死也不能說。

唐拾問為什麼,玄機子只是冷笑一聲「你不配,我也不配」。

蘇儀笑了笑,只以為唐拾是開着玩笑當謙虛,也不再多問,見天色已晚,便拱手告辭唐拾,離開了唐府。

一直到很多年後,蘇儀隨唐拾去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山頂上,見識到那場不為人知的失敗,才知道這句詩來自哪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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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亦為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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