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過渡章

第十九章:過渡章

樂應跟他大兒子樂室真雖然中途回了趟府邸,但原本也是可以提前到唐府的,甚至可以比吳賀還要早。

可誰知待他們回府問管家劉方唐府位置時,劉方卻說忘卻了,只記得唐府在神武區的東邊,害的他們父子倆一路找、一路問,花費了一個多時辰才在神武區東邊的犄角旮旯里找到唐府。

而樂應被青墨引進正廳之後,瞬間就被嚇呆住了。

先不說這滿屋子官階最低三品的文武大臣,還有他的頂頭上司張筱辰,就憑中間牆上掛着的黑底五爪金龍紋氅衣,就把他嚇得趕忙躬身揖禮。

正廳里的眾人剛開始看到樂應進來的時候也是一愣,但隨即都相視一笑,老精如妖的他們瞬間就明白了唐拾邀請樂應赴宴的意思。

武淮和吳賀直接笑呵呵地上前,一邊一個摟着樂應的肩膀,讓樂應在他們身邊坐下,跟坐在他們對面的庄績和曹峰一起,對樂應進行了一番聲東擊西、指桑罵槐的威脅。

歐陽離柔和張筱辰則是喝着花鰱湯,笑眯眯地看着樂應。

而心直口快的封藏直接對樂應坦言:在唐戩被朱亟召回永安之前,唐小子就是他們這群人罩着了,任何對唐小子的威脅都是對他們的威脅,最後還勸樂應最好不要再生事端。

開玩笑呢,唐戩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在永安城裏出點事兒讓唐家絕了后,先不說他們這群唐戩老兄弟還要不要面子,那唐戩還不得帶兵殺回永安攪他個天翻地覆。

樂應這輩子都沒有受過這種罪,連連隱晦地表示:他所有對唐拾的不滿就像他剛剛吃進肚子裏的三碗飯一樣,就算還有,也會被他丟進茅廁里,一定不會追究唐拾對他二兒子的所作所為。

所以當他看見唐拾終於回來的時候,就跟看見救星一樣,快步上前握住唐拾的手,感動道:

「唐賢侄啊,謝謝你邀請伯伯我來享受美食啊,伯伯還有公務要忙,就不再繼續叨擾了,伯伯先帶着室真回府了啊。」

樂應的反應自然都是在唐拾的預料之中的,可唐拾並不想就這麼放樂應走,他要讓樂應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樂室負扒光了扔到風華首飾鋪門口。

隨即唐拾就如前推拉朱艾一般點了樂應的啞穴,將樂應帶入自己卧房中,指著又在裝睡的李翌,對樂室負買兇報仇還坑凶的行為進行了一番痛訴。

雖然唐拾在話里沒有明說樂室負這種行為是怎麼想出來的,但話里話外都是對樂應育子之道的懷疑。

後來樂應在馬車上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唐府了,他現在只想立馬回府拿棍子敲樂室負一頓。

坑爹呢!

這特娘的還上門算賬呢!

樂應本來還想趁機跟唐拾要幅字,回去好好摹寫一番的,結果不光被七個文武大臣威脅了一番,還被唐拾教育了一頓!

而且最丟人的是,樂室負買兇報仇不光只是買了兩個青皮混混,居然還為了省錢去騙人家!

不過好在這次樂應也不是沒有收穫,樂室真告訴他,長公主跟秦廣之子秦風及剛剛也都在唐府里,他現在也算知道了唐拾在永安城的能量。

不光聖眷在身,被八位文武大臣護著,還可能跟長公主有不清不楚地曖昧關係。

樂室真在馬車上看自己父親臉一會白一會青,也不再出聲打擾,就在心裏默默想着明月樓的花魁。

他的遭遇倒沒有樂應那麼慘,樂室真也是永安城的紈絝子弟之一,跟歐陽段這群人多少都在一起玩過,剛剛在飯桌上還跟他們一起相約明天晚上去明月樓,看明月樓的花魁厲仙兒出閣的表演,再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成為厲仙兒的入幕之賓。

據明月樓前天放出的消息,明日晚上厲仙兒要在表演后隨機出一個題目,讓來觀她表演的年輕俊傑們現場作詩,而詩作能夠得到厲仙兒認可的人,就可以成為她接的第一位客人。

這裏面跟女色的關係不大,更多的是一種面子。

……

……

唐府前院裏,一眾文武大臣正帶着他們兒子們跟唐拾告別。

武淮拍了拍唐拾的肩膀,笑道:「唐小子,這東西也送完了,飯也吃完了,我們就先走了。」

「謝謝諸位伯伯願意來幫我。」

唐拾從左到右拱了拱手,也笑道:「若是諸位伯伯和諸位兄弟不嫌棄我這地方小,還想來我府上喝酒,唐拾隨時擺壇以待。」

庄績一聽此話頓時眼前一亮,摟住了唐拾的肩膀,不客氣地說道:

「唐小子,這酒喝不盡,磕嘮不完,老是來你這裏吃飯喝酒算什麼事兒。我待會就把我府上的那些廚子送到你這裏來,你讓你府上的那個小廚娘好好教教他們這飯菜應該怎麼做。」

在場的眾人想了想自己府上的飯菜,也都是感覺難以下咽,紛紛不客氣地說要將府上的廚子送到唐拾這裏學習。

唐拾自然是一一應允,畢竟人家幫了他這麼大的忙,他要是連這點要求都不答應也太說不過去了。

看到唐拾答應下來,四位武官都先帶着兒子嬉笑顏開地走了,而歐陽離柔、封藏和張筱辰三位文官則說要再呆一會兒,跟唐拾探討一下那封請柬上的書體。

如樂應一般,他們也是讀書人,對於唐拾所使用的這種瘦金體自然是抱有極大的興趣。

當然他們也懷疑這風勁的書體,是唐拾從哪位書法大家那裏學的,可仔細想想,從未有過哪位書法大家寫過這種書體,但是他們又不願意相信唐拾小小年紀,就能在書法上有如此之高的造詣。

歐陽離柔看着唐拾,笑眯眯地問道:「賢侄啊,我觀你那請柬上的書體新奇的很,不知你的書法師從哪位大家啊?」

封藏和張筱辰也都面帶微笑地看着唐拾,他們在等唐拾說出來一個不世出的書法大家。

唐拾自然不會把玄機子說出來,也不想多透露自己有個師傅的消息,如果說出來自己是跟個高人學的,歐陽離柔他們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到時候解釋起來也很麻煩。

於是他只能自信滿滿而又謙虛地答道:

「自學成才,無師自通。」

似乎是害怕三人不信,唐拾又信口胡謅道:

「伯伯們有所不知,我不僅自幼習武,而且也酷愛書法,練字的紙和用爛的筆放在一起,恐怕能堆滿一間小書房。

而我在某次練完劍回房練字的時候,突發奇想,將劍術中的細勁忽張與寫字的筆法相結合,便發現了這種風勁的寫法。後來又經過我不斷地練習與琢磨,終於將這書體逐步完善了起來。

而我也發現這書體中頗有些揮劍斷金的意味,便將其命名為瘦金體。」

幾人剛開始還是將信將疑,畢竟讀書人誰沒有刻苦練過字,他們怎麼創造不出來?

但當他們聽到這書體是唐拾將劍術和筆法相結合,才創造出來的時候,就不再懷疑了。

這天底下總是有些被上蒼眷顧的人,他們天賦異稟、福源深厚,在少年乃至童年時就能在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中頓悟,在一個或者多個方面遠超世人,最後成為被後世之人永遠銘記的傳奇。

現在在歐陽離柔三人眼裏,唐拾就是那個在書法之道上被上蒼眷顧的人。

唐拾見三人不再懷疑,心裏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是也想給自己一巴掌。

我閑的沒事兒非要用瘦金體寫請柬幹嘛?

就老老實實地寫個老實字兒不行嗎?

現在好了,又撒了一堆謊,下次還指不定用什麼謊來圓呢。

不過看這三位伯伯的表現,這瘦金體似乎對讀書人的吸引力挺大啊。

不對,不能讓他們將這瘦金體傳出去!

唐拾忽然意識到一個可能,又對歐陽離柔三人請求道:

「還請三位伯伯不要將我這瘦金體傳出去,我害怕到時候會有一堆讀書人找到我府上討教這書體,陛下會懷疑我在收養門客,招賢納士。」

所謂門客,就是達官貴人家中養的一些具有真才實學,能在關鍵時刻替主人辦事的能人。

這些人一般是渴望重耀門楣的沒落士族,或者不甘於貧賤的低微平民,他們心有志向,所以一般會依附於世家大族,等待被貴人賞識后舉薦為官,建功立業,一飛衝天。

張筱辰之前給朱亟的奏摺上所說的世家大族的推舉當官的人,就多是他們所養的門客。

而門客被貴人舉薦成功當上官后,從此就會受恩於他們所依附的世家大族,而他們就會變成世家大族在朝廷上的能量,為世家大族謀取利益。世家大族在獲得反哺的同時,也會繼續利用他們的能量幫這些人再進一步,以此來將自己家族的根基越打越厚,越打越廣。

皇帝雖然喜歡人才,但更喜歡人才是自己的人。

畢竟唐戩還牧守着新漠,手握十萬大軍,唐拾就是擔心到時候一堆讀書人上門,朱亟會懷疑他在暗中培養自己的政治勢力,雖不致命,但很麻煩。

唐拾現在可是努力在朱亟面前樹立一個想成為朱亟近臣的形象。

三位大臣一聽唐拾的請求就明白唐拾大概的意思,不過他們倒是覺得唐拾多慮了。

一是因為唐家在永安沒有任何能量,哪裏會有人來依附;二則是因為唐拾自己都還是個白身呢,哪裏能舉薦別人。

但他們還是答應了唐拾的請求,順便要了筆封口費。

這封口費就是唐拾要用瘦金體給他們一人抄一本《尚書》送過去。

唐拾只能答應下來,又皮笑肉不笑地將幾人送走,隨後便回到了書房。

那裏有蘇儀在等他。

……

……

玄機子曾經給唐拾大體分析過大玄的政治情況。

皇帝的對朝堂的掌控是有限的,而朱亟則更是如此。

因為朱亟的出身只是一個北涼小家族,說是最開始的時候在政治上沒有基礎也不為過。

雖然他當上皇帝后重新佈置了大量官員,但這些官員多居於朝堂,在民間的官員控制上還是遠不如八大世家,要想坐穩江山治江山,就必須與八大世家共享天下,更何況他之所以能最終登上帝位,也是因為世家的支持;

雖然八大世家掌控的官員遍及天下,但是他們卻畏懼朱亟手裏的軍隊與朱亟的近臣們。

因為他們也清楚,朱亟是既然能從北涼的一個小世家少爺殺成如今的大玄皇帝,那朱亟必然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雄,而朱亟手底下也都必然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大將和足智多謀的能臣。

世家之所以能成為世家,就是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要以家族利益為先,而跟朱亟翻臉會嚴重損害他們的家族利益,而前朝戰亂也讓他們傷害巨大,所以他們也需要一個太平的王朝來休養生息。

而皇室跟世家就是依靠着一種互有利益而又制約的微妙關係,來維持着一種平衡。

可現在這種平衡正在被在世家的貪心逐漸打破。

這些年世家的胃口越來越大,他們用培養政治資源、兼并土地、壟斷商業、謊報田產、偷稅漏稅、拐賣人口……等等各種方式來為自己的家族獲取更多的利益。

當然,不是說他們之前不是這麼做的,只不過這些年來他們做的愈發肆無忌憚了。

而任何利益都是有限的,世家這麼做定然要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

那麼損害最多的是誰的利益呢?

皇室。

百姓。

皇家內帑錢財的主要來源是財政稅收盈餘和皇家產業,而這幾年來由於北方軍費支出日益加大和世家的偷稅漏稅,每年的財政稅收盈餘越來越少,而因為世家的商業壟斷,皇家產業的收入也日益減少。

而百姓錢財的主要來源則是土地的產出,但是世家通過各種方式讓手裏的土地越來越多,那麼百姓的土地便越來越少,到手的糧食就變得越來越少,更別說還有各種徭役賦稅,甚至連戶部都不知道的胡亂苛稅。

唐拾十四歲前跟玄機子四處遊學,曾親眼見過失去土地的百姓為了填飽肚子、扒樹皮、挖草根、吃觀音土,為了一口吃的賣兒賣女,還有百姓因為不想賣地,被那些世家圈養的惡犬活活打死,而旁邊的官吏卻視而不見,挺著肥的流油的大肚子在那些世家少爺面前諂笑……

他想去把那些世家上下給屠個乾淨,把那些官吏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但是玄機子不讓他去,只是讓他記住眼前的這些人的惡行,把這些惡行死死地記在心裏,等到日後成長起來再給這些百姓報仇。

唐拾直到現在都能記得玄機子那天在夕陽下,用粗糙的手給他抹着眼淚,一臉認真地對他說: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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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亦為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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