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南征北戰(四)

第九章:南征北戰(四)

第九章:南征北戰(四)

繼4月10日奪取鄄城后,16師團又於4月14日佔領菏澤,進而兵逼定陶。在16師團之外,華北方面軍其他幾個師團的動作也相當迅速。

由於濮縣與鄄城之間的黃河渡口已為日軍掌握,原本就駐防黃河北岸的第5師團和第109師團也自4月12日開始源源不斷地過河南下。唯有土肥原賢二所率的第14師團,因要先從晉南的垣曲,豫北沁陽、焦作等地集結,加上距離有點遠,尚未趕到濮縣一帶。

華北日軍的動作,讓閻錫山大大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給李宗仁、白崇禧的心頭壓上了一塊沉重的巨石。

「14師團這一撤,再加上華北、華中日軍都瞄準了徐州,我們二戰區的苦日子就快到頭了!」在臨汾的戰區司令部里,閻錫山心情愉悅地說道,「土肥原走了,川岸文三郎和下元熊彌也肯定打不了多長時間。除非杉山元瘋了,否則他決不會冒四處開戰的危險。」

參謀長朱綬光一時沒明白過來,便提醒道:「四處開戰?閻公,我們這邊加上李宗仁那邊也不過才兩處啊!」

「蘭蓀,你忘了民眾黨在晉北、綏東的人民軍,還有山東方向的護衛軍了。」閻錫山淡然笑道,「依趙振中的脾性,他怎麼會放過趁火打劫日軍的好機會?你就等著看吧,我敢說人民軍和護衛軍接下來肯定會有大的動作,只是不清楚他們究竟會在何時發動罷了。」

「這倒是!」朱綬光贊同的點點頭,隨即又嘆道,「日軍兩大重兵集團一起朝五戰區壓過去,李德鄰的日子恐怕比我們更苦!」

「五戰區的事情,自有中央和李德鄰、白健生他們操心,我們就不用費腦筋了,還是管好自己這攤子事吧!」有五戰區給自己分壓解憂,閻錫山可不願節外生枝,話題也就此打住。

死道友不死貧道,閻錫山因李宗仁五戰區把14師團吸引過去而心中暗喜,而李宗仁、白崇禧則想利用護衛軍這把利刃去對付日軍,緩解眼下五戰區面臨的危局。或許這也算是閻、李等大佬們另類的心有靈犀?

只不過,李、白兩人的意圖只能向上報告老蔣,向下傳達到集團軍,最多向軍級透露些,無法對廣大中、基層官兵明確宣布,這便導致了基層部隊對一退再退的做法心生不滿。

「軍長,我們30師為了守鄄城,幾天下來被小鬼子炮火轟得只剩了不到五千弟兄!可上面放著那麼多部隊不增援,卻毫無來由的讓我們撤!我怎麼和死去的那一萬多弟兄交代?怎麼和活著的弟兄交代?」30師師長張金照胳膊上纏著繃帶,在武城30軍的指揮部里也顧不得上下尊卑,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朝軍長田鎮南吼道。

「你以為老子不想打?!打這樣的仗老子也憋屈得慌!」田鎮南也一肚子悶氣,咆哮道,「可孫總司令說了,這是戰區的命令!違者軍法從事!你說老子能怎樣?!」

「這他娘的都什麼事兒!」張金照一拳擂在桌子上,憤然說道,「我們集團軍簡直就是後娘養的!先是一戰區,后是二戰區,接茬下來又是一戰區,現在又到了五戰區,從平漢線到正太路,再到魯西南,換來換去,乾的凈是些堵槍眼子的差事,還處處出力不討好!再這樣下去,老子也學谷良民!」

雖然田鎮南不是出身於西北軍,可出任30軍軍長以來他卻和手下相處得挺好,這也是張金照敢在他面前直來直去的原因。可即便如此,田鎮南聽張金照說要學谷良民的氣話后,也厲聲喝道:「你個混球給老子閉嘴!你要是再敢胡咧咧,老子直接把你送到孫總司令那裡,看他怎麼收拾你!」

張金照也知道自己說的過頭了,坐在那裡氣鼓鼓的默不作聲。

緩和了一下情緒后,田鎮南說道:「你的意見我會如實向孫總司令上報。但部隊是戰是撤,由不得我們決定,那是戰區司令部的事情。你現在給我回部隊帶好那些兵!」

張金照脖子向旁一扭,楞脾氣上來了,悶聲說道:「上面沒有個說法,我沒法和弟兄們交代,我不回!要不,你們把我撤了,或者槍斃也行,一了百了,大家都省心!」

30師已經徹底打殘了,沒有幾個月的補充和休整是無法再上戰場的。田鎮南稍一思量,便沒好氣地說道:「那你就先在這呆著吧!」

基層官兵的不滿並非僅有孫連仲部,湯恩伯、韓德勤兩部的中、下層官兵同樣也有不少牢騷和質疑。

從4月11日開始,在東台休整了半個月的101旅團又開始向北面韓德勤部駐防的鹽城、阜寧、漣水、淮陰等地攻擊前進。韓德勤原本就有保存實力的打算,現在又得到李、白兩人的指示要禍水外引,他就更樂得「奉命行事」。

於是,國民政府第二十四集團軍六、七萬大軍在韓德勤的指揮下,配合日軍101旅團萬人左右的兵力上演了令人驚訝的「攻防」戲碼。日軍是攻城略地,在短短十來天內連下鹽城、阜寧、漣水等地,一進再進!而韓德勤則命令部隊虛應故事,接觸后就撤離,一退再退!

韓德勤麾下的89軍是韓兼任軍長,對部隊的掌握還算到位,把一些言論給壓制了下去。但57軍卻是由東北軍改編而來,在中、下層官兵當中,抗日、打回東北老家的想法具有普遍性。韓德勤命令部隊一退再退的做法也就激起了官兵們的反感。

部署在隴海線上的湯恩伯部雖尚未與日軍接觸,可在南面作為湯部屏障的韓德勤部明顯防水的做法卻激起了官兵們的憤慨。大家都是吃糧當兵、抗日為國,憑什麼你二十四集團軍就能一退再退?這不明擺著要讓二十軍團提前和小鬼子硬碰嗎?

雖然有消息靈通人士透露,二十軍團也將執行逐次抵抗的命令,退到運河西岸固守,可官兵們的心中仍感到壓抑,就連湯部第2軍軍長李延年以及該軍第3師師長李玉堂私下也牢騷不少。

李延年與李玉堂都是黃埔一期出身,又都是山東廣饒人,現在又在同一軍**事,多年相處下來,彼此間幾乎是無話不談。前方戰事令人悶氣,駐地又鄰近魯南,兩人私下裡自然少不了關於護衛軍和民眾黨的話題。

「湯司令已經說了,不光韓德勤要撤,我們隨後也要撤。說是讓北上日軍去和護衛軍互掐,好減輕五戰區的壓力。這主意據說是『小諸葛』出的,委員長已經同意了。」第2軍軍長兼第9師師長李延年說的似乎漫不經心,但卻難掩心中的失落,「都打到這份兒上了,還是只想著算計。大家都是中國人,為什麼就不能一致對外呢?」

李玉堂比李延年大了幾歲,加上相貌有些對不起觀眾,因而雖才能不錯,但他經歷的人情世故和挫折卻不少,聞言之後,便回道:「民眾黨所堅持的理念與我們奉行的有很大區別,特別是這些年,我們這邊不少人只把三民主義掛在嘴邊上,完全忽略了底層民眾的艱難,這兩黨之間的差異也就愈發突出。在加上對外問題上的嚴重分歧,你說,這怎麼能一致?」

嘆了口氣后,李玉堂又道:「前些天,老家來信了,說護衛軍雖然徵收了我家的一些田地,卻也在減免店鋪商稅等方面給了補償。無地、少地民眾獲得了土地,而沒有血債的地主鄉紳又能得到補償,這種做法可比**更得人心。再回頭看看我們這邊,韓德勤有兩軍四師,我們二十軍團有五個軍十一個師,這麼龐大的兵力放著小鬼子一個旅團不打,卻要想法賺護衛軍出手。這樣下去,我們只能越來越失去民心,我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麼想的!」

「瑤階兄,這話也就咱們私下說說,對外可千萬要慎言!」李延年提醒之後,又道,「老家那邊的情況我也接了信,不管怎麼說,民眾黨和護衛軍的舉措稱得上仁義。可我們現在的位置決定了不能任意行事,身不由己啊!」

頓了一下,李延年又感嘆道:「我們軍團雖然兵力不少,可李、白兩位長官卻留了三個軍放在微山湖以南的徐州周邊地帶,運河往東的隴海線上只有兩個軍三個師。憑心而論,我們是能打敗小鬼子101旅團,可上面有命令,我們還能抗命不成?總不能真學谷良民吧?」

「現在倒不至於抗命,也用不著學谷良民,可我們總要盡一個中國人的良心!」李玉堂哼了一聲,又道,「護衛軍佔據了山東大部,雖然老家被徵收了一些田地,可總比在小鬼子的刺刀下當亡國奴強得多!不沖別的,就沖護衛軍保全家鄉父老這一點,我們也應該出點力!」

李延年吃了一驚,連忙說道:「瑤階兄,你可千萬別亂來!萬一出了問題,可不是你我兩個人的事,會連累全軍數萬弟兄的!」

「放心,沒把握的事情我不會幹,更不會違犯軍紀!你拭目以待就是了!」李玉堂笑了笑,目光中透露著一種別樣的光彩。

……

對於部隊中官兵們的不良反應,李宗仁、白崇禧雖然事先已經預料到一些,但卻沒想到韓德勤這個蹩腳的演員把戲給演砸了。明明李、白等人下的命令是「逐次抵抗后,再行撤退」,可到韓德勤那裡卻變成了「接觸后就退」,這其間的差異不言而喻。一些消息靈通的報社在得知韓德勤部一退再退的表現后,已將其比作韓復榘第二,並呼籲國民政府依照韓復榘舊例,嚴懲不戰而退的韓德勤!

看了看來自孫連仲部、湯恩伯部,以及韓德勤部57軍的情況報告,還有那幾份呼籲嚴懲韓德勤的報紙,李宗仁有些無奈地嘆道:「這就是無法言說的煩惱啊!」

「司令,蘇北方向的情況一時不會有大的變化,可魯西南那邊卻不可忽視。要不,我去孫連仲那裡和他們的軍長、師長們好好說說?」參謀長徐祖貽請纓道,「這邊有白長官協助司令,我離開幾天應該沒問題的。」

李宗仁思量了一會兒,點頭說道:「那就辛苦燕謀了。你到孫連仲那裡后,可召集作戰會議,有選擇的把戰區的意圖向軍長、師長們透露一下。要他們明白,這是中央和我戰區力量不足的情況下,不得已的選擇!要大家著眼於抗戰的大局!」

李宗仁和白崇禧一邊指揮部隊抗擊日軍兩大重兵集團,一邊還要消除雜牌們那紛亂的心思,同時還要注意護衛軍的動靜,分心多用之下忙得不可開交。

護衛軍這邊,則隨著101旅團的進逼,以及五戰區蘇北部隊的節節敗退,在4月23日舉行戰前會議,為出兵蘇北做最後的準備。

為了能儘快的控制運河以東、淮河以北的蘇北地區,谷海川命令護衛軍余德海部的第四集團軍承擔此次南下作戰任務;護衛軍第一集團軍江斌部調到臨城與嶧縣之間,既可隨時南下增援第四集團軍,又可與第三集團軍過河進入魯西南。至於第四集團軍南下后的魯東南防區,則由大珠山守備旅及剛組建不久的臨沂警備旅接防。

此外,護衛軍空軍要配合地面部隊作戰,並打擊日軍空中力量,其他幾個集團軍將在原有防區保持警戒。

確定了兵力上的總體布置后,谷海川及護衛軍總部負責人員又當面向余德海、徐海堂等人布置作戰任務。

「部隊進兵路線有兩條,一是由郯城紅花埠,向南到新安,接著沿隴海線向東直達東海,再轉而沿贛榆至南通的汽車公路推進到淮河北岸;二是從台兒庄出發南下,沿汴唐、八義集、土山、窯灣至運河東岸公路,再由公路南下直至淮陰。」參謀長孫觀濤指點著沙盤說道,「這其間,對於101旅團的作戰我用不著多說,只強調一點,要的是殲滅戰!

與殲滅日軍相比,我軍佔據蘇北的行動同樣重要!這其中,必須將台兒庄至隴海線上趙墩間的鐵路線控制住!這條鐵路關係到我軍能否儘快掌控蘇北,絕不容忽視!

為此,由台兒庄南下的部隊,必須在汴唐、八義集、土山、窯灣一線構築向西的防禦工事,警惕五戰區李宗仁部!」

眾所周知,徐州是隴海鐵路與津浦鐵路的交匯樞紐,但在後世很多人卻不知道,津浦鐵路,確切地說應當是津浦鐵路支線,與隴海鐵路之間還曾有另一條連接線路——臨(城)趙(墩)鐵路。

在原本歷史上,台兒庄戰役前,從津浦線上的臨城,經由魯南的棗莊、台兒庄,到蘇北邳縣境內的趙墩,是有鐵路與隴海線連接的。這條鐵路是原棗莊中興公司在清末和民國年間分兩次建成的。

幾乎是在晚清政府修建津浦鐵路的同時,棗莊中興公司自籌資金修建了從津浦線上臨城通往運河岸邊台兒庄的鐵路,並在1912年通車。在1923年徐州至海州大浦近兩百公里的東隴海鐵路竣工后,中興公司為了加快自身發展就一直籌謀建設通向隴海線的鐵路。

經過長時間的籌備,中興公司再次自籌資金於33年底開工建設台兒庄至隴海線上趙墩間的鐵路,並在35年3月份實現通車。從而在徐州之外,建成了一條連接津浦線和隴海線的鐵路線,當地人稱「小隴海」。

雖然現在因護衛軍佔據山東大部,使台兒庄戰役不再發生,「小隴海」也免遭戰火毀滅,可台兒庄向南至隴海線上趙墩間的鐵路還是因李宗仁防範護衛軍南下而被破壞。只是這破壞程度不如兩軍大戰毀壞程度徹底罷了。

不過,有原先的線路基礎在,只要護衛軍控制了沿線區域,台兒庄至趙墩間的鐵路還是能快速修復的。一旦「小隴海」修復,那隴海線東端、津浦線山東南段、膠濟線便可連為一體,再加上沿鐵路向四外擴散的公路,特別是蘇北地區運河東岸沿河公路以及東部沿海贛榆經東海、灌雲越過淮河向南的公路,護衛軍能將新占的蘇北地區與原來控制的山東大部結成一個整體。屆時,憑藉四通八達的交通路線,兵力、物資調運將更為快速、便捷,民眾黨對有關區域的控制也將更為牢固。

可以說,谷海川先打蘇北的決定,除了有101旅團相對較弱的原因外,也是看上了蘇北與魯南陸地相接,又有交通便利之故。

「參謀長,憑我軍的戰力,向南推進應不成問題。不過,若是五戰區部隊沒有撤走,或者只撤到了運河西岸,那麼我軍在汴唐、八義集、土山、窯灣一帶勢必會與他們碰上。開打我們倒不怕,可若是因此招致『挑起內戰』、『攻擊抗日隊伍』的名聲,那會對我黨、我軍的形象帶來不利影響的。」余德海提出了心中的顧慮。

「不要對此有太多顧慮。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若真挑起內戰,那也是雙方的事情。」谷海川介面說道,「我軍南下同樣是為了抗日,若是碰上了,他們讓路便罷,若是不讓,我們倒要先問問李宗仁,他五戰區面對日軍一退再退,現在又阻礙我軍南下抗日,是不是真想當漢奸賣國賊?!總之,能不開槍解決最好,但若是真有冥頑不靈的,那也無須客氣!只要你們能在前方做到有理有節,這口水仗由我們去打!」

孫觀濤對余德海等人笑了笑,又接著說道:「汴唐至窯灣一帶,你們用不著擔心。雖然我們借李延年、李玉堂家人之手,給其送去的信沒有得到他們直接回應,但令人尋味的是,在汴唐至窯灣間卻只有李玉堂第3師張惠民的一個補充團。這個補充團雖有兩千來人,但步槍都不齊備,也就用不著擔心。先把他們與西邊隔離,再繳械遣返即可!」

……

就在華中日軍101旅團攻佔沭陽,兵逼東海的時候,4月26日夜,已做好充分準備的護衛軍第四集團軍近八萬大軍兵分兩路,分別由紅花埠、台兒庄出發,向蘇北方向急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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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河山別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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