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時移世易（一）
第八章：時移世易（一）
受重傷的是115師林大師長，而開槍的卻是晉綏軍19軍一名哨兵。
在原本歷史上，**於38年2月奉命率領115師師部和343旅由晉東北南下，準備到呂梁山區開闢根據地。在3月初途經隰縣以北千家莊時，**身穿繳獲來的日軍黃呢子大衣並騎著東洋大馬兜風，被當地駐軍，也就是閻錫山部第19軍警戒部隊的哨兵發現后，開槍撂倒。
而現在，閻錫山派傅作義屯兵呂梁山和晉西一帶，19軍王靖國部也東調上黨並正和日軍打得火熱，按說林大師長應該避開這一劫了。可**因閻錫山嚴守晉西，在呂梁山開闢根據地已不可能，便命令**帶隊到晉東南和冀南、豫北等地發展。**奉命率部南下，也就要穿越日軍封鎖線並通過19軍防區。
**時年三十一歲，雖說其沉默寡言，顯得比較沉穩，但這個年歲的人還是難免爭強好勝、愛炫耀。騎著平型關一戰繳獲來的東洋馬，穿著日軍黃呢子大衣，這身打扮既彰顯其軍功，又拉風至極。但也正是這身太過招搖的打扮給其招來了禍事。
東洋馬、日軍的黃呢子大衣，又是從日軍封鎖線那邊過來的，這怎麼看都是一日軍軍官。加上哨兵又沒接到友軍通過的通知，也就理所當然的舉槍就打。林大師長也就應聲落馬。
歷史雖因民眾黨的出現而有了很大改變，可陰差陽錯之下，**還是在19軍哨兵手上栽了個大跟頭。只不過，這個開槍的哨兵和原本歷史上那個哨兵並非同一個人，**受傷雖然嚴重，卻並未象原本歷史上那樣傷到脊椎神經。
**抗戰功臣被晉綏軍給重傷，這讓二戰區的閻錫山、十八集團軍的朱德同時緊張起來。眼下日軍正在進攻晉南，若因此再引發二戰區和**間的衝突，那可就真的禍事了！為了澄清誤會並表明己方誠意，在**被轉送到人民軍設立在臨汾的醫院進行救治時，閻錫山、衛立煌放下手頭工作，專程去探望。
「韓醫生，結果怎樣？」**的手術一結束，早就等在門外的二戰區和**要員們便湧上來詢問結果。
被派到臨汾出任外科主治醫師的韓明謙摘下口罩后，有些疲憊地說道：「幸好是六五口徑步槍，又是在中遠距離上命中，否則後果可真不好說了。現在傷員已經脫離危險，性命是無礙的。不過，這裡的設備和醫療條件還是有限，只能做傷口的初步處理。要想早日痊癒，最好還是儘快轉到我們榆林戰區醫院或者我軍總醫院進行二次手術，那裡的設備和醫療條件要比這裡好很多，也更有把握。」
閻錫山、朱德等人都清楚，臨汾這邊只是人民軍派出的一個戰地醫院，設備和醫療條件肯定無法和人民軍控制區內大醫院相比。此前二戰區也有不少重傷員通過空運，轉送到榆林的醫院進行救治。但這些轉送去的都是晉綏軍或者中央軍的傷員，**屬於**幹將，而**和民眾黨之間關係也談不上融洽，能否送**去榆林或者蘭州進行救治，還要看**方面的決定和民眾黨方面的態度。
「林師長是被我19軍士兵所傷，民眾黨那邊，我可以出面協調。」閻錫山首先表態道，「從以往和趙振中的接觸看，民眾黨那邊是沒問題的。就看貴黨同不同意了。」
「我這就向中央請示，爭取儘快讓**同志得到救治。這裡就讓羅榮桓同志帶幾個人留下照顧，也請閻長官多費心。」朱德說完后，與閻錫山等人握了握手，便轉身離開，通過八路軍設在臨汾的辦事處，急電陝北中央。
當初，在張浩、羅榮桓等人和趙振中會見時，趙振中就曾提出過，西北可免費為**要員提供醫療救治，但因雙方在對蘇關係上存在嚴重分歧，加上彼此間的口誅筆伐，**人士卻不願接受民眾黨的恩惠，倒是有些不食嗟來之食的味道。
但這種不受恩惠也並非絕對。在忻口作戰時，**方面也有不少傷員在人民軍設立於靜樂北部杜家村的戰時醫院接受過治療，只不過那些八路軍傷員都是以二戰區傷員的名義前去罷了。
可現在115師師長受傷，還是傷在晉綏軍槍下，又要轉運到榆林或蘭州治療，就是閻錫山同意**以二戰區傷員名義前去，**方面也肯定要和民眾黨、人民軍打好交道。這個時代雖然沒有後世給醫生送紅包一說，可處好與醫生的人情關係卻不為人排斥。就看**願不願意主動向民眾黨求援了。
收到朱德的急電，得知愛將重傷，老毛急忙與張聞天、任弼時等人研究。
「我們和民眾黨之間只是打過一些口水仗，加上派到山東的一些同志被扣押，彼此間並無深仇大恨，讓**同志去西北接受治療並無不妥。」任弼時表態道，「人命關天，先把**同志治好再說！」
「就怕民眾黨那邊推諉或者治療期間出問題。再者，我們同民眾黨接觸，恐怕蘇聯和國際那邊會有不同意見啊……」張聞天有些疑慮。
「只要西北接收了，趙振中就不會擔上見死不救的罵名！而且我們可以藉此機會緩和兩黨間的關係，也好讓他們把被護衛軍扣押的那些同志早日釋放出來。我看就讓張浩、羅榮桓兩位同志陪**去治療，順便再和趙振中談談。上次也是他們與趙振中談的，雙方也算熟悉。」老毛吸了口煙，肯定地說道，「至於蘇聯和國際那邊，弼時同志去莫斯科后好好解釋一番，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樣也好，我同意。」張聞天點頭說道，「不過，**同志受傷了，那115師由誰接手？讓聶榮臻同志代理嗎？」
「中央已經決定部隊要向敵後挺進，115師也快要分家了，聶榮臻同志也要獨當一面；再說，聶榮臻同志雖然是副師長，實際上卻是政委的角色，這師長還是讓軍事幹部擔任吧。」老毛稍一思量，又繼續說道，「周昆現在陝北，其攜帶的錢款分文未動，這攜款潛逃的罪名也就不成立。雖說其中還有細節問題沒有查清，可保衛部門初步審查是沒有問題的。我看就先讓保衛部門做個結論，讓周昆回部隊代理115師師長，你們看怎麼樣？」
「我向保衛部門了解過，周昆身上傷痕是槍傷，此外別無受刑痕迹，應該不存在被俘或投敵叛變的可能。從其所攜帶的消炎藥品，以及從我們在二戰區同志傳回的情報看，周昆應該是在保德接受過人民軍的救治。」任弼時沉吟道，「若說疑點，也只是他和民眾黨或者人民軍關係上存在一些尚未查清的情況。但民眾黨和周昆之間，此前絕沒有任何交錯的可能。我個人覺得，可以給周昆做出初步結論，讓他在工作中接受同志們的監督。」
任弼時不但是八路軍政治部主任，更是**中央軍委總政治部主任，他這一開口，就等於為周昆打上了「人才可用」的標記。有了老毛的提議，加上任弼時的處理意見，在沒有更為確鑿的證據證明周昆有問題之前，周昆將一直是**內部可信賴的同志。
敲定了一應事項后，張聞天便致電朱德，讓他和閻錫山先將**空運到西北進行救治，並確定由羅榮桓陪同，張浩隨後也將趕到榆林會合。至於和民眾黨談判，要求其釋放**山東被關押人員，將由張浩和羅榮桓當面交代。
老毛則將周昆找來后，對其說道：「**同志身負重傷，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同志傷在胸腹，沒有個一年半載恐怕是回不了部隊。中央決定由你代理115師師長。」
「他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傷的嚴不嚴重？」周昆先是為**受傷心中一驚，隨即又有些為難地說道，「主席，保衛部門對我的審查尚未結束，此時回部隊是不是有點早？沒有審查結論，按規定我是要呆在陝北的！」
「他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要想早日痊癒，還要到民眾黨那邊接受進一步治療。」老毛盯著周昆，故作不在意地說道，「另外，讓你回去你就回去，哪來那麼多事？」
雖然老毛提議讓周昆回部隊，中央也有了決定，可老毛也並非毫無保留的相信周昆，總要藉機試一下，看周昆到底有沒有隱藏其它問題。
「主席愛護，我自然感激，可現在主席若是讓我貿然回去，恐怕黨內那些人會以此來牽連主席。組織上對我個人如何處置我並不放在心上，可若是讓那些人以此攻擊主席，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周昆懇切地說道，「我也想回部隊，可我不能連累主席！」
老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見其狀甚是懇切，便揮手說道：「你不過是替人送了封信，只要你沒泄露黨的秘密，那就沒什麼！讓你回去，不是我個人的意見，而是中央的決定。現在是用人之際，你回去后一定要掌握好部隊，可不能再出687團那樣的亂子！」
「687團怎麼了？」周昆疑惑道。雖然周昆這些天在陝北人身自由並未受太多限制，可他畢竟是在接受保衛部門審查，也就無法了解到黨內、軍內的太多消息。象687團那樣的醜聞，陝北那些戰友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和周昆提及。
「就在前幾天，344旅687團團長張紹東帶隊投敵了。徐海東同志聽聞消息后，氣得吐血病倒。」老毛嘆了口氣后，又盯著周昆說道，「你是從秋收起義就跟著我的，對於你的品性我也算了解。雖然這次犯了攜款離隊的大錯，可也算是事出有因。帶隊投敵的事我想你是做不來的。希望你能把握好這次機會，回部隊后通過行動來證明你對黨、對革命事業的忠誠。」
687團屬於115師344旅建制，該部此前在晉東北作戰後，一直在河北平山休整。在休整期間，團長張紹東受參謀長蘭國清拉攏，違反**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在駐地以打土豪為名從中漁利。張紹東甚至還和一個地主的女兒勾搭成奸。344旅旅部知道情況后，便決定整肅隊伍。但因該旅奉命進入晉東南配合129師抗擊日軍圍攻，對張紹東等人的處理也就暫緩。
就在2月25日晚，687團團長張紹東和團參謀長蘭國清，以看地形的名義，帶著兩個營和部分團機關人員攜械走出軍營，在半路上，張紹東和盤托出自己的打算，脅迫他們一起叛逃。
儘管最終大部分人員還是返回駐地，只有張紹東、蘭國清等少數人投敵，可這卻是抗戰以來**武裝首次成建制地投敵，其影響之惡劣不言而喻！344旅旅長徐海東得知自己當年的老部下張紹東叛逃，更是氣得嘔血病倒。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一個團長可不一般，象楊得志、李天佑等人在原本歷史上，建國后那可都是上將。而55年授銜時一共才55位上將，這還包括後來國民黨軍投誠的。張紹東若不投敵，哪怕上將不可得，中將是絕對跑不掉的！
聽完老毛對687團張紹東投敵的介紹后，周昆更是感激老領導的關照。按說，周昆既然有攜款離隊的前科，又對**的政策和黨內鬥爭產生不滿，信念有所動搖，這樣的人實在不應該再派回去帶隊，免得象張紹東那樣帶隊投敵。
但老毛仔細分析后認為，周昆還是能夠值得信任的。周昆攜款離隊並非為了其個人享受，又和國民黨打了十多年，帶隊投敵的可能基本上不存在。而周昆與民眾黨的接觸極為有限，加上民眾黨武裝的發展自有其規矩，且此前從未有過招降納叛的先例，周昆就是想帶隊投奔民眾黨，民眾黨也未必就能接收。
此外，周昆所不滿的是「一切經過統一戰線」、反對國際派搞黨內殘酷鬥爭等政策，對於這些老毛也同樣不滿。只不過，周昆是惹不起躲得起，以離隊來逃避；而老毛則選擇同那些錯誤的人和事堅決地斗下去。
再者，自秋收起義以來，周昆就在老毛眼皮子底下打轉，對於其品性，老毛自認為還是看得比較清楚的。否則，此前也不會讓周昆出任115師參謀長。
現在**中槍，按說應由副師長聶榮臻升任師長，但聶名義上是副師長，實際上卻是政委的角色，加上他和國際派走得近，老毛便將周昆作為115師代師長的首選。
在原本歷史上，**中槍后，115師代師長是由該師343旅旅長陳光出任。而現在，既然周昆回來了，其所攜錢款分文未動，攜款潛逃的罪名自然無法成立，由參謀長來代理師長可要比旅長代理更為合適。
老毛看著正在消化有關消息的周昆，說道：「你回去要掌握好部隊。羅榮桓同志要先去和民眾黨洽商救治**同志等事情。等他回部隊后，你們要把115師的擔子挑起來。」
「那聶榮臻同志呢？他是副師長，做的又是政委的工作，部隊上的事情是繞不開他的。」周昆有些不解。
「現在華北局勢已漸趨明朗，除了閻錫山還在晉南苦撐外，國民黨的部隊已退守中原；民眾黨武裝雖然接連打了幾場大勝仗，也給日軍造成很大損失，但他們也無法在短期內消滅華北日軍。而華北方面軍一方面要分兵控制大中城市和交通線，一方面還要調集兵力對付民眾黨和閻錫山，這就給我們在敵後農村發展壯大帶來了機會。」
老毛並未直接回答周昆的問題，向外呼出一口煙后，又繼續說道，「在你離隊這些天里，中央已經決定，我們今後的作戰方針就是向敵後挺進，在廣大農村建立根據地，放手發動群眾，儘可能地壯大我們的力量，並以游擊戰為主，避實擊虛，打擊、消滅日偽軍。
為了實現中央的戰略意圖，115師今後要分家。聶榮臻同志將帶領部分兵力在五台山、察南、冀北建立根據地，而你將和羅榮桓同志將帶領115師主力，向晉、冀、魯、豫邊區發展……」
老毛在向周昆面授機宜，趙振中和周明遠接到閻錫山和**方面的來電后，卻吃了一驚。
「老趙，你說究竟是歷史難以改變還是別的原因？」周明遠撓頭問道，「晉西被閻錫山控制了，我還以為林大師長是不會再挨槍了，可他竟還是被王靖國19軍哨兵給撂倒了！若是歷史真的難以改變，那我們眼下做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從收到電報並做出回復后，趙振中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此時見周明遠有同樣的疑問，他便肯定地點頭說道：「有意義的！歷史已經被我們改變，並且將會因我們的存在而有更大改變！」
見周明遠還有些困惑，趙振中便解釋道：「**的中槍，是與其性格和衣著打扮有關的，從某些方面來說，具有必然性！現在是抗戰時期，日軍又正對晉南大舉進攻，一個穿著日軍黃呢子大衣，騎著東洋大馬的人出現在戰場附近，你說抗日將士第一眼見到後會怎麼想？除非以前就見過**，否則就是我看到了那身拉風的打扮也會忍不住給他一槍！」
「這就是所謂的莫裝啥，裝啥被雷劈的挨槍半版吧？」周明遠樂道，「看來我們也要再強調下戰場上著裝一致，不準敬禮的規定了。這些細節問題注意不好，還真可能會出大問題。」
「這些是要不斷強調。」趙振中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因我們的存在，歷史確實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從小的方面來說，**中槍的地點和傷勢，與原本歷史相比都有了變化。而就國內局部來說，華北抗戰的局面與原本歷史相比，可謂天差地別。但就全局來看，不管是國內還是全世界，在各方勢力的多方面角力下，因各方奉行戰略政策的延續性，肯定還會出現與原本歷史上相同或極為類似的變化。比如日軍因奉行大陸戰略，仍將對武漢和廣州進行攻擊；比如希特勒的野心和英、法等國的綏靖主義相結合，仍將導致二戰的發生；比如美國的孤立主義仍會使其對國際事務保持距離，直到戰火燒到美國身上，如此等等。
在這諸多事務當中，與我們接觸越緊密的，受到的影響也越大，相應的歷史軌跡改變也越大。而那些與我們沒有接觸或接觸不大的，則基本上沒有改變或改變很少。既然原有歷史已不完全可靠，那麼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各方勢力奉行的人既定政策，分析出將來可能出現的變化，儘可能地使有關變化對我們有利。至於那些必將發生而又肯定會給我們帶來不利的，則要儘可能將其泯滅於萌芽狀態！」
「我明白了！我們前後兩次給老毛送消息，還準備給其赴蘇代表團借道一事放水，都是在為提前打壓**內部的國際派做準備，以便減少我們將來可能面臨的壓力。」周明遠沉思了一會兒，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林大師長這位重要傷員我們可以救治，那對於羅、張兩位，以及他們可能提出的要求，我們理還是不理？」
「只要**還是外國政治勢力的中國分部，那我們就不會與其進行實質性的合作！這是我們的底線！」趙振中鄭重說道，「至於在抗戰中救治傷員，只要他是抗日的，又沒有與我方發生直接衝突，那麼不管是晉綏軍、中央軍，還是共軍，我們都可救治！這是基於民族立場上的基本道義！若是他們所提要求再多的話，那就要看情況了，我們又不是任人勒索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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