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縱橫相間（二）
第六章：縱橫相間（二）
晉北的硝煙剛剛散去，晉南卻戰事再起。這讓許多猜測晉北戰事將持續下去的人驚愕不已，同時也對閻錫山能否守住晉南充滿憂慮。
要知道，在太原會戰的最後階段，日軍北、東兩路雖有第5、第14、第20三個師團及察哈爾派遣兵團一部參戰，但當時的第5、第14兩個師團都不滿編，真實兵力還不足三個師團。而現在，日軍竟對晉南動用了經過補充后已達滿編狀態的三個師團，退守晉南、作戰迴旋餘地已大為縮減的二戰區究竟能堅持多長時間實在讓人心中沒底。
實際上，日軍用於華北平定作戰的兵力遠不止三個師團，而是六個。除了華北方面軍第1軍的三個師團攻擊晉南外，司令部設在石家莊的第16師團還擔負著高邑、彰德、濮陽、臨清等地的警備任務，負責掩護在平漢線、津浦線方向作戰的日軍側后，並隨時可能加入山西或山東戰場。此外，津浦線方向上，兵力得到補充的第5師團、第109師團也部署在山東黃河北岸，準備在防備護衛軍的同時，過河攻擊魯西南。
若非駐屯兵團被牽制在陽高，第114師團一到塘沽也被運到晉北陽高、天鎮等地加強防務，華北日軍用於平定作戰的兵力肯定還會更多！
單從字面上看，平定作戰似乎是日軍為了穩定佔領區、清除其中抵抗武裝之舉，可事實上，這卻是日軍打垮蔣記國民政府，實現其吞併中國的大陸戰略的一個重要環節。
在日軍大本營看來，只要消滅了退守晉南的閻錫山部，那就解除了華北方面軍沿平漢線南下時的西部威脅。華北日軍跨過黃河后，向西可沿隴海線攻擊陝西，向南可沿平漢線攻擊武漢。此外，即便第5、第109兩個師團一時無法攻佔護衛軍控制的山東.區域，可只要能進佔魯西南，與江淮方向的華中派遣軍會師，日軍仍可打通南北聯繫。兩個方面軍的兵力和物資也能得到更好的利用。
在日軍的大陸戰略中，除了華北方面這一重要環節外，華中方面也同樣重要。
就在華北平定作戰發起的前一天，2月14日，日軍大本營下達命令，解除了華中方面軍、上海派遣軍和第10軍戰鬥序列。同時，下達了組建華中派遣軍的命令。華中派遣軍的司令官為畑俊六大將，參謀長由原華北方面軍副參謀長河邊正三出任。整個派遣軍轄有六個師團和一個旅團、一個飛行團。
根據大本營命令，華中派遣軍除了配合華北方面軍打通南北聯繫外，其主要任務是拿下江淮后，沿江向西推進，與華北方面軍合擊武漢。
從日軍大本營的戰略來看，不管是華北方面軍的平定作戰，還是華中派遣軍的江淮攻略，都只是為掃清武漢外圍兵力，實現兩大方面軍夾擊武漢、及早逼迫老蔣投降的目的。
「趙振中這個烏鴉嘴，還真被他說中了！」得到日軍重兵進攻的消息后，閻錫山氣哼哼地說道。雖然日軍的重兵進攻讓他有些慌張，卻閻錫山也並未失了方寸，只是對眼前的便宜不能占，還要再次喪師失地而心中抑鬱罷了。
「閻公，是不是召集戰區作戰會議，明確下各部作戰任務？」參謀長朱綬光建議道，「也好趁機強調下作戰紀律，堅定各部的作戰信心。」
「要說的，在太原戰後都已經說過了。現在前方已經打起來了，就更用不著把人都召來，發電報強調也是一樣。」閻錫山搖了搖頭，長出口氣后，又道，「現在工事已基本完備，部隊憑此據守，堅持上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
在去年初，閻錫山接受趙振中的建議后，就動工建設晉南防衛工事。抗戰爆發后，閻錫山更是破天荒般不惜本錢的加大投入。截至日軍平定作戰發動時，晉南的工事已基本完工。這也讓閻錫山有了些底氣。
「閻公，現在對我戰區進行攻擊的日軍有北面的第20師團，以及東面的第109師團。第14師團雖有所行動，卻是沿平漢線向南推進。這和西北此前電報上所說不完全相符。」二戰區副司令官衛立煌說道，「不過，這樣一來，我戰區面臨的只有兩個師團，又不用擔心日軍航空兵，守住陣地應該問題不大。」
「俊如，不能掉以輕心啊。東面石家莊一帶可還有個16師團沒動呢！」閻錫山卻未覺得輕鬆多少，沉吟片刻后，便又殺氣騰騰地說道，「命令部隊，武鄉以北的榆社、遼縣、昔陽等地，以及靈石以北、太古以南的汾河谷地至少要堅持兩個月！武鄉以南的晉東南、靈石以南的晉西南則一定要憑藉工事固守不退！曉喻各部，沒有什麼晉綏軍、中央軍、雜牌軍，這裡只有二戰區！不尊戰區命令，擅自後退者殺！旅長退殺旅長！師長退殺師長！軍長退也照殺！」
既然去年張培梅能憑軍法震懾，使61軍在天鎮、陽高拚死作戰，現在已到了二戰區生死攸關的時候，閻錫山更不會放著軍法不用。
閻錫山的命令讓朱綬光、衛立煌等人吃了一驚。雖然身為二戰區司令官，可閻錫山此前展現的精打細算更象一個地主老財，現在一連串的「殺」字從其嘴裡蹦出來后，才讓人覺得眼前這老頭是殺伐決斷的一方大員，有其猙獰的一面！至於閻錫山不分派系，只有二戰區部隊的說法，雖然讓人振奮，可也只是一振而已，沒人會真正忽視派系之分。
晉綏軍中的19軍、61軍部署在上黨地區，35軍在晉西，33軍、34軍等部隊則在晉西南。而衛立煌的中央軍和其他部隊卻大多在正太路以南的汾河谷地和晉中山地。
造成這一局面的原因則是日軍去年秋天進入山西后，晉綏軍率先在晉北苦戰，損失太大，不得不撤到南面休整。太原之戰時，完成接應友軍撤退的任務后，閻錫山又有意地將晉綏軍部署在晉南南部，還美其名曰「友軍就地接防可避免大戰後多跑冤枉路」。
這樣的兵力部署，也就造成了日軍攻擊時，中央軍和雜牌軍頂在前面，晉綏軍縮在後面的形勢。當然，晉綏軍中也有和日軍正面交鋒的，上黨一帶的19軍和61軍正在太行山壺口關一線與日軍108師團激戰。這也讓衛立煌等非晉綏系的人無法挑毛病。
「現在華北方面軍的航空兵團幾乎被西北空軍消滅了個乾淨，我戰區需要應對的就是日軍地面攻勢！雖然我戰區部隊火力上比日軍差，可兵力卻不少！加上有山河險要以及建成的工事做憑藉，我軍在靈石以北的汾河谷地、武鄉以北的晉中山地，遲滯日軍兩個月是有把握的！」朱綬光開口附和閻錫山的命令，「而兩個月的時間，不但各部的新兵能完成訓練補充到一線，中央方面也能有足夠的時間派兵增援！」
「不僅如此，人民軍、護衛軍也肯定不會閑著！」衛立煌也打開了思路，介面說道，「不管是晉北還是山東，都是日軍無法放棄的。而從民眾黨的主張來看，他們也沒有放著日軍不打的可能！在晉北和山東兩個方向上，不管哪一方主動，都肯定會有新的戰事發生！屆時，不但我戰區面臨的壓力會大為降低，就是整個華北的戰局恐怕也會有大的變化！」
「關鍵的是，我戰區一定要堅持住，這才有可能等到華北戰局的變化！若是堅持不住，那隨後的形勢就是再有利，也將和我們無關！」閻錫山眼睛微眯，似乎是提前見到了將來的結果般，斷然說道，「不管用什麼方法，靈石、武鄉以北必須堅持上兩個月！這樣，我們才能在局勢發生變化時，擁有反擊和收復失地的機會！」
「應該如此！」衛立煌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閻公，我們還是和西北那邊多溝通下，除了能及時得到有關消息外，看看這次他們能否幫助我們救治傷員。」
從晉北到忻口，人民軍的戰地醫院在去年秋冬救治了二戰區數萬輕重傷員。雖然其中一些重傷殘疾官兵痊癒后也無法重上戰場，可傷愈歸來的三萬多官兵卻令二戰區上下對西北平添了許多感激。甚至就連中央軍里有名的一根筋、認定「民眾黨反中央，民眾黨就是敵人」的劉戡也公開承認「西北還是做了件好事」。
眼下大戰已起，且將持續數月時間，而二戰區火力上又不佔優勢，這傷病員肯定少不了。單憑閻錫山在臨汾、晉城、長治等地設立的有限戰地救治機構，無論是從醫護人員的數量上，還是從醫療設備的完善上，抑或是醫藥的充裕上，都無法與西北醫療體系相比，也承擔不下繁重的救治任務。已嘗到西北醫療救治力量甜頭的衛立煌，自然希望人民軍能助一臂之力。
「有不少人說我與西北往來是通敵，可現在是抗戰，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日本，不是西北！不說別的，光那些西北救治、傷愈歸隊的官兵，就相當於我戰區平添了一個軍！」一聽衛立煌提起藉助西北醫護力量，閻錫山就藉機發起了牢騷，並嘆道，「為了戰區的傷員們，這個黑鍋我就背了。不過，我戰區現在退守晉南，能與西北相通的只有晉西。這戰地醫院能不能設立、設立在哪裡，可都是個問題……」
戰地醫院自然應設在戰場周邊，以便及時對傷員施救。可現在日軍攻擊的晉東南地區與西北相隔太遠，就是晉西南也與人民軍控制區域有不少的距離。若是仍象以往那樣把醫院設立在晉西北，那就不是戰地醫院而是後方醫院了。可根據閻錫山以往對西北的了解，趙振中是不會把己方人員貿然派駐他方控制區的。如此一來，戰地醫院能否象此前那樣設立，可就真成問題了。
閻錫山、衛立煌等人在為眼前的戰局勞心費力，趙振中等人也正對華北方面軍的平定作戰進行戰情分析。
「第114師團雖然增防晉北，使陽高、天鎮一帶的日軍兵力達到了近四萬人，可華北航空兵團被我軍重創后，該部缺乏空中支持，地面重火力上又不佔優勢，近期內是不會率先向我軍發動攻擊的。」已就任榆林戰區司令員的陳海瀾在民眾黨軍委會會議上說道，「有鑒於此，我戰區擬將52師增派到靜樂，與雲中山一線的62師配合，以便晉西南戰局突變時我軍能及時作出反應。」
「這個部署沒問題。不過，我軍吸引三個師團在晉北的目的現在尚未實現。我看還可以再給杉山元施加點壓力，哪怕他手中沒有師團可用，至少也要將幾個旅團給吸引過來。」周明遠補充道，「既然102師已到了綏遠，那就讓該師和112師負責綏遠現有區域的穩定，並向陰山、大青山以北擴張，爭取半年內解決綏遠北部。另外，把十二集團軍全部東調，壓向綏東的東洋河，威脅張北，逼迫杉山元繼續增兵！」
由十二縱改編成的第十二集團軍總兵力有五萬多，這樣一股兵力壓向張北，不但威脅到了察哈爾的安全，還從長城外側迂迴到了晉北日軍側后！除非杉山元願意放棄晉北和察哈爾中南部，否則，不管是為了保住察哈爾還是保住晉北日軍，杉山元非要再次增兵不可！
「從防線完善的角度考慮，我軍可將渾源拿下，把原有防線由許堡向南擴張。並自桑乾河南岸延伸至熊耳山西麓和恆山北部。」從新疆返回蘭州參加會議的張明瑞建議大道，「既然我軍今後幾年要在晉北與日軍拉鋸，那這條防線上就用不著建設多少永固工事，只派兵駐屯，形成一條實際控制線，增加我軍作戰迴旋餘地，並壓縮日軍存在空間即可。」
「我軍在綏遠、山西這邊的情況基本就是這樣了，可以定下來。山東方面，谷海川他們上半年的任務是尋機解決魯西南，並向南面的蘇北發展，這些情況此前已向大家通報過，就不多說了。」趙振中看了看列席會議的眾人後，又道，「說完我們自己的事情，那就關注下閻錫山二戰區的事。大家多晉南戰局有什麼看法？」
「小鬼子這次東面從壺口關攻擊，若其得手，則可向西攻擊黎城、潞城、長治，直搗上黨腹地！北面從榆次南下汾河谷地和晉中山地，若是得手，則閻錫山在晉西南的老巢可能不保！日軍這種在東、北兩個方向上同時發起攻擊的作戰方式，與去年他們攻入山西的方式極為相似，都是在縱橫交錯間尋機達到夾擊二戰區主力的目的。只不過，這一次雙方投入的兵力不比去年太原會戰期間少，可作戰迴旋空間已非整個山西，而只是晉南。」從關內區趕回的楊天明分析道，「地方小，兵力不少，火力密度也相對變大，二戰區這回並不容易打！」
「天明說的不錯！」趙振中點了點頭，以示讚許，又接著說道，「實際上，日軍這種縱橫交錯的攻擊方式不僅在去年太原會戰和現在晉西南作戰中有所體現，谷海川他們在山東打掉第10師團的那次也是如此。只不過，過河沿津浦線南下的磯谷廉介等部被我護衛軍給殲滅，而想從青島登陸西進的日軍第4艦隊又被我空軍重創，小鬼子這才沒有得手罷了。再往大里說，華北方面軍和現在的華中派遣軍現在的作戰態勢同樣是縱橫交錯！而且還基本上都是從東、北兩個方向上發起攻擊！對於日軍這種正面攻擊、側翼迂迴的作戰方式，我軍在與其作戰時一定要警惕！」
日軍這種一正一側，交錯夾擊的作戰方式看似簡單，但卻可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變化。側面攻擊可能變成主力，而原本的正面可能變成輔攻。加上日軍火力和機動力超過國內大多數部隊，這種看似簡單的作戰方式也就發揮出了驚人的作戰效果。
在原本歷史上，日軍正是通過這種縱橫交錯的作戰方式侵佔了大半個中國。而現在，因民眾黨的出現，日軍雖在西北、山東碰得頭破血流，可用來對付老蔣的隊伍仍是屢屢得手。
「若是這樣的話，那沿平漢線向南攻擊的第14師團也有可能改變攻擊方向，迂迴到黃河以北、山西與河南交界地帶后，再迂迴到二戰區後方攻擊！這就形成了一個東、北、南三方向的大包圍圈！」受到楊天明、趙振中所說的啟發，善於長途奔襲的陳海瀾皺眉說道，「若是閻錫山把注意力和兵力都放在東、北兩個方向上，第14師團從南面這麼一插，那二戰區可就危險了！」
雖然因兵力和山區機動困難等原因，日軍無法實行拉網式的全面推進，二戰區部隊也因此有不少空子可鑽，但只要圍三闕一的包圍圈一形成，那有關區域的戰略要點和交通線卻肯定會落入日軍手中！晉南戰局也將朝對二戰區極為不利的方向發展！
趙振中和周明遠都清楚原本歷史上華北方面軍平定作戰的結局，但兩人都未直接說出結果，而是通過有關分析引導與會人員一步步自行得出結論，使眾人能不斷提高。
「我們可以提醒一下閻錫山、衛立煌，再幫他們解決一下戰地醫院和傷員救治的問題，省得他們接連來電求援。至於出兵參戰，現在還不是時候。」趙振中決定道，「後勤部和空軍聯合，在延川設立野戰機場，派駐戰鬥機團和轟炸機團各一個。再讓閻錫山在臨汾、長治、晉城分別設立野戰機場，供飛機轉運重傷員用！」
「先生，若是靠我們空軍來轉運傷員，忙不過來不說，耗費實在太大了！」鄒德貴一臉難色，「還不如讓閻錫山把二戰區的醫護人員全部派到晉東南，我們派出的醫療團隊坐鎮臨汾。這樣，晉東南、晉西南兩處戰場上的傷員都能及時得到救治！」
「這樣也好。」趙振中點頭說道，「就由後勤部派個醫療團隊去臨汾，我這邊再提醒閻錫山一下，不能讓那些老兵油子在醫院裡胡來！另外，延川那邊的機場還是要修建，萬一晉西南戰局突變，我們也能及時應對！」
當閻錫山接到趙振中在會後發來的電報后，迭聲贊道：「趙振中仗義！民眾黨仗義！」衛立煌卻更關心南向防務：「閻公，趙振中提醒的有道理，晉東南玉峽關和天井關防線，我們是要好好加強下。日軍14師團正沿平漢線向南推進，一旦其沿支線推進到焦作以西的清化鎮，那距離晉城可就不遠了！萬一日軍偷襲晉城得手，那不但晉東南戰局會全面崩潰，就是晉西南恐怕也守不了多久！」
閻錫山也是久於行伍，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當即決定道：「命令王治安，讓他的19軍加強玉峽關、天井關的兵力！那邊防禦工事不差，絕不容失！」
就在日軍攻擊晉南，二戰區奮起抗擊的時候，人民軍也正抓緊時間調整兵力部署，以應對其後的戰局發展。有關事項雖然不用趙振中親歷親為，可關於西北、山東的軍政大事卻還要他來掌舵。再加上與蘭芳代表團、德國總理特使進行會談，這些時日他也忙個不停。
可就在洛德秉承小鬍子賦予的使命，在西北和趙振中大談特談友誼、希望促成民眾黨向德國轉讓戰機或航空技術的時候，2月20日，希特勒卻在德國國會發表公開演講，承認偽滿洲國！
從唐明由美國特地發來的電報中獲悉有關消息后，趙振中當即怒了！就算小鬍子是戰爭狂人、世界級的梟雄人物，可如此大放厥詞，也同樣是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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