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關心

天空中下著鵝毛大雪，因為是學期最後一天，沒有課的學生們都拖著行李往學校外邊走，老師們也閑了下來。

霍文旭靠在辦公室的窗戶前，手中端著一杯熱咖啡，今天的他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長褲和黑色的皮鞋，除了外套是白色的，簡直和黑無常一般。

「霍老師，窗口冷，站那裡會感冒的。」趙芷清看了眼霍文旭，關切的提醒著他。

辦公室的其他人已經離開了，霍文旭二人打算收拾好東西再離開。

「沒關係，我只是覺得年輕真的很好，在學校的日子無憂無慮，挺好的，我很羨慕……」

「怎麼感覺你的意思是你已經老了一樣？」趙芷清笑著：「時間不早了，咱們收拾一下就走吧。」

趙芷清從第一天見到霍文旭時就覺得他身上有種滄桑感，他已經結婚了，但很少談論他的妻子，有時候坐在辦公室里，她覺得霍文旭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你先走吧，我善後。」霍文旭端著空杯子往茶水間走去。

「那，好吧。」趙芷清看了眼表，今天她和父母約好要吃飯，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下個學期見。」

「好。」

霍文旭目送趙芷清離開，緩緩的將杯子洗好，收拾好東西，關上電源拿著衣服就離開了。

地面的雪已經被清掃乾淨，道路兩邊的植被上還有些未化的雪殘留著。

「呼～」霍文旭深深吸了一口氣，寒冷的空氣讓他清醒了不少，吐出一口濁氣后他感覺心裡輕鬆了不少。

再有半個月就過年了，路上行人匆匆，為了生活奔波，但臉上的笑容很生動還帶著幸福感。

雖然家庭富裕，霍文旭卻從未感受到屬於自己的溫暖，有個要成為接班人的哥哥，父母自然就心疼被嚴格要求的哥哥，霍文旭就是被放養的。

有時間了，父母和哥哥就會心血來潮的關心他一下，沒時間了，霍文旭生病都沒人露面。

在學校，他遇到了一個能讓他感受到溫暖的人，因為種種原因，被硬生生拆散，從那天起，霍文旭就再也沒有過年，更多的是一個人四處旅遊，打發心中的寂寞和怨恨。

張柔帶著霍斌回到了霍家，早早等在家裡的霍恆夫妻看到二人後自然沒開玩笑。

「小柔，累了吧，來，趕緊休息休息。」靳思雪抱著霍斌，招呼著張柔。

霍家的別墅，傭人不少，但空曠寂寞，霍斌的到來讓他們多了些生氣和快樂。

「媽，小斌已經大了，您放他下來吧。」張柔無奈的看著被抱著的霍斌：「他已經那麼大了，您抱不動的。」

「沒事，沒事…哈哈哈哈……」

霍斌也挺懂事，他掙扎著下來：「奶奶，我自己來，我長大了。」

「好好好……奶奶放你下來。」

一旁的霍恆看著家裡其樂融融，心裡開心了不少，他看了眼張柔，猶豫了一下。

「小柔，和我來一趟書房。」

張柔愣了一下，看著霍恆離開，和靳思雪打了個招呼就跟著霍恆上樓了。

自從嫁進霍家霍恆夫妻一直都對張柔很好，這還是霍恆第一次這麼嚴肅的和張柔說話。

靳思雪有些擔憂的看了眼二人，隨後搖搖頭，繼續和霍斌玩鬧。

張柔關上書房門坐在霍恆對面。

霍恆的書房，書很多，文房四寶和茶具一應俱全，書房裡的設計完全和他的年紀相符，沉穩且古樸。

「爸，您有什麼事？」

霍恆靜靜的看了眼張柔，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

「小柔，你嫁進來也有五年了吧？」

「是啊，已經五年了。」張柔心中忐忑，她不知道霍恆要說什麼，霍恆經商多年，有上位者的威壓，這讓張柔不自覺的緊張。

「松濤離開也有四年了，你這麼多年辛苦了…」

「沒什麼…不辛苦…」張柔低著頭，眼眶濕潤，雙手緊緊握著衣角。

「是我們對不起你…」

「爸…」

「是我們太自私了，不應該為了松濤…」霍恆有些愧疚：「我們知道他回來了，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如果真的傷害到你，一定要告訴我。」

「爸，不會的。」張柔抬起頭看著霍恆的眼睛：「他從來不會傷害我，是我，是我對不起他，這麼多年，他一個人漂泊在外，是我對不起他。」

霍恆對霍文旭的感情一直很複雜，從小到大他真的很少關心霍文旭，他不知道霍文旭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只是一味地要求他付出…他承認，他後悔了…只是，比起張柔來，霍文旭又一次顯得那麼不重要，為了霍松濤他可以委屈霍文旭，為了張柔他又一次委屈霍文旭…

「不管怎樣，你的決定，我們一定支持。」

「我知道了，爸。」張柔點點頭：「那我就先下去了。」

「好。」

張柔走後，霍恆閉著眼睛，他腦子裡竟然連霍文旭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久久的沉默，只換來一聲嘆息…

「唉……」

老一輩人有自己的堅持，在小輩面前，他們絕不會承認自己錯了，因為父輩的約定，他們毀了三個孩子的人生，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靳思雪看到張柔下樓，她通紅的眼睛讓靳思雪更加愧疚了，身為母親，她讓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對她的信任，如今又看著另一個孩子為他們的錯誤買單。

「小斌自己玩好嗎？」靳思雪低聲說道：「奶奶要和媽媽說說話。」

「嗯，小斌知道了。」

小小的孩子能敏銳的感受到大人的心情，他覺得三位大人看起來怪怪的，於是，自己乖乖的在客廳看電視。

「小柔…」靳思雪緩緩走到張柔面前：「我們聊聊？」

「媽…」剛和霍恆談過的張柔心中有些委屈，她不敢多說，害怕自己會當著孩子的面哭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樓的書房，這裡大多是孩子的書，也算是霍斌的玩具屋吧。

霍恆下樓看到靳思雪二人離開，眼神閃爍，隨後來到霍斌旁邊，和霍斌玩鬧。

「小柔，這麼多年，我一直覺得愧對文旭，我們雖然給了他生命，但並沒有讓他感受到多少親情，他小時候一直都很渴望我和你爸的關心，我們卻……」靳思雪自嘲的搖搖頭：「等我們回過頭想補償，卻發現他已經不需要了，或者說，他已經沒辦法相信我們了。」

張柔和靳思雪坐在窗口的沙發上，表情都不怎麼輕鬆。

「你和他關係那麼好，我們其實挺開心的，有人照顧他這最起碼能讓我們放心，可是，爸的固執和松濤的請求，讓我們不得不……」靳思雪眉頭緊鎖：「不管怎樣，他還是回來了，如果你們還能在一起，媽祝福你。」

張柔搖搖頭，她的眼中儘是落寞：「我們不可能了…媽…」她深吸了一口氣：「且不說他能不能原諒我，就說如果我們在一起，霍斌是該叫文旭伯父呢還是父親呢？」

靳思雪愣了一下，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切原來早就不能挽回。

「我知道您和爸是關心我，我沒事的。」張柔握著靳思雪的手：「他這些年一定經歷了很多，我…我只能說，一切隨緣吧。」

靳思雪輕輕摟著張柔安慰著她：「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如果能讓你覺得開心，不管做什麼，媽都支持，小斌還有我們，你不用擔心。」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張柔又怎麼會不顧及霍斌的感受呢？作為一個母親，她又怎麼會讓孩子生活在被非議的環境中？

「我知道了，媽。」

窗外大雪紛飛，都說瑞雪兆豐年，但，誰又能知道未來的事呢？

辛苦了一天的陌埭走出公司，他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浮現了文旭的身影。

「老闆，怎麼還不走？」

「你先走，我一會兒就走。」陌埭微笑著和下屬打招呼。

「那我就先走了。」

「好。」

陌埭畢業后就開了家遊戲公司，因為他的眼光不錯，如今公司也算是蒸蒸日上，在行業中可是佼佼者。

小時候，他們總說如果能每天玩遊戲就好了，或許就是那時候陌埭就在心裡種下了種子，因為他想看到朋友臉上的笑容。

陌埭開車緩緩前行，因為父母早逝，他格外珍惜身邊的朋友，走在十字路口，他突然拐了彎，朝另一個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