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虎落,天意。

平陽,虎落,天意。

當付見焦留意到大夫已經離開時,另有一人便出現在視線之中。

來人身著玄色長袍,身高八尺,身形魁梧,面部黝黑,雙眼卻大的出奇,活像一尊黑金剛。

雙眼一瞪就讓人汗毛倒豎。

那人雙手負后徑直來到房中,坐於桌前,嗓音低沉渾厚,開口便問:「付見焦?」

付見焦不知來者是為何人,卻也回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有何見教?」

他又問道:「此為何地?你可知?」

「付某不知,正要請教。」

那人只問不答:「可知為何虎劍堂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付見焦變了臉色,沉聲道:「煩請兄台,打開天窗說亮話,付某可沒閑工夫陪閣下繞彎子。」

那人混不在意,再次問道:「可知為何虎劍堂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泥菩薩也有火氣,這是存心往別人傷口上撒鹽,一次不夠,再來一次。

付見焦以為是此人潼淵方面潛入此地的探子,怒聲道:「你若是那羅素或是武平王的麾下走狗,要命一條,來取便是,殺人不過頭點地,用不著擺什麼高人作態,付見焦行走江湖二十年,最見不得就是如你一般的狗東西,向來見一個殺一個。」

那人依舊不動聲色,淡然道:「羅素,鎮東將軍,武平王,蕭策,前者還算在戰場上立了點功,得了個鎮東將軍,後者,不過投了個好胎於帝王家,僥倖得以封王就藩於三州之地。」

「你覺得他二人能夠讓我在其麾下效命,配嗎?」

付見焦納悶了,不是羅素和武平王麾下,怎麼口氣一個比一個大,聽起來就好像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感覺,剛剛才刷新了我付見焦的江湖觀,現在又來刷新我的廟堂觀,這座天下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下,這江湖不是我所熟知的江湖…我身死道消,這是十八年以後了?

他慢慢躬身屈指一彈受傷的左腿,頓時疼的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真的,我也沒死,不是十八年後。

而是那人不知是哪座廟寺里跑出來的神仙,有些神志不清,可能是練功走火入魔了,不與他計較便是,他也用大夫臨走時的眼神看著那人,「這位神仙,我付某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有何難處,請去找其他高人施以援手,付見焦實在愛莫能助、自身難保,付某要休息了,您慢走,不送…」

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人終於微微皺眉,在自己的府邸被人送客,這可是有史以來唯一一次,「怎麼,你不信?」

付見焦只想儘快把這瘟神送走,「我信,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信。」

那人也失去了興緻,果真如付見焦之所願,起身便離開,只是走出房門之時,沉聲道:「來人!」

片刻便有甲士前來聽候左右。

「大夫可還在府中?」

「回將軍,剛走片刻。」

「追回大夫。」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側身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付見焦,又指了指他,而後才問道:「另一人可有醒轉?」

甲士躬身答道:「屬下即刻去辦,已經醒來。」

那人擺擺手,甲士上前掩上房門,迅捷退走,請大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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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見焦莫名其妙。

騎兵一路始終窮追不捨,付見焦、潘衫虎與三名弟子分別之後又經歷了兩場苦戰,潘衫虎因斷臂體力難支終於重傷昏迷,醒來時已在此處,只感覺渾身無力,與廢人別無二致,房間也不見他人,無法詢問情況,…正在心思百轉間,卻見一人推門而入,隨意找了位置落座后,說道:「現在你已安全了,至於你那結義兄弟付見焦…」

他好像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最後只是補充道:「沒死。」

沒死,對於潘衫虎來說這已是最大的好消息了,隨即搖頭苦笑,見焦為人講義氣,但性子急躁,好衝動,做事顧前不顧後,想必是言語上衝撞了此人,他連忙想要代付見焦賠罪一二,才抬起右手想要抱拳行禮,又趕緊放下,「將軍恕罪,在下有傷在身,不便行禮,見諒,見焦如若有任何冒犯之舉,將軍大人大量,請勿與他一般計較。潘衫虎在此替他與將軍賠罪了。」

來人輕輕點頭,問道;「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

潘衫虎長呼一口氣,緩緩說道:「閣下身著的暗錦袍子,據我所知,那是西南一帶所出,價高且少,非達官貴人不能有,江湖中人可沒有這等講究,還有便是閣下殺伐之氣頗重,我生平僅見,既然不是出身江湖,那就是官場中人,文官不可能,只能是武將,我往高了猜,總不會有錯。」

那人笑道:「你倒頗有見識,眼光也毒,難怪在東南潼淵州短短十年就能讓一個末流門派躋身二流。」

咳咳…潘衫虎難掩疲態,緩緩片余,道:「將軍謬讚了,江湖過活,你爭我奪,比的就是一個心狠刀快,誰有實力誰說話,不過在將軍面前這些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上不得檯面,敢問將軍名諱?」

「魏崇山。」

潘衫虎驚訝道:「火將軍,魏崇山?」

「你聽說過魏某?」這位姓魏名崇山的將軍回憶起往昔崢嶸歲月,喟然一嘆道:「自天下大定之後,魏崇山很少在江湖走動了,近有二十年余年了吧?」

「這太平盛世,很好,又很不好!」

潘衫虎自行忽略第二句,不去接話,「自然聽過,鹿門八騎將,又稱「八奇將」,鬼火飛雷血虎毒花,相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鹿門是正武王朝版圖上十四州中最大的一個州,邊境線漫長,設有八座軍府分鎮八方,八位將軍各領其一,巡邊守土,保境安民,震懾宵小,故有言:鹿門在,中原定,鹿門亂,天下失。這也是潘衫虎和義弟付見焦一路往南的原因所在。」

鹿門是中原的第一道西南門戶,也是最後一道。

此門一破,便可長驅直入入主中原。

正武王朝版圖十四州:鹿門、洛源、順陵、神水、君望,鳳吟、清台、候馬、遙荒,朔方、梅瓏、築霜、玉浮、潼淵。

鹿門最大,也為最重。

邊境守軍正玄龍衛二十萬,由正威衛大將軍(正三品)申屠信芳統領,同時申屠信芳兼領刺史一職,不是王候勝似王候,在西南一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謂權勢滔天,有兵有權亦有錢。下轄共有二十一郡,設有八府,由八人各領兵近三萬(實際兵力有出入),稱為「八奇將」:鬼將軍(晁鷙)、火將軍(魏崇山)、飛將軍(鄧延)、雷將軍(蒙慠)、血將軍(遲開)、虎將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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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方)、毒將軍(楊真)、花將軍(伯顏寶音)。

八人皆各有所長,鬼火飛雷血虎毒七人為沙場宿將,曾在亂世戰場立下赫赫戰功,后按功封賞,七人謝絕聖恩,一心追隨一人。花將軍伯顏為後起之秀,巾幗不讓鬚眉,以女子之身與七人平分秋色,江湖廟堂稱為八奇將。

至於能夠讓八人都忠心追隨的麒麟將申屠信芳到底為何許人,外人無法描述,因為他以多年未曾現身,只知其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只是在鹿門,在軍中,他如神明。

曾有人大膽揣測:這位麒麟將在二十年多年前的鹿門一役中受傷太重,所以多年來一直在一處不為人知之地靜養,更有甚者猜測他以隕落,軍中刻意封鎖了消息。

魏崇山對此不置可否,開門見山道:「魏某來找潘堂主,只為兩事。」

潘衫虎恭聲道:「將軍請問。」

「其一,為何虎劍堂會一夜之間幾近被滅滿門,是何緣由?你可知曉?」

「其二,潼淵方面追殺你二人大概出動了多少兵馬?」

潘衫虎暗自細數一切過往,許久才道:「早年落草為寇,謀財害命自是沒少,雙手沾滿鮮血,洗都洗不幹凈,若說官府為了找我兄弟算這筆成年舊賬,直言便是,用不著藏藏掖掖,可是沒有,那就說明不是為這,至於門派之間你死我活,官府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理會,若是因何事惹惱了官府,潘衫虎自認為沒有,一直以來都是謹言慎行,唯一的可能武平王在下一局棋,而我虎劍堂成了先手。」

「虎劍堂在潼淵州共有五處分舵,如此輕而易舉的攻破,少說得有五千人,一路的追兵大約在三千左右,至於潘衫虎和義弟付見焦能夠活著逃出生天,當然不是我兄弟能夠力敵千軍,而是對方有意為之,在逃亡途中,鎮東將軍羅素揚言,還沒到我兄弟死的時候,所以一路只追不殺,要不是仍有三名弟子倖存,潘衫虎定與追兵玉石俱焚,能殺一個是一個。」

魏崇山聽完,在結合當下朝堂局勢,虎劍堂被滅的原因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

以虎劍堂為導火索,一個契機,借追剿匪寇之名,陳兵邊境,劍指鹿門!

所以虎劍堂可死也可不死,但一定要死在鹿門境內,最好活著。

好大的野心。

憑你區區一個武平王蕭策也想問鼎中原!

大兵即將壓境,不見這位沙場宿將魏崇山有任何擔憂神色,他卻豪邁大笑道:「有趣,有趣。」

潘衫虎疑惑不解,「將軍,何事有趣?」

「大軍壓境,遍地狼煙,屍山血海,豈不有趣?」

繞是潘衫虎這等殺人不眨眼的綠林匪寇,也一時愣愣無言…

這不是有趣吧,是慘劇!

潘衫虎也總算知道虎劍堂為何有此一劫。

命不好,若虎劍堂是一個墊底的小門派,或是一流宗門,相信也不會有如今的滅門之禍。

得到答案的魏崇山即將起身離去,潘衫虎趕緊問道:「將軍,此地可是鹿門?」

「鹿門境內,平陽軍鎮,都尉府。」魏崇山邊走邊答道。

平陽。

潘衫虎。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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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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