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小捕快還建議說道:「大家在廟裡躲上一晚，明早到城裡探探風聲，萬一沒事了呢？」

其餘三人沒有接話，從馬上掉下來，掛在馬蹬上的腳脖子都快掰斷了，富家大少爺連一點反應也沒有，說明起碼傷的很重，也不知醫生能不能保住他的小命！

而且就算沒死，難道事情就能了了嗎？

要知道人有沒有死，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看富家大少爺的背景，背景夠厲害的話，哪怕是擦破一塊油皮，會發海捕告示，進行天下通緝的！

事到如今，實際上就剩下賭了，賭這四位的運氣如何了！

很快到了古廟，由於地處偏僻，城中又多了很多的寺廟，導致沒人願意多跑幾里地，到城外來上香了，廟裡的和尚，後來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跑了，反正在兩年前，就不見蹤跡了。

數年時間無人看管維護，寺廟的門窗都不翼而飛了，裡面更是只剩下些破桌爛凳，一大堆廢墟般的堆在廟內西側，廟裡面就連尊佛像都沒有了。

四人遠離那堆廢墟破爛，在廟裡東側打掃出一片空地，何事了到後院翻找了半天，只找了個缽盂。

院子中間有口水井，保存的還算完整，何事了用少了半截的破桶，從井裡打了些水上來，好在水質還算不錯。

青衣書生和小道士，在古廟周圍撿了些樹枝柴禾，點火燒水。

火堆上面支了一個架子，何事了把灌滿井水的缽盂放在上面！

四人又到後院，用井水洗漱了一番，這才算有個人樣了，之前的長途奔襲，又在廟裡打掃了一番，灰頭土臉的，那付狼狽模樣，讓人是不忍直視啊！

小捕快打開包袱，拿出出城時買的吃食，就是一些饅頭餅子之類的，分給大家。

四人圍著火堆坐下，雖然說沒有酒菜下飯，但是畢竟都是年輕人，又經過一番折騰，都有些餓了，就著井水，個個狼吞虎咽，邊吃邊聊。

四人年齡相仿，又共同經歷了這番事情，大家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互相之間介紹了一番，四人的心情有些怪異，雖然略微有些緊張，但是更多的是興奮。

小道士說道：「叫我千里就行，在下是江浙人。」

他是崑崙派俗家弟子卓千里，卻自小喜歡穿道袍，家在江浙一帶，自幼拜入崑崙掌門玉璣子門下，也是其關門弟子。

卓千里根骨奇佳，人又聰明好學，深得師父玉璣子的喜愛，傳授其崑崙劍法和崑崙心經。

卓千里十六歲就練成了崑崙劍法三十六式，十二重的崑崙心經，也煉至第六重，之後修為停滯不前。

十八歲尊師命下山行走江湖，以此磨練道心，提升崑崙心經的修為。

崑崙劍法氣勢磅礴，以攻為主，刺殺兇狠凌厲。步法、身法多變，招式連續不斷，似行雲流水。

卓千里剛過二十歲，卻已經在江湖上廝混了一年多，憑藉掌中三尺青峰劍，和三十六式崑崙劍法，也是鮮有對手，人送外號「毒手道人」。

這是因為他為人雖然較為正派，但手段卻過於狠毒。

山虎寨寨主金毛虎侮辱一名少女，並使其在撞牆而死。

卓千里聽聞此事後，連夜上了山虎寨。

第二天，整個山虎寨在世上消失了，是的，不但全寨一百多號人，就連雞鴨鵝、牛羊馬等禽類牲口，包括整座山寨全部被付之一炬，只剩下一些殘壁斷垣。

雖說山虎寨就是個土匪窩，為害一方，但這手段還是過於激烈，過於心狠手辣了。

要不是崑崙派乃是名門大派，派中又是高手如雲，等閑之輩根本就不敢惹，如若另換別人，就滅山虎寨的行徑，說不得就會惹起眾怒，被綠林下達「江湖追殺令」呢。

提起崑崙派的「毒手道士」卓千里，江湖上也是褒貶不一。

人一旦在江湖上混的時間長了，說話就會變得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卓千里是名門正派里出來的，雖然從來不說假話，但是經過一年多的江湖磨練，也不會再實話實說了，說一半留一半，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你還不知道是真是假，知道這些信息，那是屁用都沒有的！

之所以搶著第一個通報姓名，也是在給青衣書生打個樣，不要什麼話都說，交淺言深，要是亂說實話，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青衣書生反應很快，接著說道：「在下章名，也是江浙人」。

他倒學得快，直接張嘴報了個假名字。

卓千里在旁邊聽得是直皺眉，畢竟說一半和說假話是兩回事，偏偏還不能去揭穿，可把他憋屈壞了！

青衣書生也將近二十歲，是王家堡少堡主王遠名，王家堡不是江湖幫派，只是類似村鎮似的鬆散地方組織。

王家堡里習武之風盛行，王遠名也是自幼拜名師習武，手中一對判官筆，擅長點穴，穿、點、挑、刺、戳等一十二路春秋筆法，路路精通。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前一句是指，使用的兵器越長，攻擊範圍越廣，威力自然也就越大了。

后一句是指，手中的兵器越短小，就必須越接近對方，才能進行有效攻擊，打鬥時動作更快，同時承受更大的風險。

這「險」，不是說使用者危險，而在於戰鬥的方式，是搏命的打法，可以迅速制敵於死地。

使用判官筆這類短兵器的，都擅長近身搏鬥，上來都是搏命的打法。

王遠名和卓千里，他們兩家是世交，兩人打小就在一起玩耍。

王遠名是跟著卓千里出來的，他被卓千里的江湖經歷所吸引，也想闖出自己的名號！

只是這連名字都要報假的，不知道還怎麼揚名立萬啊？

王遠名報完名字，自己也有些後悔，但覆水難收啊！說出去的話，那就如同是潑出去的水一樣，難道還能收回來，重新說啊！

小捕快說道：「在下趙睿，臨安人。」

捕快的官服，是趙睿偷來的，他比何事了還小兩歲，才十七歲，長得那是眉清目秀的，看上去比女孩子還要俊俏。

趙睿人長得很文弱，偏偏拿著把金鱗刀，之前在來古廟的路上，何事了都替他累的慌！

其他三人本來也都是英俊的小後生，但和這趙睿一比，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卓千里和章功名聽到趙睿的介紹時，表情有些古怪。

何事了看見了，想起師父提到過，有些人會有一些特殊的愛好，莫非這兩人就有這種嗜好，他倆看上趙睿了，一想到這個，不禁感得一陣的惡寒。

何事了雖說是初入江湖，沒有任何江湖經驗，奈何人家有個厲害的師父，方方面面都給徒弟考慮到了，也安排好了。

比如自從離開師父開始，就從未有人見到過何事了的真面目，經過簡單的化妝易容，面貌就變得有些略黑，不太明顯的絡腮鬍，嘴下面有個黑痣，整體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四五歲。

不然以他的真實面貌，未必見得會輸給趙睿多少。

卓千里話里的意思，何事了自然也聽出來了。

初入江湖，何事了那也是有備而來的，光假名字，師父提前就給他準備了好幾十個！

何事了雙手一抱拳，說道：「在下吳實華，大同臧家莊人。」

他這番話，就很有些講究了，江湖中人，如果不方便報真名，又不想騙人落下話柄，讓人詬病，就在話里暗示對方，我說的不是真的，不要相信啊！

這不「無實話」和「藏家莊」都說出來了，這就叫話裡有話，你要沒聽出來，只能怨自己江湖經驗少了！

王遠名和趙睿，明顯是真的沒聽出來。

卓千里看著何事了，愣了一下，然後嘴角微微上揚，很顯然，他聽出來了，只是沒料到，何事了會如此直接了當。

卓千里也沒有揭穿的想法，既然人家都挑明，不想告訴你真實姓名，所以就算你揭穿一次，又怎麼知道對方第二次說的，就一定會是真的呢？

表面上看，四人嘻嘻哈哈，一團和氣，彷彿失散多年的兄弟，背地裡卻各有各的算計。

可能連最為年幼的趙睿，對大家都會有所隱瞞，沒有說出所有實情！

何事了看著面前談笑風生的三人，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富家大少爺。

何事了心想書上寫的，是一點錯都沒有啊！正所謂是「海底魚，天上鳥，高可射，深可釣。唯有人心相對時，咫尺之間不能料。君不見李義府之輩笑欣欣，笑中有刀潛殺人。陰陽神變皆可測，不測人間笑是可真」

眾人的種種表現，也可稱的是爾虞我詐啊！

真的很險惡啊！一不留神，就打生打死，稍不注意，就禍事上身啊！

這難道就是江湖了，從上岸到現在，短短一個多時辰，自己就管了個閑事，怎麼稀里糊塗的，就和一群嫌疑犯攪和在了一起！

自己該怎麼辦？待會是不是應該偷偷溜走，還是繼續和他們廝混在一起。

等四人吃飽喝足，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卓千里和章功名商量著出去巡查一遍，免得晚上讓人給一窩端了。

何事了聽了，想到師父忘憂道長說過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萬一他倆發現了什麼情況，不回來通知自己，偷偷跑了咋辦？難道要自己和趙睿替他們背鍋嗎？

畢竟和他們交往時間太短，又不知跟腳，要是在被人買了，那可就慘了！

又想起之前多虧自己報了假名，不然就虧慘了，這酸秀才和臭道士，只怕也沒說實話。

不行，自己得跟著他們，不能讓這倆趁機溜了，之前沒溜，來廟裡匯合，一是沒地去，二是沒啥情況。

這要真惹了厲害人物，這倆一準會溜，想到這，何事了就提出，也要跟著一起去，人多也有個照應

天都黑了，趙睿自然沒有一個人留在廟裡的膽子，四人只好再次分成兩撥，不然目標太大，容易被人發現。

卓千里和章功名向左，何事了帶趙睿向右，繞開來時的荒涼小路，以免打草驚蛇。

從人員分配上就能看出來，臭道士只怕是沒按好心，他和秀才是一夥的，出了情況不管是打是逃，都很方便，順便還把戰力最差的趙睿分給自己，明顯就是在甩包袱啊。

四人這前腳剛剛離開古廟，這後腳從古廟內一堆破爛下鑽出來三個大活人，衣衫襤褸的，分明是三個叫花子。

叫花子們先前在古廟中歇息，何事了他們邊走邊說，聽他們說到打死人了，嚇得叫花子們躲到了破爛下面。

何事了他們進廟時，天色已經昏暗，四人又毫無江湖經驗，居然都沒有查看廟中有沒有其他人。

也許是故意的，畢竟經驗最老道的卓千里，啥實話也沒說，還驚醒了王遠名和何事了，同樣都說了假話。

四人在廟裡，又吃又喝，叫花子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發現，然後滅口了。

好不容易等到四人都離開了，叫花子們也不敢多做停留，迅速出了古廟，沒入夜色中。

再說古城三大扛把子，在北門外匯合后，也分成三撥人馬，左右兩路迂迴包抄，中路快速突擊。

李飛虎親自領著中路人馬，林知府和區守備在城門處等候。

林知府是文人，自然不會參與追捕，而區守備是守城有責，晚上更加不能出城，那可是擅離職守，要是被人蔘上一本，就算有寧王護著，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李飛虎領著教中高手，氣勢洶洶，直撲古廟，不將打傷侄子的人，挫骨揚灰，那是誓不罷休啊！

李飛虎三十七八，正值壯年時期，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掌中一把雁翅刀，一手五虎斷門刀，練得也是爐火純青，是天龍教里排名前十的高手。

近幾年，由於教中年輕一代，人才輩出，李飛虎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過手了。

這次居然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打傷他的侄子，難道真的以為他李飛虎老了，連刀都拿不動了嗎？

他李飛虎這麼興師動眾，不僅僅是要為侄子報仇，同時也是在用這種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方法，震懾他人。

近來天龍教中也不太平，似乎有人在嘗試替代李飛虎的位置，這還得了，李飛虎要用行兇者的血，來警醒這些心懷不軌的人！

不要再來挑釁了，不然定要讓爾等試試看，看我李飛虎的刀可還鋒利否！

何事了他們，到底會不會碰上尋仇的天龍教眾人？

是狹路相逢，且戰且退啊？還是見勢不妙，提前遠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