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話 與子同袍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話 與子同袍

驀地,一道閃電在半空中劈開混沌,雷聲滾滾,暴雨將至。

「黑雲壓城城欲摧……」

「哎呀你個書獃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作詩!」

我被知秋拉著趨步疾行,回眸只見校場上的將士們已經排成幾列,正井然有序地撤回營房。

我在心裡默數:五,四,三,二,一……

果然,才走出沒幾步,一滴豆大的雨珠打在了我額頭上。雨滴沁涼,倒讓我覺得舒適無比。

緊接著,密集的雨點降臨。不過眨眼之間,衣裙濕透,緊緊地貼在了身上。

「唉……真是的……」我忍不住暗嘆一聲,淋雨的興緻瞬間全無。

竟然忘了這種材質的衣服一淋就透……早知道該問知秋借一件蓑衣的。

沈知秋似有所感,突然回頭看來。兩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落湯雞!」

「嘁,你也好不到哪去!」

沈知秋今日穿著白衣,姣好的身段被濕衣包裹著,教人一覽無餘。

此刻在雨中亭亭玉立的她,如出水芙蓉般清麗明艷。

我心中艷羨不已,卻故意痞笑著:「嘖,身材不錯嘛!有料!」作勢將「魔爪」伸向她豐腴瑩白的胸前。

「啊!流氓!」沈知秋臉色通紅地躲開,氣得跳腳:「竟敢調戲本公主?找打!」

「別這麼小氣嘛……噫!皺眉頭不美了哦。」

「你還說?!」

兩人你追我趕,打打鬧鬧不亦樂乎,我卻沒來由地突然感到背後生寒。小心翼翼地回頭看去,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沈知秋也側身看去,疑惑道:「怎麼——」

她的話戛然而止,瞬間面如菜色。

我同情地看了看她:「唉——這下慘了。」

沈知秋與我對視一眼,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我可能要負荊請罪了……」我說。

「不會的,咱們有難同當。」

「呵!」仿若近在咫尺的一聲冷哼讓兩人頓時噤若寒蟬。

兩人立在原地,老老實實地低頭伏小,像做了錯事的孩子般靜候大人「發落」。

沈惜月的玄色衣角映入眼帘。他今日穿著略微修身的便服,整個人長身玉立,腰間的一塊羊脂玉十分惹眼。依舊一身深灰色便衣的季尹不遠不近地跟在沈惜月後面,目不斜視。似乎對當前的尷尬境地渾然不覺。

我偷偷抬眼,好巧不巧,剛好和沈惜月的目光相遇,如條件反射一般,對方原本面無表情的俊容頓時怒氣橫生。

「咳……」我尷尬地輕咳一聲,正要硬著頭皮繼續裝鴕鳥,餘光里卻瞥見一個漸漸靠近的墨藍色身影。

那人是……沈時偃?他怎麼也過來了?我這幅樣子要是被他看見了……

我頓時窘迫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你們在做什麼?!這是軍營!你二人無法無天行為放浪,是想擾亂軍心么?!」沈惜月劈頭蓋臉一頓怒罵。

「惜月你先消消火……別上綱上線嘛。我和阿軒淋淋雨,體驗一下軍旅艱辛……」沈知秋一臉諂媚。

「是啊是啊,這和王爺您躬親練兵、身先士卒是同樣的道理。」收到沈知秋的眨眼暗示,我訕笑著附和,眼神卻忍不住飄到正側頭跟小廝說話的沈時偃身上。他快過來了……

見沈惜月不表態,沈知秋厚臉皮地接著道:「再說了,我們又不是神仙,這打雷下雨的也沒個準兒……」

「行了!」沈惜月不耐煩地打斷,薄唇緊抿,怒瞪著託辭不斷的我們:「花言巧語!身為女子卻放浪形骸,真是不知羞恥!」

「你——」沈知秋氣得粉頰通紅,正要發作,驀地發現沈惜月身後的沈時偃,頓時撒嬌般地撲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人的手臂,嬌呼,「四哥!這小子目無尊長,你快管管!」

「……是么?」沈時偃淡淡地轉目看了過來,我呼吸一窒,垂目看到自己濕透的衣裙下隱隱若現的白色中衣,忍不住攥緊了手,臉上的熱度迅速蔓延到了耳根,隱隱發燙。

因病中體虛而堅持穿了中衣的我雖不至於像沈知秋那般春光大泄,沈時偃的目光也並無絲毫的侵略性,可不知為何,一旦被他這樣打量,我便心如擂鼓,腦中一片空白,原本信手拈來的借口和託辭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我頓感挫敗,明明是那樣平靜淡然的注視,我卻反應這麼大,真是沒出息……難道我註定要栽在「同一個人」身上?在他面前,似乎我所有的小心思都無處遁形,原本自鳴得意的小聰明也變得愚蠢可笑。

不待我反應,沈時偃從小廝手中取過披風,輕輕圍在了沈知秋肩上,語聲輕緩:「當心著涼。」

「四哥別總慣著她!」沈惜月不滿道。

沈時偃微微嘆道:「好了,回去再說。」

我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家醜不可外揚」這句話,一時間更加無地自容。還好將士們已經結束操練收兵回營,否則,知秋這副模樣若是被外人看到,必然有辱皇家顏面。追究起來,首當其衝該受罰的人,只能是我這麼個無關痛癢的外人。

我默不作聲,低頭盯著自己的腳面。淺色繡鞋上沾滿了草屑和泥土,裙擺也一片狼藉,雨水混著泥沙粘在裙擺上,難辨原色。

……真是狼狽。

倏地,沈時偃輕飄飄的一句話傳入耳中:「給那位姑娘也披一件吧。」

我如蒙大赦,抬頭對上沈時偃平靜無波的面容,情不自禁地彎起唇。

沈時偃微微頷首,轉眸示意沈惜月。

「嘁……」沈惜月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解下披風走到我跟前,雙臂一揮,寬大的披風輕而易舉地罩在了我身上。

「咦?」這小子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明明小我一歲,卻已經比我高出了一個頭……我鬱悶地撇了撇嘴。

「怎麼?你還不願意了?」沈惜月居高臨下,將我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眉峰微蹙,作勢要收回披風。

我忙不迭地抓緊,一臉討好:「沒有沒有!感謝您還來不及呢!」又行了個標準的揖禮:「多謝王爺不計前嫌、賜披風給草民!」

「……」沈惜月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算你識相!」

我用披風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心中偷笑,雖然個頭已經很高了,卻依然還是那個傲嬌易怒的毛頭小子啊……

突如其來的大雨一直持續到當天傍晚才漸歇。在營帳里換衣小憩的時候,沈知秋告訴我,玉門關自古就是軍事要塞,而我們所處的軍營也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難怪這城牆和塔樓都給人滄桑厚重之感。

「雨停了。」沈知秋說。

我掀簾而出,只見碧空如洗,遠山如黛、蒼蒼渺渺。裊裊炊煙縈繞於一排排的營房之上。

「那些煙是從伙房裡飄出來的嗎?」

「是啊,看來飯點到了呢!阿軒你餓不餓?可要試試這軍營里的飯食?」

見沈知秋興緻勃勃,我也不便推辭,於是應道:「如果方便的話,當然可以。」

「好吶!不過是加雙筷子的事,有何不便?」

沈知秋預備深入軍營、與子同袍,然,終究因沈惜月一句「女子不可擅入軍營」而不得不留在營帳里單獨用餐。

「唉——」沈知秋拿筷子戳著碗里的饅頭,垂頭喪氣。

我忍俊不禁:「好啦好啦,多大點事兒?在哪吃不都一樣嗎?」

我將有些干硬的饅頭掰成小塊泡在粥里,配著清淡的小菜吃得津津有味。

沈知秋顯然有些詫異:「乾巴巴的,你居然吃得下?」

我無奈地搖搖頭,勸道:「軍營里條件有限、伙食簡陋,饅頭自然比不得自家做得鬆軟。能有清粥小菜已經很不錯了……仔細想想,提供給我們的飯食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些普通士兵的飯桌上又是怎樣的光景?」

沈知秋不再抱怨,老老實實地拿起勺子喝起粥來。

我欣慰地笑了笑,沈知秋這個好奇寶寶的問題卻又接踵而至:「你好歹也是個郡主,如何吃得慣這些?」

「我?我嘛,你猜。」

沈知秋夾了一塊蘿蔔丁混到白粥里,不以為然地說:「肯定是你這個藥罐子不能食辛辣刺激,所以吃慣了清粥小菜唄。」

我淡淡一笑,並不反駁。她當然不會知道,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曾經的我可是無辣不歡的。只是現在這幅身子的胃過於嬌弱,不得不注意飲食而已。

我狀似不經意地問:「將軍他……平日里都待在軍營嗎?」

「是啊,四哥和手下同吃同住也不是一兩日了。平日又軍務繁忙,時常幾天不見人影呢。」

「這樣啊……難怪如此得民心。」

我咬著筷子,不禁陷入沉思。

沈時偃的功績有目共睹,於民,毋庸置疑是大幸;於他本身,卻不知是福是禍……飛鳥盡、良弓藏,自古因功高震主而蒙冤赴死的先例不在少數。但願,他能免於此難……

「唉!」沈知秋扔下湯匙。

「吃不下了?」我忍不住打趣道。

沈知秋趴在桌上捂著胃,愁眉苦臉:「不是……」

「嗯……你平日都只吃細米精糧,許是消化不好。胃不舒服了吧?我們先回去。請竹先生開點葯吧。」

「不用……」

「用的,我也想見見你說的那位竹先生,親口向他表達謝意。」

「好吧……」

叫小廝通報了沈時偃之後,沒過多久,沈惜月冷著臉進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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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醫:落馬將軍別太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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