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賈珍之死(一)

第八十三章 賈珍之死(一)

賈政滿意的點點頭,暗道此子倒是個識大體,知進退的,又問起他最感興趣的事情來:「讀到第幾本詩經了?」

賈家有族學,似賈瑜這種適齡的男子都可以入學讀書,不過想起剛才那賈寶玉看見自己說的「往日雖不曾相見」,想來這新身體的前主人應該不曾進學,否則依照賈寶玉的秉性,早就上去勾搭了。

賈瑜汗顏道:「卻叫二老爺問起,侄無地自容,侄以往只在外面一味胡混,因此沒讀過幾本書。」

見賈政臉上有失落之色,賈瑜又道:「不過侄也有向學之心,還望二老爺以後給予幫助,不然依侄目前之處境,想要功成名就,難如登天矣。」

聽賈瑜如此說,又見他一臉的堅毅,言語誠懇,賈政心裏好受了許多,認同道:「你能有此心是極好的,想來只要勤懇刻勉,何愁無出頭之日。」又問道:「如今住在何處?」

賈瑜忙道:「只住在後街。」

「汝既有向學之心,且先入族學,以後若無事,可多來我這走動,這幾位先生能言善辯,博古通今,為當世之人傑、亦曾見過大世面。」賈政一邊說着,一邊給賈瑜引見他身邊的這幾個清客相公。

單聘任、卜固修、詹光等一眾六七人紛紛口稱「世翁謬讚」,上前給賈瑜見禮,想他們幾個無不是善於揣摩的人精,自然看得出賈政對賈瑜的希冀,言語中亦不乏讚美之詞。

賈瑜與眾人見了禮,心裏暗道: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想這賈政並無多少才華,身邊聚集的也皆是一群欺世盜名之徒,且看這為首三人名字的諧音,善騙人、不顧羞、沾光,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話說自從秦可卿夜奔秦府哭喪,一晚上賈珍都不曾睡好,翌日上午便來到榮國府和賈政商議明天大壽的安排和章程,不曾想剛一進門便被請到了榮禧堂。

賈母坐在軟榻上,身後的一個丫鬟正輕輕的用篦子給她梳理滿頭的銀髮,見賈珍進來,賈母問道:「珍哥兒,我怎麼聽說東府前些天鬧的不像樣啊?」

賈珍心裏一跳,暗道果然是因為此事,想他堂堂賈家族長,按理說應該是說一不二,闔族敬服的人物,卻因賈母的存在,變成了一個表面人物,雖然外面迎來送往等事還是由他負責,但明眼人都知道,賈家真正的領導人不是他賈珍,而是這位史老太君。

他半點不敢忤逆賈母的意思,一是因為賈母輩份最長,雖然族中有年齡和她差不多的或者還大一些的族老,奈何那幾房都是庶出,在他們寧榮這兩房面前低了幾等,根本說不上話,再說了,這老太太手裏的誥命金冊可不是鬧着玩的,惹怒了她,她持着那誥命金冊到宮裏去參他一狀,他絕對落不到什麼好,別說是他了,便是他老子來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嬸子」。

族長可以是任何人,但是真正的領導人只能是賈母。

「此事是孫兒的錯,沒來由的讓您老挂念。」賈珍爽快的認錯,他心裏清楚,既然賈母問了,那自己就要拿出個姿態來,他可不想因為那個小畜生得罪了賈母。

「你啊,也算是要做爺爺的人了,和那瑜哥兒一個小娃娃計較什麼,傳出去別人豈不笑話我賈家?且看在老婆子我的面子上,以後不要去招惹他。」

賈珍連忙答應。

賈母又道:「聽說蓉哥兒媳婦身子不大好,現在如何了?」

賈珍面露沉痛之色,道:「昨兒夜裏秦府打發人來報喪,說秦老爺因病去了,我那兒媳婦便連夜回去給她父親守靈了。」

「早聽說那秦老爺身子骨不好,卻不曾想連這個年都沒撐過去,鴛鴦,打發人去秦府上燒送些紙錢貢品,再替我兩銀子的帛金吧。」說着,賈母嘆了口氣:「可憐見的,她身子骨本來就不好,也不知道哭成什麼樣。」

鴛鴦放下篦子,從裏間的柜子裏取兩銀子,交給翡翠,讓她帶着人去秦府拜祭。

賈珍走後沒多久,賈母又道:「鴛鴦,你再去兩銀子交給那瑜哥兒,告訴他,他終究姓賈,天底下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叫他不可心生怨恨,不然,我也不依他。」

鴛鴦沒再打發人去做,親自取兩銀子去夢坡齋找賈瑜。

夢坡齋內,氣氛熱烈,連被攆回去閉門思過的賈寶玉都被賈政給叫了回來。

賈政很難得的沒有再訓斥他,只是道:「你比瑜哥兒大幾個月,作為兄長,以後你要多照顧他。」

賈寶玉很高興,連忙保證,當即便邀請賈瑜中午到他屋裏用飯,這時,卻見賈母的首席貼身保姆鴛鴦手裏拿着一包東西走了進來。

賈政問道:「可是老太太那邊有事?」

鴛鴦笑道:「奉老太太的令,兩銀子來與東府的瑜二爺,老太太說了,天底下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讓瑜二爺心中不可記恨。」

賈寶玉對細細打量鴛鴦的賈瑜介紹道:「這位姐姐是老祖宗身邊第一得力丫鬟,平日裏我們都叫她鴛鴦姐姐。」

怪不得賈赦對這個鴛鴦念念不忘,只見她蜂腰削肩,鴨蛋臉,黑油頭髮,雖無秦可卿那般傾國傾城的顏色,卻別有一番韻味,想她開朗樂觀的品性和最後的結局,賈瑜心中磋嘆,上前一步,行了一禮道:「賈瑜見過鴛鴦姐姐。」

鴛鴦看到賈瑜有些吃驚,旋即恢復自然,把手中裝着銀子的袋子遞給賈瑜,笑道:「瑜二爺,老太太念你艱難,遂讓我取了這些銀子與你,權當新年的紅包了。」

賈瑜收了銀子,道:「賈瑜謝老太太的賞,勞煩鴛鴦姐姐走這一趟。」

鴛鴦抿了抿嘴唇,深深的看了賈瑜一眼,輕移蓮步,裊裊婷婷的去了。

鴛鴦走後,賈政又勸告了賈瑜幾句,最後道:「以後你們二人一處上學,要互相幫助,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尋我。」

賈寶玉和賈瑜欣然領命,出了夢坡齋,賈寶玉拉着賈瑜的手道:「且去我那認個門。」

賈瑜不好推脫,只好同意。

「襲人!襲人!來了貴客,且把那楓露茶取出來待客。」

一進院門,賈寶玉就開始搖人,未幾,就聽見屋子裏有人應了一聲。

進了屋,從裏間走個丫鬟,賈寶玉指著賈瑜笑道:「他是東府的賈瑜,你們叫他瑜二爺便是。」

那幾個丫鬟一起福了禮,口稱:「奴婢見過瑜二爺。」

叫襲人的丫鬟看了賈瑜兩眼,微微點頭,走上前指著賈寶玉的腰間道:「每次出門都給二爺系好了玉佩香袋,可有哪一次是完整回來的?不消說,定是被茗煙那幾個野小子給哄了去,二爺便是大方不放在心上,也須為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想想,倘若讓太太知道了,豈不責怪我們看顧不好二爺?」

望着眼前這個不停抱怨的丫鬟,賈瑜心中好笑,想這賈寶玉房裏那麼多丫鬟,真敢用這種語氣和賈寶玉說話的怕也只有這個襲人和晴雯了吧,不過襲人倒真的是因為關心賈寶玉,而那個晴雯則是天生的牙尖嘴利,輕易饒不得人。

「左右不過一些小玩意,值當什麼?你若是怕被他們哄了去,下次我出門不系便是了。」賈寶玉很顯然是習慣了這些話,也不在意。

賈瑜喝了一口原著中大名鼎鼎的楓露茶,果然是香如蘭桂,味似甘霖,悠遠綿長,回味無窮,不禁贊道:「好茶!」

賈寶玉笑道:「瑜哥兒若是喜歡,不妨帶一些回去品鑒,我素日裏用的少,放在我這裏也是糟蹋了,襲人,把剩下的楓露茶都包好,走時給瑜哥兒帶上。」

......

賈珍在夢坡齋又被賈政端著族叔的架勢告誡了幾句,心中鬱悶的不行,草草的商量完明天的章程后,黑著臉回到了寧國府。

后宅,一個二十許的年輕婦人和兩個小丫鬟正在做着女紅(gong),見賈珍進來,那年輕婦人起身笑道:「老爺回來了?」

這婦人是賈珍的續弦,寧國府目前的當家太太尤氏。

賈珍嗯了一聲,問道:「前段時間聽你說你老娘和兩個妹妹要來京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尤氏笑容一滯,小心翼翼道:「許是還沒有啟程吧。」

賈珍聞言瞥了她兩眼,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出去了,只留下心雜陳的尤氏,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

臨近中午,賈瑜並沒有想在賈寶玉這用飯的意思,起身告辭,賈寶玉見留他不住,只好說閑了便來他這裏說話,他覺得賈瑜說話很有意思,還好聽,是個值得深交的人。

只可惜,賈瑜不這麼想。

出了榮國府,賈瑜輕車熟路的回到了住處,看着破舊的小屋,心裏竟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先是給父母的靈位上了兩柱香,想起還沒有用午飯,索性收好銀子,出去逛逛,一方面是想熟悉一下京城,另一方面也能祭一廟。

此時此刻,世界上最繁華、最熱鬧、人口最多的城市,不在黑暗的歐洲,不在沉睡的美洲,也不在任何沒有孕育過文明的大陸,只在賈瑜的腳下。

大梁的京城,盛京。

這裏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彙集著全天下的三教九流八作,魚龍混雜,賣祖傳秘方的、看面相算吉凶的、打把事賣藝的、說書的、賣唱的,形形色色,無奇不有。

街道兩邊全是茶樓、酒館、當鋪和各類大小作坊,街頭巷尾還有不少賣各色吃食的小商販,有賣羊湯的、賣燒餅的、賣冰糖葫蘆的、賣烤紅薯的等等八門,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沒有的。

往來的行人也不盡相同,有的提着鳥籠、衣着華麗,有的拿着破碗、衣衫襤褸,也有的神行猥瑣、欲行不軌,更有的腰懸利刃、虎視眈眈。

甚至還有還有插標賣首的、賣身葬親的,真真是繁華和悲慘共存,理想和現實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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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紅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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