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薛寶釵探靈虛觀,北靜王訪皇覺寺

【31】薛寶釵探靈虛觀,北靜王訪皇覺寺

初五靈虛觀開觀,寅時山下馬車的轆轤聲就此起彼伏了起來,至卯正開門時,外頭已經排起了長隊。

代玉是不願意參與這些事情的,人多起來她就覺得煩悶的慌,把迎來送往的事情交給那些傀儡師姐和師父,她自己睡到了巳時才起床。

薛寶釵不打算搶頭柱香,因而來的也晚,到了觀里直奔代玉的院子而去。

「今兒這麼多人來,我當你還勤快些呢,沒想到更懶惰了。」薛寶釵看着滿桌子早點不禁扶額道。

「她們忙她們的,跟我又沒有什麼關係。姐姐吃了嗎?來吃點?」

「怎麼跟你沒關係,好似你不是這觀里的人一樣。」薛寶釵說着在桌邊坐下,紫鵑端了一碗紅豆湯放在她面前。

「我就管着收錢,這裏來的人越多香油錢越多,我就越高興。」代玉把小籠包塞進嘴裏,揮手示意紫鵑把東西給薛寶釵。

紫鵑向來最懂代玉的心思,去裏面找了幾個平安符出來。

「怎麼這麼多?」

「老太太的,二太太的,姨媽的,鳳姐姐的,那三個過幾天你讓寶琴帶過去就好了。」

「好。老太太確實讓寶琴過幾天就去住一陣子呢。」

代玉笑了笑,賈母對薛寶琴確實是沒的說。

無論哪一家的祠堂都是非外人不可進的,林黛玉在賈府住了好幾年,也沒有進過賈府的祠堂。

而今年賈母竟然讓薛寶琴一起進祠堂祭祀,並且第二天還進宮拜見了賈元春。

薛寶釵說起這些事情來代玉才明白為什麼王熙鳳有那麼大的危機感,本來王熙鳳在老太太面前靠着撒嬌賣痴博得疼愛,然後仗着這份疼愛作為管家的助理,如今忽然有了個人分了寵,怎麼能不讓人難受呢。

「寶琴是板上釘釘的寶二奶奶,今年舅舅回來,他們兩個成了親過年也是要去祠堂的,不過早了一年罷了。」

「你倒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了。」

「我本來就不在意啊,他們倆這事兒不還是咱倆給牽的線嗎?」代玉一臉壞笑的看着薛寶釵。

代玉提供的思路,薛寶釵找的人選,說她們倆是賈寶玉和薛寶琴的紅娘可是一點都不錯。

「寶琴……對這門婚事是何看法?」雖說賈寶玉訂親讓代玉鬆了口氣,可她還是想知道當事人到底是什麼感想,若是寶琴不幸福,她豈不是成了幕後黑手?

「她高興著呢,老太太對她那麼好,太太拿她也當親閨女,可比在家裏好多了。」

「那她對寶玉呢?」

薛寶釵看了代玉一會兒:「又犯傻了不是?且不說寶玉的相貌,只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有女兒家能做主的,她比你可看得透呢。」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因為傻,還能千方百計的逃出來不成?這麼說來姐姐也傻。」

「你可知道早先我們在金陵叔伯兄弟都是住在一起的。」薛寶釵緩緩說着往事:「那時候年紀小,正經的書讀不下去,便去書樓里找那些混書來看,為此不知多少人被罰跪在祠堂。雖說後來不看了,又被教導著《女兒經》,可著心裏也並非不羨慕的。」

「羨慕那些千金小姐私會窮書生?然後窮書生一朝得勢就把千金小姐棄之不顧?」

薛寶釵搖搖頭:「那倒不是,女子嫁人自然首求門當戶對,舉案齊眉。高嫁不易,可也不能低嫁任人宰割。我只是羨慕她們能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我從前並沒有什麼想法,只覺得隨着父母的心意,嫁誰都好。可看見你,我忽然明白,原來心之所向並非只是找到想嫁的人,也可以是不用嫁給不想嫁的人。你說得對,寶玉雖好,可予我確實太幼稚了些。」

薛寶釵漫不經心的轉着湯匙:「其實,寶琴和寶玉很合適。寶玉不喜經文,寶琴天真爛漫,是不會勸着他好好讀書的,說不準兩個人倒是能玩兒到一處去。」

代玉用可惜的口吻說道:「若是府里一直維持現狀,那他們二人倒還真是一對佳偶。可若是一朝樹倒猢猻散,兩個天真的人又該如何自處呢?」

「你怎麼老是看衰呢,他們又不比我們家,父親沒了,哥哥不成器。好歹如今姨夫點了學政,不正受着重用呢嗎?即便寶玉不成器,也不過是個紈絝罷了,這府里還能缺了他吃喝嗎?他又不像我哥哥那樣惹事。」

聽薛寶釵如此說,代玉只好尷尬的笑了笑,她又不能說自己開的是上帝視角連結局都知道。況且現在結局到底如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如此想來,她還這麼不看好賈府的未來,確實是有失偏頗了。

「吃完飯出去逛逛?」為了結束這個話題,代玉匆匆喝下最後一點兒粥說道。

「今兒人多,你要去哪兒?」

「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得好好玩玩再走嗎?山上的梅花你看了嗎?要不去看花去?」代玉想起來前幾天皇覺寺的梅花,想着讓薛寶釵也欣賞一下。

「今天香客不少,這山上亂糟糟的,不如出去看看?你開的那個鋪子我至今還沒去過呢,要不今兒去看看?」

「好呀,姐姐說了算。」代玉想到今天山上的人挺複雜,或許就有什麼人認識她們,被人看見亂說出去就不好了,還不如遠離了這裏去別的地方玩兒,於是便叫人套了車在門口等著,二人出了門就上了車,一路往山下而去。

水澵在山上待了三天,翻來覆去把太上皇的話想了又想,心緒一直無法平靜。為了平復心情他開始打棋譜。眼下他一手拿着棋子,盯着眼前的棋盤,其實什麼都沒看進去,似乎這盤棋註定就是要輸的。

「主子。」小盛子敲了敲門,在外回稟。

「嗯?」「北靜王爺來了。」

「哦?」水澵把棋子一投,站起身來,「在何處?」

「現下正在太上皇那兒請安呢。」

「去備茶,說不準一會兒就到了。」

水澵這話還沒落地,水溶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只見水溶邊拾級而上邊笑道:「快把王叔最好的茶拿來。」

愁了這些天的水澵第一回笑得開心,大手一拍水溶的肩膀:「你小子什麼時候都惦記着我的茶。」

「豈止是我,我就不信那些王叔王伯兄弟姐妹們不羨慕。誰不知道年年供給太上皇的好茶大部分都在王叔這裏了。」水溶一邊同水澵扶肩進了禪房一邊笑着說道。

太上皇年紀大了,喝了茶不容易入睡,因此年年上供的好茶都便宜了水澵。其他兄弟都不能說是羨慕,應該說是嫉妒。

這些年水澵在太上皇這裏得的好處可不止這些茶,自那日太上皇隱晦的說過幾句之後,水澵這幾日也顛來倒去的想過,這麼多年藉著太上皇的幌子得的賞賜自是不需多說,因侍奉太上皇獲得了「孝」的名聲,加之這幾年皇帝交辦的幾件事情都辦的不錯,他在朝臣之中的名聲竟也十分優秀。

相比之下,一開始就在百官監督之下的太子這些年時常受到言官攻訐。而皇帝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但太子自出生就是太子,年幼失母被皇太后寵溺長大,自小養成了任性且高傲的性子,皇帝有意的放縱使得太子根本不會想到要改變,等到聲評日益下降想要挽回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

水澵往日總覺得父皇是溺愛太子,從來沒想過父皇是故意為之。那日得太上皇指點之後才忽然開了竅。

可即便覺得皇帝有些殘忍,水澵還是不覺得自己的父皇做錯了什麼。都是皇子,誰沒對那個位置有過想法呢?現在明確了父皇的想法,水澵在激動過後也深知隱忍的重要性,更是時刻以太子為驚醒,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於是水澵轉移話題道:「無非是其他兄弟事情忙,就我時間多,便近水樓台罷了。太上皇也沒少見你,你要還能不給?」

「那怎麼能一樣呢?」水溶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太上皇那不過是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才讓我進去的,每回也不過就說一句『有心了』便讓我出來。哪裏能比得上王叔你,還能在這裏住着。」

「少裝可憐,哪回來沒帶走我幾包茶。」水澵說着叫來小盛子讓他包一包新茶給水溶的小廝帶着。

「王叔在下棋?」水溶看着桌上紛亂的棋子說道。

「閑來無聊,打個棋譜罷了。既然你來了不如對弈一局?」

「饒了我吧,我就從來沒贏過王叔。」水溶討饒道:「既然王叔無事,不如一起出去逛逛?今日京中廟會,很是熱鬧。」

水澵也心煩了好幾日,聽水溶如此說,便也想着出去散散心,或許還能見到那日梅園的女子也說不準。

於是小廝捧來大氅給兩個主子披上,又牽來馬要伺候兩個人上馬。

水溶吩咐其中一個小廝道:「你們先回府去,告訴王妃我同王叔去逛廟會,回府不會太早。」

「你們兩個感情倒好。」水澵感嘆道。

水溶不知道水澵和王妃只是表面和諧,回道:「王嫂對王叔也是一往情深,聽聞還特意去靈虛觀求了平安符。」

水澵不置可否,徑直往山下走去,水溶急忙跟上,兩個小廝牽着馬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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