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濃抹胭脂

第六十八章,濃抹胭脂

臉色慘白的年輕道人視線模糊,努力從一個瓷瓶里掏出一顆「青陽丹」,吞入口中,這是一顆保命靈丹,雖然不是最為上等的那種,可道觀里一年也僅能練出兩三顆,不是說煉丹流程有多麼複雜,只是觀里沒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要不是小道士額頭上那金光符篆,附在青衫少年身上的那身影隨意一擊,現在地上躺着得應該就是一具屍體了。

服用了丹藥很快便能站立行走的小道士,再也不敢隨意用符了,不過小蛟龍已然醒來,雖然仍舊虛弱,但觀其氣色,卻沒有性命之憂了。

丁前溪背起甄有錢,避水符流淌的神韻很快覆蓋了二人,那把油紙傘已然破爛不堪,小道士在前面開路,丁前溪回頭看了一眼油紙傘,那把傘跟了他很久了,按下心中不舍,快步離去。

三人行走在泥濘不堪的小路上,張陵快速將他來此地的原由說了出來,原來小道士下山遊歷至這山頭附近的一處小鎮上,突然下的一場暴雨讓道士好生詫異,不是說天不能下雨,而是說這場雨下的格外「陰沉」,哪怕隔着客棧門邊上,都覺得有股子涼意直入骨髓。

這時候就聽說自從山上住了一對夫妻以後,這山附近的雨都要比別處更冷一些,要是冬春還能歸咎為時節氣候,可夏秋也是如此,張陵默默掏出一張符紙,在隱蔽的地方接了點雨水,這才發現水中陰氣之盛,令人吃驚,客棧中不斷有人咳嗽,還有人嘀咕道:「往年不怎麼容易着涼的,這些年動不動就感了風寒,難道是老了?」

這句話無心之人聽了恐怕多半笑笑就過去了,可有心之人定能順着脈絡順藤摸瓜。

小道士呢喃道:「陰氣如此之盛,日久陽氣必定衰弱,人無陽易受外邪,小則容易感染風寒,咳嗽不止,大則…不好,山上有人在行那養陰之術,這群人,都是陽化陰的養料!」

進了山卻久久沒能找到山中怪異之處的小道士,卻在大雨天遇到了途徑此地的丁前溪,披着蓑衣的張陵雖然損失了兩件重寶,可看到丁前溪他還是很開心的,小道士找了一處高一點的地方眺望,沒發現能躲雨的地方,從山崖上一躍而下,即將落地的時候如落葉緩緩落在地上。

丁前溪讚歎道:「行啊你,一年不見,都可以御風啦。」

面色古怪的張陵從身下揭下一張符紙,在丁前溪的眼前晃了晃,「沒有沒有,小道境界還差了些,都是這張疾行符在起作用,這東西屬於一次性的消耗品,不過好在便宜,等尋到個避雨的地方,我送你一些,只要符紙夠多,日行千里不是問題。」

雨下不停,山頭上白茫茫一片,蜿蜒山路上濕滑無比,可再次探路回來的張陵神色略有振奮,說是前方不遠處依稀可見大宅院,就在那山腳下,原來三人已經快穿過這座山了,丁前溪背上的甄有錢搖搖晃晃睡著了,就連加快速度幾乎是狂奔的顛簸也沒能讓青衫醒來。

山腳下的大宅院,紅漆木門已經褪色,看樣子是座老宅院,像這種規模的大宅子,門前理應有兩頭石獅子坐鎮,可這處宅子門前乾乾淨淨,什麼東西都沒有,門檻上的石條都沒有。

張陵暗繞着大門徘徊了一圈,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宅院前突然有踏水的聲音急促傳來,只見又有兩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躲在一把雨傘下急急跑了過來。

收起雨傘的讀書人看了三人一眼,另外一個拍拍頭髮上的雨滴然後轉身快速扣門,檐下的雨滴成線,還好沒起大風,不然場間五人早就渾身濕透了。

許久之後,大門的門軸發出生澀的摩擦音,大門終於是開了一條縫,門裏面探出一張如花般的臉蛋,似是初學女子裝,臉上的粉彩不知添了多少層,唇間的胭脂紅艷,眉心間一點朱紅,這樣一張慘白的臉上剛好配合天空中一道炸雷響徹,嚇得敲門的那個讀書人一個退步,等到看清楚開門的那個,其實只是個板着臉有些生氣的小丫頭后,讀書人這才抖抖手腕,做出一個自認為瀟灑無比的拱手。

似是書生突然後退的動作惹得姑娘不開心了,她重重哼了一聲,臉上厚厚的細粉直落,就要一把將門重新關上。

邊上那個一直沒有表示的讀書人人這才以手抵在門上,阻止了即將關上的宅院大門,他很有禮貌的先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朋友唐突了佳人,姑娘不要誤會,他從來沒見過姑娘這般,略施粉黛便好似人間仙子的絕色之姿,天色已然快要黯淡下去,外面又下着大雨,我們這行人裏面,已經有身子骨弱的扛不住雨冷,昏過去了,姑娘一看就是個心善人美的,幫幫忙,讓我們五人進屋暫且避雨,順便吃上些熱食暖暖身子。」

說罷摸出一錠份量不輕的銀子放在手上,接着道:「姑娘放心,在下跟朋友從來沒有吃白食的習慣…」

似是對書生言語頗為新奇的丫頭,捂著嘴,她臉上的粉又掉下來一層,拿着傘的那個讀書人只好裝作低頭看腳尖的樣子,怎麼也不願抬頭了。

丫頭雖然還是板着臉,可伸手兩個手指頭,將那錠銀子夾了回去揣在兜里,女孩的聲音先是有些嘶啞像是很久沒跟人說話似得,講了兩句以後聲音很快變得空靈起來,魏亦然一行三人一臉茫然,只聽那兩人交談不停,大概是拗口的方言,說了好一會,小丫頭才踮起腳尖向邊上挪了一步,讓開身子請眾人進門,歪了歪頭將口中方言換成大燕官話的女孩笑道:「萍水相逢,既然遇見就都是緣分,記得進門之後就待在房間里不要隨意走動,等下會有傭人送些吃食炭火過去,你們交了錢,屋裏的東西都可取用,這點我爹跟我娘是不會怪罪的。」

宅子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只是院落進位佈局有些問題,說是兩進宅子吧,後面還有個大院,說是三進宅子吧,後面那個大院裏只有孤零零的一間房子。

一行五人被安排在二進西廂房內,宅子裏佈局不算簡單,假山水漾,瑞獸石雕,還有好些花花草草,窗花上還沒褪色的喜字帖表明了宅子裏剛辦過喜慶的事情沒多久。

一行五人分別的時候互相打了招呼,那兩個書生一個姓午,一個姓牛,收起雨傘的那個書生叫牛有方,起先在門外交談的那個叫午夜安,魏亦然點頭示意,兩撥人各自分開。

兩個書生的房子靠近通向後院的抄手走廊邊上,一番敘舊後天色已然黯淡下來,折騰了小半天的書生準備回房間點起火爐烘乾衣服,然後簡單洗漱下吃些熱食,再美美睡上一覺。

驀然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照亮黑夜,已經從走廊里去往後院的小丫頭去而復返,此刻正躲在一根大柱子後面窺視着剛要推開房門的兩位書生,被一道驚雷閃電嚇得轉身回頭,剛好看到半張臉貼在柱子後面,嚇得兩人雙腿發軟,互相摻扶著走進房間。

小丫頭舔了舔嘴上的胭脂,臉上妝容如同民間藝人彩繪的木偶小人那般,咧開嘴的女孩臉上有淚,邊哭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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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踏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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