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 只想看到你······高興地走

一一七 只想看到你······高興地走

辮子一被弄回娘家就病倒了,竟日高燒不退。

更為糟糕的是,辮子高燒時說胡話,把自己跟秦大路的事情給暴露了出來!

這一事件導致得直接後果,就是本已病體羸弱的父親岳老爹,一當聞聽之下,一股心火頂在心頭緩不過來,一頭躺倒在床,面沖牆壁便閉上了眼睛。

自此,他就一言不發。也不吃不喝。六日後竟就一命嗚呼,魂歸黃泉······

站在岳老爹的位置想想也是;他一輩子腦筋古板,循規蹈矩是他生活的最高準則。對於秦岳兩姓不通婚的祖訓流傳,他一向自以為自己是謹遵祖訓古制的第一人,卻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竟然與秦姓的後人還懷了孩子!

如此情事,這讓岳老爹情何以堪?

況且,古來有言: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雖好好的兩個兒子,卻就僅僅看上了一個孫子。但就是這唯一的一個孫子,到頭來卻還被人家給搶走了!

眼見的身後香火難繼,讓他直覺得無顏面見地下的列祖列宗——這本來就夠讓他上火的了,如今卻又得知了辮子與秦大路的事情!

又加之,他一個風燭殘年之人,身體近來又一直不好——這幾氣夾攻之下,他如何能承受得了呢?想來他實在也只有萬念俱灰,閉目受死一途了······

得知了妹妹辮子與秦大路的事情,岳二全感到了萬箭穿心般的痛苦;他想不到妹妹為了他,竟做出了如此巨大地犧牲,遭受了如此之重的磨難與痛苦——他情不自禁地雙膝跪倒在了妹妹的床前,拉着骨瘦如柴的妹妹的手,痛哭得像個孩子······

父親沒了,鄭重思想后的岳二全,知道了自己該做點什麼。

他瞞着妹妹辮子,先從別人那裏打聽到秦大路創外的地址,之後給秦大路拍去了一份電報。

接到「見電速歸、直接找二全」的電報,心下忐忑不已的秦大路,急匆匆就返回了家鄉。

快到村子時,鑒於天還沒黑,更是因為吃不準到底是發生了何事,秦大路覺得不便貿然進村。

於是,秦大路在村外延至天黑,這才進村到了二全家。

二全與大路一見面,不及細言,先是引大路與辮子相見,自己退至屋外。

一經與辮子相見,秦大路很快也就知道了家裏發生的事情。只是他和辮子一時還不確定,二全這急火火地把他叫回家來是意欲何為······

二全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接過大路遞給的香煙,一向從不抽煙的二全,連着猛抽了兩口,嗆得咳嗽了一通。

之後,二全擦了擦眼裏咳出的淚花,眼睛看定大路的臉,神情莊重地:

「大路弟,事到如今,別的話我就不說了。我現在就只想問你一句:你對小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你明白地告訴我。」

「······二全哥,我、我就這麼說吧:我用自己的這條命來擔保,我、我不會讓你和辮子失望的。我······」

大路激動地說不下去了,兩手哆嗦著,似乎是想從衣袋裏往外掏什麼東西,但又什麼也沒有掏出來。

二全的眼睛始終看定大路的臉,他點了點頭,嘴裏說道:

「那好。這就好。有你這句話,把小妹放在你手裏,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你會對小妹好的。我、、、、、、」

大路一時懵懂地:

「二哥,你、、、、、、這、、、、、、」

躺在床上的辮子一聽二哥的話,就想掙扎著爬起身來,嘴還喊了一聲:

「二哥······」

二全示意辮子躺着別動,又看了看大路,隨後說道:

「你們都別插嘴,還是先聽我把話說完吧、、、、、、唉,時到如今,別的想法我沒有,我就是想、、、、、我無論如何得成全你們。我、我、、、、、、」

二全一時哽咽得說不下去。他讓自己稍稍平靜了一下之後,擦擦臉上的淚,這才看定大路,接着開口說道:

「大路弟,啥也別說了,你就帶小妹走吧——我是說讓你們先暫時到外頭去呆一個階段,等看看情況再回來。我是這樣尋思的:咱們岳秦兩姓的人家不通婚,這都是多少輩子的老規矩了。如今,雖然我爹他不在了,可在我們岳家這一門裏,像我爹那麼老腦筋的老人,並不只有我爹一個。你們要是在家裏成親的話,沒準就會招來些麻煩。倒不如你們先出去呆一段時間,等事情過去時間久了,我也抽空做些工作,到時看情況再回來,畢竟這裏是咱的老家······大路弟,小妹跟上你,到哪裏我都會放心的。只是出去后,無論你們在哪裏,都要多給我來個信,讓我的心裏······也好隨時有個數······」

說着說着,二全又說不下去了,只剩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落。

聽得二全的話,床上的辮子先是哭了,還邊哭邊道:

「二哥,我們走了,你在家咋辦啊?不!我不走······我不······」

「小妹,你別這樣。這事你無論如何也得聽二哥的——你就聽哥的話,你倆一塊走吧。只要、只要小妹你過得好了了,我······我的心裏就啥都有了······」

拂曉的微光中,三個人的身影在村外的嶺坡上,慢慢地移動着——秦大路扶著孕身笨重的辮子走在前面,背着一個大布包的岳二全跟在後頭······

到得嶺頂,大路與辮子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雙雙轉過身形,面對着二全——此時兩人都已是淚流滿面。

兩人凝視着同樣熱淚滾落的二全的臉,還是大路先開了口,対二全說道:

「二哥,就到這裏吧······別送了。」

二全一時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他把肩上的大布包拿下來,遞給大路,眼看着大路把布包背在身上。

之後,二全的一雙淚眼在大路和辮子的臉上,反覆來回地看了幾遍,這才強自按捺住內心的傷感,開口說道:

「你們······走吧。出門在外,記得凡事自己多小心在意······多來信······走吧。」

大路和辮子一時並不動身,只是凝望着二全的臉,一任淚水在下巴上掉落······

驀地,兩人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聲「二哥」,雙雙跪下身來!

二全急忙伸手相攙,嘴裏連連說道:

「快起來,快起來······」

辮子突然朝前跪行兩步,一把抱住了二全的腿,哭着道:

「二哥,我不走了!我不走······」

二全一邊想把辮子攙起來,眼淚不住地掉在辮子的頭髮上,一邊嘴裏說叨著:

「小妹,別、別這樣······你得聽哥的話。哥現在、、、、、、只想看到你能······高興地走······」

······辮子總算被二全和大路攙了起來。

在大路的相扶下,辮子的腳下開始移動,目光一時還停留在二全的臉上。

二全的目光跟辮子對視着,一隻手還示意著,嘴裏喃喃地:

「走吧······走吧······」

大路和辮子慢慢地轉回了臉,漸漸地走去······

當走出了一段路,兩人又不由得停住了腳步,雙雙回首望去——晨曦初露的背景中,只見二全依然佇立在那嶺頂上,身影一動不動······

送走辮子和大路,二全兩腿灌鉛似地回到了家裏。

都說男人無妻不成家。誠然,居家過日子,家裏少了個女人,也就難說還能有多少過日子的樣子。

曾幾何時,二全的這家院裏,雞狗鵝鴨,歡騰蹦跳。夫妻倆即開着小賣部,還做着玉米棍的生意,整天價人來過往,笑語盈院,很是熱鬧。後來,孩子的降生,讓這個家裏更添喜慶。

眼見得小日子越過越發紅火,這讓鄉鄰眾人無不誇讚與羨慕。可那承想,轉眼之間,丁素梅娘兒兩個被搶,生意買賣也都停了擺,一個原本氣氛熱騰騰地家庭,一下就變得冷清寂寥,人氣乏缺。

只是,丁素梅娘倆雖被搶走,但家裏的角角落落,卻又無處不在昭示著娘兒倆曾經的在此存在與生活······

回了家,進到屋裏來的二全,一當看到了床鋪上妻子的衣物,和孩子的小衣裳,他禁不住又一次去捧在手裏凝視着,忍不住又是淚落唏噓起來——他想念妻子,他想念孩子。他太惦記他們——真想去看看他們······

聽得院門響動,並有孩子的聲音叫喊「二叔」、「二舅」,二全放下手裏的衣物,擦擦眼淚,走出屋去。

來人是大哥岳大有和他的女兒苗苗,以及二全的二姐蘭子生的那個傻瓜兒子憨憨。

憨憨跟苗苗同齡,只是生日比苗苗小几個月。他被大舅岳大有收養在家已是有些日子了。

一見大哥他們來了,二全先是到開小賣部的東堂屋裏,拿了一把糖塊出來,分給了兩個孩子吃,讓孩子在院子裏玩耍。隨後,他讓著大有進了堂屋,兩人拿了板凳在屋門口坐了下來······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曲折蜿蜒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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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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