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女人生孩子,有男人啥事

一一二 女人生孩子,有男人啥事

還是在春節剛過了沒幾天,雇傭丁貴寶的老闆,就來通知丁貴寶上班押車去。

臨要出門的頭一天下晚,見丁貴寶一直就是呆在家裏看電視,姚玲便對他建議地道:

「明天你就要出門去了,這是新年後頭一回,你不到老家裏去坐坐,跟爹娘說一聲?」

丁貴寶不以為然地:

「有這個必要嗎?今上午爹不是來過嗎?他知道就行了唄,還去說啥?」

姚玲堅持地:

「你不是還沒去跟你娘說過嗎?我看你還是回家去說一聲吧······」

見丁貴寶臉一扭沒吱聲,裝作沒聽見,姚玲又繼續說道:

「有些話,我勸過你不止一次,你別怪我多心多意。其實,你要是站在我的位置上,一想也就能明白了······我還是那句話:以前,你跟你娘無論怎麼相處,那都沒有關係。你再怎麼樣,你娘也不會想歪的。可現在有我摻和在裏面,事情就不同了;況且,你娘對我一直又不滿意,這就使得有些事情——你以前再怎麼做,你娘也許都不會多心。可現在你再隨着性子去做,你娘難免就會去尋思多了,誤以為是我在中間給起了啥作用,讓我有嘴也說不清······」

丁貴寶情緒反感地道:

「她毛病!就她事多!往後你甭理她。她愛咋地就咋地。」

「可是······」

丁貴寶有點不耐煩地:

「好了好了,快算了吧。老說些這個幹啥?我煩!你願家去你去吧,我還得看電視呢。」

姚玲只得無奈地暗暗嘆息······

果不其然,丁貴寶剛過了年頭一趟出門,竟然連個招呼都沒跟自己打,這讓貴寶娘又誤以為是姚玲從中使壞,因而對此耿耿於懷。也免不了就對人告說此事。

其中,當她跟丁貴寶大姐說叨起這事時,貴寶大姐不禁勸她道:

「娘,不是當閨女的數說你,我看你還是少疑神疑鬼地去瞎琢磨一些吧。俺兄弟都是結婚成家的人了,你以為孩子大了,還像小時候那樣,啥事都得圍着你轉?做什麼事還都得跟你說個明白?再說貴寶媳婦那人,我可是看着人家那舉止言行的,讓人說不出別的來。不像是那種鬼鬼道道的人。倒是你,老就對人家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貴寶娘一見自己的骨頭跟自己「犯別」,頓時就先有三分逆耳,臉上也便顯出不樂意的神色,不由得開口就道:

「哼!你們都看着她好,那是你們看着!反正我就是看着她不順眼!」

對姚玲來說,儘管婆婆這頭對她的態度一直沒有向好的變化,可她跟婆婆相比,卻是有所不同;在與丈夫丁貴寶的關係逐漸平和、向好的同時,她對婆婆的心態,也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有所變化。畢竟跟那種斤斤計較而又耿耿於懷、一點針鼻大的小事就遮住了眼的婆媳不同,姚玲難能可貴的,是她還能夠有容人之量,不是那種小肚雞腸、心胸狹隘之人。

所以,就對待自己與婆婆的關係這方面,姚玲在激憤、衝動的情緒逐步回落、漸趨平靜之後,她由原來的反感、疏遠、敵對,逐漸轉變到一種盡量去對婆婆多寬容、少計較的態度——認為婆婆畢竟是個長輩,自己了解了,也就該見怪不怪,拿着當那麼個人對待就是了。還是努力把婆媳關係搞好才是。

基於此,姚玲便嘗試着盡量去跟婆婆接近和溝通。比方說,丁貴寶每當過些天回家來一趟,往往都會帶點南方的稀罕吃食啥的回來。而每次丁貴寶又往往都是來去匆忙,少得空到父母跟前去。

於是,姚玲往往便會在事後,拿上丁貴寶帶回的東西,送給公婆去品嘗。

然而,令人遺憾地是,婆婆表現出的那股意願,與姚玲的舉動這般卻是並非相向而行,而是顯得蠻橫無理;不光不領情,甚至變本加厲,越發來勁了,頗有點「敬神還敬出了鬼來」的意味!

有一次,丁貴寶帶回家一些桔子——這在當地自然是稀罕物。這不,姚玲就拿了點出來,想去送給公婆品嘗。當她剛走到公婆家的那條衚衕口上,可巧婆婆正好從家裏出來。而一看到提着東西走來的她,婆婆的反應,居然是一扭頭返身回了家,「稀里呼隆」一陣響——院門被關上插了栓······

熱臉碰上涼屁股,豈有此理!

就為了此事,公爹丁老萬去跟姚玲歉疚地道:

「孩子,這都是你娘的不對······唉,自家屋裏藏不住丑,她就是那麽個人,稀里糊塗也快一輩子了,你就別去跟她一般見識······。」

「爹,您放心吧,我不會去跟娘計較的,我······」

姚玲嘴上是這麼說,可即是話已說開了頭,她也就不由地牢騷、抱屈了起來,接着對公爹說道:

「說實在的,自從過了門,以往我跟娘吵嘴慪氣,不管是誰的情理、誰的不對吧,可我心裏······還真是沒想跟她多計較一些;我現在覺得,無論如何,總歸是一家人,總還是盡量往好里相處才好。也免得讓外人笑話。再說,我又是做小輩的,過去的事情,千不對萬不對,首先我有一份錯——不該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去傷了娘的心;畢竟娘她是長輩,我做晚輩的,尊重她是理當應該的,可我以前老是氣盛,容易嗆她······因為這,我就想盡量地接近她,可娘她······她總好象跟我幾輩子的仇敵冤家是的,一直都不願轉意回脖······」

丁老萬愧疚難當地:

「孩子,爹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你跟你娘的事情,一點都怪不得你,怪只怪你娘······唉,追到根上,這一切也都怪爹啊!都怪爹······當年糊塗······。」

丁貴寶又一次回了家。這次由於裝貨不是很急,第二天上午才能發車,所以丁貴寶可以在家裏過一夜。

這天晚上,睡下之後,姚玲躊躇了一下,對丁貴寶道:

「跟你商量個事吧······。」

「啥事?」

「我想······我想你能不能跟老闆請幾天假,臨時找個人先頂替你一下,你在家跟我忙活忙活,把咱家的地瓜都插上秧再去干······」

丁貴寶一聽,立馬錶示不同意見,說道:

「這哪行啊?人家既然再找上人了,那我還能怎麼回得去?這個活我可不想放棄······怎麼,家裏的活計,爹他不幫忙嗎?還是娘她又不讓爹伸手?我明早找他們去!口口聲聲說什麼為我好,狗屁!我這想好好掙點錢呢,他們卻在後面扯我後腿拆我的台!」

姚玲趕忙解釋地:

「不,不。你可別想錯了,事情不是這麼回事;爹也不是不管,娘也沒說啥。你不知道,就是前幾天剛打好的地瓜溝,那也是爹找人雇牲口給乾的。我想讓你在家忙幾天,就只是覺得老人年紀也大了,我眼下身子這麼重,自己幹不了多少,不好多勞累老人······。」

姚玲嘴上是這麼說,其實在她的心裏,自從那次公爹幫她幹活,氣得婆婆不給飯吃,她就凡事能夠自己幹得了的,那就盡量自己干,不想再去給公爹惹什麼麻煩。

但眼下的她,苦於自己的身子日趨笨重,覺得自己對活計越來越勉為其難,無奈之下,她這才想到讓丁貴寶留在家幫着忙活幾天的主意。

不過,她同時又擔心,自己要是實話實說,難免有挑撥丁貴寶母子關係之嫌,似乎有點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的意味。

再說,要是丁貴寶萬一為此冒冒失失家去對母親發點什麼火氣,那就更把事情鬧大了。

因此一來,姚玲也就沒有把心裏的真實意思吐出口。

一聽得姚玲的這話,丁貴寶倒是顯得不以為然。他大咧咧地說道:

「這有什麼。他們幫着干點,那不也就是累點嗎?總歸也不是為了別人不是?再說,這插地瓜秧的活,它又不是麥季搶收那麼時間緊迫,什麼早點晚點的,無所謂,慢慢干唄。」

過了些日子,丁貴寶又一次回了家。

姚玲想了想,又一次央求地對丁貴寶說道:

「我這眼看着就快要生了,你、你能不能還是······就暫時留在家裏別出去了,好嗎?我、我老就覺得有點緊張,心裏沒底是的······」

「這······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說預產期還得過些天,到時候二姑就來陪你嗎?你·····再說,我這一請假,也就等於把這活扔了不算,這女人生孩子,有男人啥事?我留在家裏能中上啥用?看看我還是好好出去掙點錢,給你多多買保養品,你就在家好好生孩子吧。嘿嘿。」

說完這話,丁貴寶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敢情是他想起了村裏曾經發生過的一件事情······

那是在夏天,一次,有一戶人家生孩子;孕婦的「生陣」看似倒很強烈,可孩子半天了,就是還不露頭,折騰得孕婦在床上難受得不行,老就躺不住。於是乎,那孕婦就一次又一次地從床上爬起來,一絲不掛地下了地,在接生婆的攙扶下,在裏間外間的地上,來回地遛步。

並且,因為疼痛,那孕婦一邊被架著遛步,一邊嘴裏還忍不住痛苦*、喊叫着:

「哎吆俺娘啊!哎吆俺娘啊!」

這一幕,被站在屋外的孕婦的男人可就看了個一清二楚。

當時一個沒忍住,那男人「噗嗤」一下子就笑了出聲。

屋裏的孕婦一聽,登時可就氣急敗壞地發火了起來,沖窗外破口大罵男人道:

「操你娘的沒良心貨!你還有臉笑?這還不都是你乾的好事!你就暢快吧——孩的生日,娘的難日。你娘當年就是這麼生下你的。你個驢操的玩意!」

聽了丁貴寶的剛才的話語,以及他所說的笑話,姚玲沒再說啥,只是苦澀地一笑······

誠然,如今的丁貴寶較之以前是變好了許多——心裏好像也有了家和老婆的位置。但他跟姚玲之間,顯然與「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境界,差距還遙遠得很——他現在顯然還完全沒能了解和體會到,作為妻子的姚玲,此時的所思所想和內心感受······

唉,人生在世······要說最難的,也許莫過於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尤其是夫妻之間。

而夫妻之間,要達到心相印、情相通的那種融和、默契的地步,有時看起來,似乎也並不難。但有時似乎又······很難很難······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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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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