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藏起來

第1章 藏起來

「參見郡主,郡主萬福。」

隨着聲音響起,陸山河矮下身子跪在了地上。

少年聲音清悅溫柔,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沉溺,可若細聽就會發現他的聲音中並無感情,只是因為聲線如此而已。

寧空念的目光落在衣着單薄的少年身上,片刻后又移開,向遠處望去。

她看着滿目的山峰眯了眯眼睛道:「你這可不是想讓我萬福的樣子。」

聲音清冷,沒有一絲起伏。

陸山河安靜的跪着,額頭緊緊的貼着地,似乎想讓地板的刺骨的冰寒驅散心中的冷意。

寧空念收回視線,低頭看向並不打算說話的男子。

調香一族,從出生就是一位香師,他們調製的香千變萬化,效果奇佳,更神奇的是他們的血液能解百毒。

乍一聽,調香一族好像是被上天寵愛的族群,但事實卻是,調香一族遭世人覬覦。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誰不想得到調香一族的垂憐?

佛祖割肉喂鷹,但佛祖尚有自保能力,對於調香一族,世人卻想趕盡殺絕。

而面前這位,則是調香一族的少主——陸山河。

他把自己隱藏得很好,除了走夜閣的那幾個老傢伙有些許猜測之外,幾乎沒人知道調香一族的少主竟然這麼高調。

畢竟小東西不僅是調香一族的少主,還是第一商行落雨春的老闆。

挺厲害。

半晌,寧空念俯身,細白的指尖輕輕的點在陸山河手背上的疤痕上。

少年沒有躲,像是沒有靈魂的玩偶,任憑擺佈。

陸山河的手型很好看,骨節修長,線條流暢,指甲圓潤泛著晶瑩。

他的右手手背上橫有一條疤痕,似被灼熱的利刃砍傷,疤痕周圍有着斑駁的燙傷痕迹。

長長的疤痕從小指根部到橈骨莖突,幾乎橫穿了整個手背。

淺粉色的疤痕橫在他的手背上,帶着一點破碎感,讓他的手更美了。

美得凄婉,美得震撼。

寧空念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意味不明的輕嘖道:「可惜了。」

要是當初她再厲害一點,這隻手上也許就沒有那疤痕了。

寧空念說完就收回了手,她直起身子,垂眸淡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白衣因着跪地的動作像流水一般全部鋪在了地上,他像個沾了煙火氣的仙人,也像個……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陸山河低着頭,寧空念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

總之,不會是什麼好臉色就是了。

最後,寧空念的視線落在少年彎曲的手臂上,那處正微微顫抖著。

小姑娘顰眉。

這小東西昨日中了軟筋香,難道藥效還沒過?

這香的效果也太長了吧……

寧空念眉頭越皺越緊。

候在一旁的降真見狀走上前,呈給寧空念一方錦帕。

寧空念看了一眼降真,又低頭看着降真手中的錦帕。

她鳳眼微眯,垂在身側的指尖輕捻。

片刻,她拿起錦帕頭也不回的走了。

降真轉頭看了一眼跪得規矩的白衣公子,輕輕嘆了口氣。

他朝陸山河福了福身,就跟在寧空念身後走了出去。

等到到屋內那人身上的禪香散了些,陸山河像是在一瞬間泄了氣一樣,渾身癱軟在地上。

陸山河慢慢的縮回手,片刻后玉白的指尖輕顫著劃過上好的錦布。

感受到指腹上傳來的細軟,陸山河嘴唇輕抿,漂亮的眼睛裏有光閃過。

眼中的光亮轉瞬即逝,陸山河兇狠的把那衣服攥緊,手掌翻過,在衣服上重重的搓著剛才被寧空念碰到的地方。

而已經出去的寧空念此時出現在花瓶后的窗外。

降真則垂著頭恭敬的站在寧空念的身後。

寧空念看着裏面那人的動作,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

半響,寧空念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停留在一處小山邊,閉着眼睛聽着從小山間流出的涓涓流水聲。

「他恨我?」語氣清清冷冷的,但降真還是聽出了細微的不解。

降真停留在寧空念身旁,垂首答道:「回主子,屬下不知。」

寧空念唰的睜開眼睛,漂亮的丹鳳眼盛滿了冷意。

降真脊背一麻,頭垂得更低了。

寧空念轉過頭去,淡淡的說:「自去刑堂領罰。」

「是。」

「知道錯在哪裏嗎?」

降真自然是知道的,答道:「屬下不應自作主張。」

寧空念嗤笑一聲,「和小清怨待了一段時間膽子肥了不少啊。」

降真:「……」

降真垂著頭不敢出聲,這會兒出聲不是他死就是他殘。

活着不好嗎?

想通了這些,降真越加沉默了。

寧空念睨了降真一眼,張開手掌,白皙的手中赫然是被揉成一團的錦帕。

「不用去邢堂了,用你的錢給相府的下人一人買一條……」頓了頓寧空念漸漸勾起嘴角,眼睛裏似乎有一瞬間的惡趣味閃過。

「一模一樣的。」

她道。

降真嘴角抽了抽,小聲的應了聲是。

那還不如去邢堂呢。

寧空念把錦帕遞給降真,「留着給綉娘做個樣兒。」

降真嘴角抽了抽,伸出雙手接過錦帕。

心痛……

寧空念似想起什麼又說道:「讓大夫再給他仔細檢查一下身體。」

降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裏的他指的是誰,才吶吶的應了聲是。

寧空念垂首慢慢的撫平衣袖,長而捲曲的睫毛輕輕顫抖著,陽光撲朔,在眼瞼處留下了一片扇形的剪影。

微風徐徐,春天的風還夾着冬雪的涼意,不算刺骨,但是也不好受。

「恨我幹什麼,不感謝我還恨我,小沒良心的……」

在少女身後的降真聽出了語氣中那若有若無的幽怨,眼皮子一跳,他嘴唇囁喏著,最終什麼也沒說。

太子孟昭在賢妃壽宴上毒發身亡。

皇上大怒,下令徹查。

但這件事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樣,影衛短短几個時辰就找齊了所有的證據。

而那些證據都指向了一個人——落雨春的老闆,陸山河。

天子出派軍隊,誓要捉拿陸山河。

寧空念沒去壽宴,事情發生得又急又猛,加之有人鐵了心要攔截消息,所以她在通緝令發出后才知道這件事情。

當時寧空念就進了宮。

想到這兒,降真抬頭,一臉複雜的看着迎光而立的少女。

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麼忽悠的,皇上就把這事兒交給了自家主子處理。

兩日後他們的人馬在京城外的破廟內發現陸山河,當時陸山河已經中了軟筋散,整個人都癱軟在了佛像下。

少年郎一身白衣,五官好似上天費盡心思才雕琢出來的,漂亮得不似真人。

他睫羽輕垂,好似睡著了一般安靜的躺在那裏。

白衣少年身後是龐大而神聖的佛像,一時間眾人只得屏住呼吸,怕是驚擾了那座下仙官。

白衣佛子。

降真依然對那個畫面記憶猶新。

後來——

傳出去的消息是,陸山河在破廟中拚死抵抗,士兵失手,陸山河慘死於士兵劍下。

當晚,念淵郡主手提陸山河的項上人頭回宮復命。

然而事實卻是自家主子把公子帶回了蘇合別院。

兇手歸案,太子母族依然憤憤不平,妄想踏平落雨春,撫慰太子的亡靈。

最後降真也不知自家主子是如何處理的,那柳家後面就慢慢消停了。

降真一言難盡的看着寧空念,心中那麼在乎,卻這麼對人家,何必呢?

「加派人手守着這裏。」

降真懨懨的道了聲是。

寧空念說完,狠狠的一掃袖袍,轉身走了。

他為什麼擦手?

都擦紅了……

嗯……

他的陸老闆嫌棄她?!

!!!

小沒良心的!

要不是她,他能長這麼大嗎?!

寧空念越想越生氣,最後抬腳重重的踹了一下路邊的一片花叢。

花朵受不住夾雜着內力的巨大撞擊,一片片花瓣在受到衝擊的那一刻紛紛散落。

微風拂過,只剩幾朵沒有花瓣的花心在輕輕搖晃着,此情此景莫名的有些凄涼。

寧空念:「……」

操。

寧空念收回腳快步離去。

走在寧空念身後的降真面無表情。

降真內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晚,丞相府。

「主子,公子他還是不肯吃東西。」

降真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一邊觀察著寧空念的臉色一邊說。

姑娘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慍怒。

須臾,她把手中的摺子用力的拍在桌上。

摺子瞬間彈了起來,最後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降真的餘光剛好看得到那有些裂開的竹片,眼角抽了抽。

降真又把頭低了低,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寧空念沉聲問道:「孟元恆那邊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降真公事公辦的答:「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聽完降真的回答,寧空念的臉色才微微好看了一點。

皇帝她不能動,皇帝的兒子她還是敢動一動的。

孟元恆那個狗東西,一大把年紀了還在作死。

安靜點找個地兒養老不好嗎?

「去蘇合別院。」

說完,寧空念就起身拿起了一旁的披風順勢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邁步而去。

降真垂頭應了聲是。

——

哐——

屋門被打開,屋外橙色的夕陽順着門縫漸漸鋪了進來。

寧空念抬頭,一個梅瓶迎面而來。

「滾!」

聲音嘶啞,彷彿被侵犯領地的受傷豹子。

寧空念微微側頭。

不錯,還有力氣,沒餓死。

咚——

寧空念轉頭,瓷片落了一地,視線上移,降真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下一刻,一道鮮血從降真頭上緩緩流出。

寧空念後退一步,想了想上前把降真手中的食盒拿過來。

寧空念面無表情的說:「下去吧。」

降真低頭,血流得更歡了。

降真:「……」

寧空念:「……」

都不捂一下的?

寧空念向後跨一步,踏進屋內,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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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公子又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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