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禍福相依
?潘興漢一眨不眨的凝視糊在窗戶上的黃白色牛皮紙，站了半天，看了半天。
黃白色牛皮紙如同電影特技鏡頭，打着漩渦逐漸變換顏色和形狀，最後變成掛滿冰凌花的玻璃窗。
潘興漢又回到孩童時代的冬季，太陽出升之前的早晨。每到這個時候，起**后常常坐在炕上，對着掛滿冰凌花的玻璃窗發獃，樂此不疲。冰凌花千姿百態變幻多端，每天都有不同的形態，引發不同的遐想。
不同的心思看待冰凌花，在不同的人眼裏會有不同的形態。潘興漢就此問題與弟弟有過多次爭論。自認為冰凌花是高聳的山巒和蜿蜒的河流，看在弟弟眼裏就變成了一個冒着熱氣的大白饅頭和一盤金黃色香噴噴的炸魚。於是弟弟哈著熱氣將玻璃窗上的美味吃掉。
「塞外真美，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潘興漢眼睛打着漩渦恢復了焦距，一臉的滿足。伸胳膊踢腿走出房間。
明知道潘興漢經常發癔症，鶯兒還是沒忍住好奇，走到窗戶跟前，站在潘興漢原來站立的位置凝視一陣。牛皮紙還是牛皮紙，唯一的變化是眼睛發花，再看別的物品有些重影。
「神經病！」引用潘興漢的新名詞咕噥一聲，鶯兒回到桌子繼續琢磨教授學員的問題。
看着鋪天蓋地的積雪，潘興漢在房間里的好心情繼續延續，一片暢然。塞北乾旱，冬季雪下得越大，土地墒情保持的就越好，第二年就會有好收成，這對塞北明年大力推廣農耕的促進作用不可估量。
天也有情偏向我，潘興漢感覺此時自己就是天之驕子，在草原與忠順夫人會面的積鬱一掃而空，走向磐石營城外。腳下厚厚的積雪咯吱咯吱作響，有在鋪滿糧食的場院上行走的感覺，充實而又滿足。
由於在城南新建的農舍不夠用，追隨火槍兵的二百多戶土蠻牧民，很多都被安置在火槍兵廢棄的地窩子裏臨時棲身。潘興漢要去看望他們，看看安置的是否妥當。
剛剛走到山坡腳下，遇到同來這裏的王順。王順具體負責管理這些土蠻牧民。
「興漢，你也過來了。」
「下大雪了，心裏不踏實，過來看看他們還缺啥少啥。」
「糧食、牲畜和柴草農具都已按著人口分給他們，沒啥缺失，就是怕他們用不慣咱們送的火爐，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地窩子雖然保暖，排煙卻是影響居住安全的一大威脅。「對了，興漢能造出在厚雪地隨意馳騁的馬車嗎？」王順認為潘興漢無所不能，提出了要求。
「坦克，現在造不出來，估計這輩子也夠嗆。」潘興漢既似回答，又似自言自語，眼底流動着喧囂穿梭的機動車。
「唉！想往熱河那邊多運些糧食，可雪太大，四輪馬車走不了，看來只有用牲畜馱運了。」王順第一次主動向潘興漢提要求，被拒絕，不覺有些失望，還有些憂慮。
「大哥是怕雪大，伯父家裏缺少食物嗎？」潘興漢明白了王順提要求的緣由。
「是啊，今冬的雪又大又勤，我怕大雪將草原覆蓋，牲畜沒有吃食，會餓死很多，所以想運送一些糧食過去。」王順嘆了口氣，憂鬱的目光看着仍在飄落雪花的天空。
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沒有冬季儲備飼草的習慣，一遇大雪就會餓死很多牲畜，而他們又不吃凍餓而死的牲畜，缺少食物是必然的。…,
聽了王順的話，潘興漢因退給土蠻人牲畜而後悔不已的心得到安慰，並因自己的大方而略有驕傲，「大明貿易公司的人手馱馬不夠用，就找葉老徵用一些戰馬，你全力組織，能夠運多少，就運多少，和韃靼人貿易時，可用凍死的牲畜交換糧食。」受到王順的感染，潘興漢再一次大發慈悲心。
冬雪對於農耕的人來說是福，對於游牧的人就是禍。同一件事放到不同人面前，就有完全不同的結果。火槍兵的發展壯大，在冀鎮總兵王保看來，就是一場禍事。
冀鎮三屯營總兵府，總兵王保，副將張守愚、李芳春、戴延春，守備徐光啟（此徐光啟非彼徐光啟）等一干主將坐在議事大廳里，商議如何處置潘興漢和他的火槍兵。
去年冬天，王保接到兵部尚書石星的密函，要求他解散或者削弱火槍兵。他遵照頂頭上司的意思採取了一些措施，但因為沒有直接利害衝突，在強硬的潘興漢抵制與反對下，聽憑火槍兵遵照皇上聖旨開赴塞北，任其自生自滅。
沒想到火槍兵在缺衣少食的情況下，不但沒散掉，還緩過氣逐漸壯大，由最初的一千人發展到七千餘人，而且兵強馬壯，戰力翻著跟頭往上漲。
火槍兵發展壯大不是壞事，王保開始認為有潘興漢在前面頂着，會給冀鎮衛軍減少很多壓力。冀鎮衛軍就不必隨時補充兵員，留給自己吃空餉的餘地更大。
不能容忍的是他們在發展過程中觸動了王保的切身利益。一個是收納了戚繼光的舊部，一個是開辦了互市，擋了自己發財路。
吃空餉雖然方便，隨便動動筆杆子，白花花的銀錢就流到腰包。但這條路有風險，被哪個眼紅的監察御史盯上，就要四處打點破費一番。通過互市，從貿易差額中賺取的銀錢卻沒有一點風險。互市一散，明知道吃了差額，也沒地方查證。
於是王保開始留意潘興漢和他的火槍兵，並盡一切可能削弱他們的實力。本想通過放棄暫時利益、關閉互市這個手段，引起韃靼人的不瞞，從而達到藉助外人之手削弱火槍兵的目的。為了實現目的，通過甘希這張牌，挑動土蠻人東進塞北與火槍兵對峙。
沒成想，土蠻騎匪太窩囊，被潘興漢給包了餃子一鍋端。目的沒達到，反將朵顏部推入潘興漢的陣營，而且在三娘子的主持下，土蠻與火槍兵不但沒結仇，反而達成諒解。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把人家養肥。
憋屈，說不出的憋屈。王保有撞牆的心思。
在王保的主持下，這些聚在一起的冀鎮衛軍主要將領給潘興漢和火槍兵羅織了十大罪名。寫成彈劾奏疏上報朝廷。自己沒有能力整治潘興漢，只有藉助朝廷這隻遮天大手掐死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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