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結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結局

牆外面的時詡並沒有聽清景聆的話,但那熟悉的話音與腔調依舊令他心頭一顫,那宛如亂麻一般的心裡,終於被解開了一個結。

「景聆……」時詡扔掉了手裡的石頭,抑制不住地喊了出,

一旁的程衛臉色一變,連忙跳起來捂住了時詡的嘴,「祖宗,小點聲……」

時詡憋紅了臉,「嗯嗯……」

程衛面露無奈,這才放開了時詡。

「子定,是你嗎?」

牆的另一邊傳來了景聆詢問的聲音。

時詡扒開了程衛的手,猛吸了兩口氣后,才貼在牆邊,壓低了嗓音,「是我。」

另一邊的景聆顯然是驚訝了一瞬,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是絳微帶我來的。」時詡背對著牆壁坐了下去,景聆的話音像極了山中的一池泉水,澆滅了時詡心中的焦灼,「你還好嗎?」

「嗯,挺好的。」

時詡心裡鬆了一口氣,他輕輕闔上眼眸,在腦海里想象著背對著自己的景聆與自己說話時的模樣。

她一定是噙著淺淺的笑意,像自己一般背靠著牆壁,凝視著天邊的那團火燒雲,從喉間溢出輕言細語。

「皇上沒有為難你吧?」時詡平靜地問著,彷彿是像往日一般在府里與景聆聊天一般。

「沒有。」

「那就好。」時詡眼瞼微垂,唇角不自覺間微揚。

「那你呢?你一定去找皇上了。」

「嗯。」時詡輕笑一聲,話音中帶著苦澀,「皇上不願見我,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不要擔心我,我一切都好。」

景聆溫柔的話音挾著夏日清涼的晚風吹入時詡的耳蝸,溫暖的暮光打在他的側臉上,使他面部的稜角顯得分外柔和。

與這樣溫馨的場景截然相反的是站在一旁的程衛,他張望著四邊的長街,躊躇幾次后,終於對時詡開了口。

「子定,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待會兒該有人來了。」

時詡沉浸在蜜罐子里的思緒被倏然拉回,他抬眸看了程衛一眼,喉頭微動,「好。」

時詡側過臉去,帶著笑意對牆那邊的景聆道:「我得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我很快,就帶你離開。」

話音一落,時詡抵著牆站了起來,而牆後面也在他即將邁步的同時傳來了聲音:「我等你。」

時詡微低著頭,雙唇緊抿,湧入鼻腔中的酸澀直衝腦門,讓眼眶也浸上了溫熱的濕意。

時詡走到程衛身側,道:「今日謝謝你了。」

程衛一邊走一邊搖頭道:「子定不必謝我,若是沒有皇上的默許,我也不敢帶你進內廷啊。」

時詡看著程衛的側臉,心裡愣了愣。

景聆緊靠著牆,就像是靠著時詡筆直堅硬的後背一樣。不知為何,即便自己與時詡沒有看到對方,但在聽見時詡的聲音后,景聆感覺心裡安穩了不少。也是到了這時,景聆才恍然大悟,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與時詡,早已互為軟肋。

景聆回到屋中擺弄了一會兒那些香料后,御膳房送著晚膳進了凌藻宮,景聆看著那一桌子的菜,心裡隱隱感到不對勁。

景聆道:「這麼多菜,是還有誰要來嗎?」

小玉福了福身道:「是皇上,但皇上還在處理政務,他說夫人您可以先用膳,不必等他。」

景聆坐回了榻上,挑開首飾盒,拿起一支銀簪把玩,「我還是等等皇上吧。」

賀暨並沒有讓景聆等太久,一盞茶還未涼,殿外就傳來了內侍的吆喝聲,景聆也放下手裡書下了榻,在賀暨進屋的時候向他行禮。

「表姑不必多禮。」賀暨扶起了景聆,走到桌旁坐下,「表姑怎麼還未用膳?」

景聆坐在賀暨對面,端起碗給賀暨舀了碗雞湯,「皇上沒有來,表姑不敢獨自用膳。小心燙。」

賀暨接過熱騰騰的湯碗,說:「表姑是從什麼時候起,對朕也起了畏懼之心?」

景聆夾著菜,說:「皇上是大魏天子,表姑是大魏臣民,臣民對天子,本就是心存敬畏的。」

賀暨俊朗的眉宇間露出遺憾的神采,他捏著勺柄攪了攪熱湯,說:「可朕,也是表姑的侄子。自從父皇崩逝后,朕便是被表姑與姑父看著長大的,表姑對朕除了君臣之情外,難道就沒有親情嗎?」

景聆手裡的動作一停,看向賀暨的眸子里映出閃爍的火光,她微笑著說:「皇上如今把表姑禁足在這凌藻宮中,還與表姑談什麼親情呢?」

自己當年真沒有看錯,這賀暨不僅與賀遷長得像,就連行事風格都如出一轍,更可怕的是他如今尚且年少,便已將前朝眾臣在朝廷中驅逐了個乾淨,若是再假以時日,時詡還在他身邊效命,與伺虎有何區別?

二人面面相覷,賀暨面色微沉。過了少頃,賀暨倏然發出一聲輕笑,放下了手裡的湯匙。

賀暨帶著歉意的笑腔道:「此番的確是委屈了表姑了,只是朕年紀尚小,目光短淺,目前也只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得到一些東西了。」

「既然是皇上的計謀,表姑委屈什麼呢?」景聆繼續吃著飯,從容不迫。

賀暨眉頭微皺,笑得無奈又惋惜。

景聆道:「那在得到那些東西之後呢,皇上準備怎麼做?」

賀暨回道:「在那之後,朕會放表姑離開。」

景聆柳眉微挑,「那武安侯呢,皇上會怎麼對他?」

賀暨緩緩一愣,將筷子輕輕放在碗沿上,他看見了景聆藏在袖口中一閃而過的銀光,房間內再次恢復靜默。

景聆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看著賀暨,等待他的回答。她早已經褪去了年少時的稚氣,眉眼間皆是凌厲。

片刻后,賀暨將目光挪向別處,薄唇微啟:「他是人盡皆知的大魏功臣,朕不會蠢到去動他。」

「在暗處也不會嗎?」景聆接著問。

賀暨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會。」

景聆輕點下巴,收斂了眼裡的寒光,「我相信皇上。」

「但是,朕也有一些要求,希望表姑能替朕做到。」賀暨緩緩道。

景聆道:「皇上請講。」

賀暨沉聲道:「朕不會處置武安侯,但朕也同樣不希望再在大魏朝堂上看見他。」

景聆端著碗,拖著碗底的食指微動。

賀暨的要求雖然苛刻,卻正中自己下懷。

景聆輕應一聲,道:「表姑會與侯爺說的,皇上放心。」

賀暨點了點頭,也像是鬆了口氣一般,神色緩和了不少。

聊完這幾句后,二人便沒在飯桌上再說一句話,賀暨用完晚膳后又交代了凌藻宮的宮人幾句,讓他們照顧好景聆,而後便離開了凌藻宮。

而後的半個月,賀暨偶爾會來凌藻宮給景聆送東西,時詡也日日都跪在明華殿前求見賀暨,但賀暨始終沒有召見他。

直到十月的最後一天,時詡終於等來了賀暨的傳召。

時詡從青石板上站起,拖著跪得發軟的小腿,跌跌撞撞地進了明華宮。十月末的劍陽已經轉涼,但午後的太陽依舊熾烈,時詡臉色通紅,額角全是汗珠。

他在殿門外停下,從懷裡掏出景聆的帕子,但又捨不得用,最後還是扯著袖口往臉上擦了一把。

賀暨坐在書桌後面,一如往常,看了時詡一眼后,又迅速垂下了眸子。

時詡向賀暨行禮后,賀暨率先開了口:「武安侯日日跪在明華殿前,所為何事?」

時詡弓下身子,拱手道:「皇上,臣自十四歲跟隨父兄征戰,十六歲親自挂帥,到如今,已過十年有餘。從小父兄對我的教導便是忠君愛國,父兄逝世后,臣繼承父兄遺志,御外敵,治內亂,如今大魏在皇上的治理下海晏河清,四海昇平,臣與父兄的願望,都已經得以實現。」

「臣是武將,沒有治世之能,臣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時詡將那半塊虎符從袖口中掏出,「這半塊虎符,是時候交還給陛下了。」

時詡緩緩抬起頭,邁著沉重的步子,捧著那還帶著自己體溫的虎符走到了賀暨面前,正聲道:「臣懇請卸下朝中職務,容臣解甲歸田。」

賀暨神色微動,他從楠木桌後站起,徐緩地走到時詡身側,抬起手輕輕碰了碰時詡掌心中的虎符。

「武安侯勞苦功高,何出此言?」賀暨的語氣十分淡漠。

時詡頓時感覺手裡的虎符有了千斤之重,他將腰佝得更低,「大魏如今太平祥和,已經沒有臣的用武之地,也並不希望還有用武之地。」

賀暨眼眸微垂,手不停地撫摸著虎符上的紋路,他道:「孟夫子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如今的滿丘雖然已經北遷,但朕難保他們不會對大魏再起敵意,屆時若武安侯不在,朕又該派誰迎敵呢?」

時詡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大魏永遠不會缺少為國盡忠的武將,臣已是無用之人,占著兩千石的官位卻無作為,臣心愧疚至極,如果皇上還念著與臣的君臣之情,就該放臣遠去,免得臣在劍陽羞愧到死。」

明華宮中再次陷入了靜默,屋外的陽光忽然被黑雲遮蓋,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時詡舉著虎符的雙手已經發酸,站在大明宮中的每一刻,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刃刺進了他的心裡。

他不知道賀暨究竟還在猶豫什麼。

突然,時詡手上一輕,他抬眼看去,那半塊虎符已經落入了賀暨手中。

屋外的風越吹越大,像是越過了牆壁吹到了時詡的身上,他感覺自己的後背上浸染了一陣惡寒。

接下來呢,接下來賀暨會做什麼?

他會殺掉自己嗎?

賀暨走回了書桌後面坐著,居高臨下地看著時詡,倏然啟唇:「去吧,你知道表姑在哪裡,但你們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離開劍陽。」

時詡頓時腦中一嗡,不可思議地看著賀暨:「皇……皇上……」

「你還站在這裡作什麼?難怪表姑說你呆。」賀暨雙手抱在胸前,用嘲弄的眼神看著時詡,「快走,兩個時辰后,朕可保不準自己會不會改變主意。」

「是。」時詡跪了下來叩首,「臣,多謝皇上。」

時詡從地上爬了起來,快速地退出明華殿,屋外還下著雨,時詡心急,但還是問明華殿的內侍要了把傘,倒不是他自己怕雨,而是怕景聆被淋濕。

時詡踩著積水一路狂奔到凌藻宮,遠遠地便看見凌藻宮的宮門正在緩緩打開,景聆就站在屋檐下,伸手接著從屋檐上墜下的雨線。

時詡跑得更快了,全然顧不上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個透。

景聆慢慢低下頭,一眼便看見正朝著自己跑來的時詡,她頓時睜圓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氣后,便跨過門檻朝時詡跑了過去。

「子定!」景聆張開雙臂,撞進了時詡透著溫熱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被雨淋濕的身體。

時詡連忙將傘舉到了景聆頭頂,另一隻手按在景聆後背上,往自己懷裡摁,哭腔中帶著堅硬:「景聆……」

景聆抬起頭,眼眶已經紅了,她輕輕抹著時詡臉上的雨水,道:「你不是打傘了嗎,怎麼還淋了這麼多雨?你跑什麼跑,我又不會不等你……」

景聆的話才說到一半,那沾著雨水的炙熱的唇就朝著自己貼了上來,把自己的話強行撞回喉嚨里。

炙熱又曖昧的氣息在陰冷的雨天被點燃,時詡將傘打得低了些,剛好遮住了景聆的臉。

路過的宮人不敢多看,光聽著那些動靜就已經是足夠令人面紅耳赤。

時詡微喘著氣從景聆臉上挪開,充血的唇瓣上還掛著晶瑩。二人不敢在宮裡多待,離宮后,景聆和時詡便在府里收拾了些東西后,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劍陽。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時詡和景聆都沒有固定的住所,只是在外漂泊,帶著景聆把大魏的各個州郡走了個遍,甚至有一年,還去了遙遠的滿丘看望賀眠。偶爾走累了,就在所到之地歇上一陣子,然後繼續去下一個地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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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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