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破城

第一百二十章 破城

琅玡王此言一出,陳王心裡瞬時冒出了灼人的火氣。

「你說什麼?」他怒瞪著琅玡王,手倏然附上了腰間,眼看著就要抓上劍柄。

而琅玡王眉眼一皺,忽然抓起了大刀,用刀背敲在了陳王手邊,怒喝:「賀遼,你要跟老子動手嗎?」

陳王繃緊了臉,手邊觸碰到了泛著涼意的大刀。

他輕笑一聲,忽然垂下了手,「皇叔想什麼呢,我怎麼會跟皇叔動手呢?」

烏雲緩緩飄過,月光從天邊瀉下,二人借著月光相望,一人狠戾如猛虎,一人狡黠如狐狸。

陳王故作輕鬆地笑道:「皇叔還要將刀架在我腰間多久,如今皇叔身在盛安,沒有必要這麼快與我撕破臉吧?」

圍繞在陳王四周的侯府守衛不約而同地拔出了劍,劍面上還映著銀色的月光。守衛在黑夜中凝視著琅玡王,如一條條毒蛇一般,緩步朝前。

琅玡王心生不妙,縱然自己再心有不甘,也抵不過盛安的千軍萬馬。

琅玡王微抿著唇看了陳王一眼,隨即收回了長刀,退到馬旁,快速上馬。他牽著韁繩在侯府四周掃視,隨即夾緊馬腹,轉身進了橫街。

守軍統領慢慢走到陳王身旁,道:「王爺,您就這麼讓琅玡王走了嗎?」

陳王精妙的眸子沉浸在黑夜中,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邪笑,「琅玡王已生異心,無論是待在盛安還是出了盛安,都將成為禍患,你帶兩隊人,去處理了吧。」

「是!」

統領神色肅穆,帶著兩隊衛兵分別進入了兩條小巷子,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寒風凜凜吹過,道路兩側的香樟落了一地樹葉。

失了控的戰馬發出一聲哀鳴,將落葉踩得稀碎,馬匹上的男人一邊揮舞著長刀一邊呼救,可惜,在豪門林立的永安坊中,已經沒有人敢出門擋在他的身前了。

暗紅的血在青石板上淌著,他瞪圓的眼睛中倒映出眼前的琅玡王府,府門大開,府中家眷,無一倖免。

後半夜,盛安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待人們醒來時,皚皚白雪已將昨夜的血污覆蓋,琅玡王府跟從前一般,大門緊閉,昨夜的哀嚎呼喊,彷彿只存在於夢中。

一夜過後,武安侯府前的衛兵更多了,幾乎能把整個侯府圍起來,而陳王也下令,不許景聆再出府了。

景聆不以為然,昨日的結果,她已經很滿意了,接下來,就看時詡何時入京了。

約過了半月,時詡與趙其、夏侯錚等人從嶆城一路向南,手持先帝遺詔,以討伐魏賊為名,率二十萬大軍從開遠門一舉攻入盛安。

夏侯烈率軍出城迎敵,卻被夏侯錚斬落頭顱。

消息傳入宮中,陳王賀遼帶著賀約合從安華門狼狽出逃,不料遇上了從礁川北上的趙伽睿。

陳王緊緊捏著小皇帝的手,怒斥道:「趙伽睿,見到皇上,還不下馬跪拜!」

趙伽睿摘下頭盔挑眉一笑:「他算是哪門子的皇帝?」

東風吹過,陳王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眼眸微眯,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大魏皇帝在此,反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從陳王背後傳來,如洪水猛獸般傾瀉而出。

轉身間,時詡一手挽著韁繩一手提著墜月刀行在隊伍的最前方,而他的身前還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孩童,陳王定睛一看,這竟是他一直沒有尋得的太子賀暨。

「吁——」時詡在陳王身側勒緊韁繩,帶著一陣寒風停在了陳王跟前。

陳王咬緊牙關,雙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他指著時詡氣急敗壞道:「大膽時詡,竟然挾持了皇太弟!」

時詡看著陳王愚昧的模樣哈哈大笑,他從程衛手中接過聖旨,展開朗聲道:「陳王,到了現在你怎麼還是分不清楚局勢呢?這是先帝留下的遺詔,傳位於太子暨六個字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裡只有大魏新皇,沒有你口中的皇太弟。」

那道聖旨宛若一記巴掌打在了陳王的臉上,他登時更加難以置信:「什麼?先帝何曾留下過遺詔?時詡,你們這是偽造聖旨!罪不容誅!」

一旁的程衛沉聲道:「先帝睿智,在駕崩前就將此詔書秘密交予我保管,防的,正是爾等亂臣賊子!」

「你……」陳王指著程衛,又隨著目光指向時詡,「你們……」

「逆賊賀遼,拿命來!」

這時盛安城中再次傳來一陣喧囂,喊殺聲震耳欲聾,時詡與等人登時生疑,這又是哪裡來的兵馬?

只見杜嬰手持長槍,帶領一眾羽林軍從朱雀大街傾瀉而出,陳王剛剛回首,那柄長槍已經在剎那間刺入了他的胸膛。

陳王猛然嘔出一口鮮血,而面目猙獰的杜嬰緊握著長槍,將陳王的身體挑了起來,使著渾身的熊勁兒將他釘在了城牆中央。

陳王木訥地瞪著杜嬰,怎麼會呢?自己算計了這麼多、這麼久,最後,怎麼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不是啊……

陳王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時詡手中的聖旨上,當年也是因為兆豐帝的一紙傳位詔令,他與皇位擦肩而過,如今這一幕又再次重演。看來這一輩子,自己終究是與龍椅無緣了。

杜嬰鬆開長槍,翻身下馬朝賀暨與時詡行禮:「參見皇上!參見武安侯!如今逆賊黨首已死,臣羽林軍中郎將杜嬰恭迎天子回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時詡面色微沉,靜默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杜嬰。

過了少頃,時詡才低聲對賀暨道:「皇上,杜大人朝您行禮呢。」

賀暨眨了眨眼睛,抬頭看了看時詡,隨後才道:「杜大人免禮。」

「是!」杜嬰連忙笑嘻嘻地站了起來。

大軍回朝第一日,程衛當眾宣讀先帝遺詔,時詡協同眾臣廢舊帝賀約合為泰王,立賀暨為帝,又派兵捉拿了秦溫、鄭少遠等陳王黨羽,盛安終於得以平靜。

忙活了一整天,到了深夜,時詡才和夏侯錚出了大明宮。還未走到宮門,時詡遠遠地看見了宮燈下的熟悉身影。

是她嗎?

可她有孕在身,這天寒地凍的,怎麼能出來呢?

時詡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便眯起眼睛,越走越近,越走越快,以至於後面夏侯錚跟自己說的話,他都沒有聽進去。

景聆攏著斗篷,手爐已經不熱了,她轉身把手爐放在馬車旁,朝掌心哈了哈氣,輕輕搓手。

怎麼還沒出來?

景聆扭頭朝宮裡望著,而時詡也在這時候走到了宮門前。

天地間安靜極了,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二人的眼中彷彿生出了一條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的奇妙的線,它曲曲繞繞,散發著神秘而誘人的清甜,將二人無意識地越拉越近。

雪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景聆淡淡地望著時詡,唇角勾畫出一抹淺笑。

時詡笑意燦爛,宛若冬日裡的一抹暖陽,照進了景聆的心裡。

他突然跑了起來,跨過宮門,踏著水漬直直奔向景聆,隨後張開了雙臂,將她抱入懷中。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時詡緊緊抱著景聆,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的肩窩裡,貪婪地汲取著景聆身上的氣息。

景聆感覺時詡身上永遠都是暖烘烘的,不知為何,分別良久再次相見,這明明是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景聆卻感覺鼻子酸酸的,莫名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不信。」景聆的臉貼在時詡的肩膀前面,「你說你想我,可你怎麼一封信都不寫給我,怎麼都不給我回信?」

「我回了。」時詡親昵地蹭著景聆光滑的臉,「我收到你的信的那天,我就回信了……」

「可我沒有收到。」景聆緊拽著時詡腰間薄薄的衣料,話音中夾雜著委屈。

「那怎麼辦?」時詡緩緩直起了身子,溫熱的雙手輕輕捧著景聆的臉頰,用大拇指溫柔地擦去了景聆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滑落下來的淚珠,啞聲道:「你罰我?」

景聆抽了抽鼻子,垂下眸子露出一抹笑,「自己討罰,我可不會手軟。」

時詡輕聲笑了笑,三個月的分別,他的腦子裡總是會時不時閃過景聆的面容,擾得自己心神恍惚,他知道對於武將來說不能時常惦念這些,可自己就是忍不住。

時詡扯下景聆攀在腰間的手捂進掌心,柔聲道,「外面天冷,咱們先回家。」

「好。」

時詡扶著景聆上了馬車,路上二人又說了些三個月來盛安和滿丘發生的事情,當景聆聽說於興弒父即位后,亦是感到不可思議。

景聆牽著時詡的手,道:「停手今日在安華門前,是杜將軍手刃了陳王。」

時詡輕輕點頭:「嗯。」

景聆抓著時詡的拇指輕捏,道:「聽聞陳王刺死太后那日,是杜嬰陪同在太後身側。他當日護駕無功,如今又自作主張殺死了陳王,他到底想做什麼?」

時詡把景聆抱得緊了些,「我也覺得奇怪,所以今日在宮裡問了他。他說,那日陳王與太后對峙與太極殿前時,自己一時猶豫致使太后葬送了性命,他心中愧疚,所以這一次才直接殺死了他。今日在皇上面前,他已經主動請罪,卸下了羽林中郎將的職務。」

「猶豫?」景聆不禁冷笑,「那樣的危急關頭容不得一絲馬虎,他家三代為官,難道不懂得這個道理?如今,倒是一句猶豫就搪塞了過去,真是可笑。」

時詡輕輕撫摸著景聆的髮絲,說:「不過他如今已經卸下了官職,他的意思應該就是他父親的意思,也是整個杜家的意思。」

「杜知衍倒是個謹慎的人。」景聆勾起嘲弄的唇角,「如今新帝登基,百廢待興,你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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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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