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實的陳三定
一夜無夢，直到日上三竿。
我是被老戚頭給叫醒的，他喊我起來吃午飯。
等我起床洗漱好，陳三定和老戚頭早就坐在桌子前，一手拿著一個饃，一手夾著菜吃將起來。
河南一部分地區的三餐就是這樣，很少吃大米。
大多數時候都是用一個盆（沒錯，你沒看錯，是一個盆），裝點菜，然後烙點餅子或者饃饃就是一餐。
沒有碗，用筷子夾點菜，就放在餅子或饃饃上，一口咬下去，菜上的油浸在乾巴巴的饃饃上，口感豐富得很。
我第一次這樣吃飯，倒也吃得香甜。
「慢點吃，別噎著。」老戚頭看著我狼吞虎咽著，給我倒了杯水。
我嘴裡嚼著菜，口齒不清地說道：「戚爺爺，這饃饃真甜。」
「我一早起來做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戚爺爺說著，便掰下一塊自己的饃饃遞給我，「聽你爺爺說，你愛吃甜食，蒸饅頭那會兒我就加了點糖。好吃就多吃點。」
也不知道陳三定是啥時候，和老戚頭說我的事兒。不過我的確沒有吃飽，就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謝謝戚爺爺！」
戚爺爺和藹的一笑，摸了摸我的頭。
陳三定咽下最後一口菜，喝了口水便站起來說道：「歇會兒就出發吧。」
老戚頭點了點頭，轉身收拾去了。
而我則拍了拍鼓成氣球的肚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這一頓飯吃得我特別滿足。
歇了會兒，陳三定從房間里拿出一個布包，那是他的法器包。
陳三定瀟洒地把包一挎，「老戚頭，帶路吧。」
於是我們三人朝著黃河的上遊走去。
路程倒是不長，只是這一路上，陳三定神態自若，和老戚頭聊起路邊的風景來。
看他輕鬆的模樣，哪像是去解決一個屠村的屍煞，倒像是出來郊遊一般。
大概十多分鐘，我們來到那個村子的村口。
說是村口，其實就是用兩根長木樁支起來的門，上面書寫著三個大字。
可能因為日晒雨淋，年限久了，字體掉漆有些嚴重，但依稀可辨是「牛頭村」。
站在牛頭村的村口，我敏銳地覺得村子陰沉沉的，村口的陽光好像根本照不進去。村子和村外似乎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連我都察覺到牛頭村的不對勁，更別提陳三定了。
陳三定一到村口，便收起了那副輕鬆的樣子，皺起了眉頭，喃喃自語道：「好重的陰氣！」
老戚頭剛要抬腳往裡走，卻別陳三定攔住了。
他從包里摸出兩道摺疊成三角形的黃符。一道放在我胸口的口袋處，一道給了老戚頭，說道：「免得被陰氣衝撞了身體。」
做完這些，老戚頭才帶我們來到關著周斌的屋子。
一進門，我差點被一股屎尿的臭騷味兒給熏暈了。
只見周斌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椅子上，就連嘴裡塞著的毛巾也被人用繩子，給固定在了嘴裡，使其不能吐出來。
老戚頭抱歉地笑了笑，然後上前解開周斌嘴上的繩子，「不這樣做，他會發狂咬斷自己的舌頭。」
「滾！你們都滾！」
當周斌嘴上的毛巾剛被拿下來，周斌就發了瘋似的對著我們一陣吼，那聲音尖銳高昂，完全不是一個二十歲小伙的聲音，反而像是一個女聲。
就像是要驗證我的猜想一樣，我看見周斌的臉閃了閃，一個女人的臉和他臉重疊在了一起。
「鬼上身，還能陰氣化形？」陳三定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說道。
我相信在那一刻，他一定也看到了。
隨即，陳三定拿出一道黃符，貼在了周斌的額頭上。
周斌立刻齜牙咧嘴起來，但他的頭很詭異的完全動不了，只是臉上的表情顯得很痛苦。
陳三定雙手結印，一個劍指打向周斌額頭的黃符上。
隨著一聲似乎發自內心的慘叫響起，周斌的身體軟了下去，而他身後則出現了一個女人的魂魄。
如果開了眼，在天眼的世界里便能看見，陳三定的劍指打在黃符上的那一瞬間，黃符迸發出一道黃光，直接把周斌身上的魂魄給震了出去。
但即使在場的人，包括我，都沒有開眼，依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女鬼。
這難道就是陳三定口中的陰氣化形？
那女人被震出來后，陳三定還保持著劍指的狀態，只是把劍指對準了那女鬼。
我隱隱覺察到，陳三定的劍指上有很尖銳的一種感覺。
我想起，這是三門九字里，山字決中的叉鬼指。這是一種無比霸道地指決。
山字決中有解，此決一出，魂魄皆散，有傷天和，不可輕易使用。
在山字決詳解中，鬼魂完全能夠感受，且畏懼釵鬼指的威力，不會輕舉妄動。
這會兒，陳三定使用叉鬼指的目的，也只是為了震懾上了周斌身的女鬼，使其不敢輕舉妄動，並非要真的叉到她魂飛魄散。
就像是通常警察拿槍指著你，只是用威懾讓你冷靜而已，不是真的要開槍一樣。
「你有何怨情？不妨說出來，我自會為你做主。傷人性命，你也要背負罪孽的，將來輪迴……」
說實話，陳三定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詫異，便偷偷瞥了他一眼。果然臨危不懼，一身正氣凜然，有一代大俠的風範！
可陳三定的話還未說完，那女鬼便不顧叉鬼指的威脅，朝陳三定撲來。
陳三定估計是沒想到，天下居然有不怕魂飛魄散的女鬼。
他還在振振有詞的時候，女鬼撲面而來，嚇得陳三定凝聚的功力散了，硬生生吞了後半句話，只來得及喊一句「卧槽」。
接著他忙不迭地咬破中指，臨空一甩。中指血氣甩向女鬼，從女鬼身上穿透而出。
中指血雖然像是沒有打到女鬼，但是上面的陽氣卻是實實在在擊中了女鬼。
鬼魂屬陰，人的中指血帶著先天陽氣，是鬼魂最懼怕的東西之一。
陰陽相衝，女鬼吃痛，被陽氣逼退。
陳三定這才得以喘息，立馬掏出黃符打在女鬼身上，使其動彈不得。
接著再一次凝聚功力，口念咒語，掐動手決，叉鬼指再次成型。
「你他媽的！不到黃河心不死，你這他媽都在黃河邊上了，還不死心？真當我這叉鬼指不敢落下去是怎的？」
興許是女鬼剛剛壞了陳三定的面子，陳三定忍不住爆了粗口。
其實吧，只有從小和陳三定相依為命的我才知道，陳三定原本就是這個樣子。既好面子又愛顯擺自己，被戳破了就會氣急敗壞。
所以陳三定冷不防地被女鬼嚇了一嚇，倒是露出本性了。
我倒是習慣了陳三定的這副模樣，可老戚頭看得是目瞪口呆，估摸著心裡正犯嘀咕呢：陳三定……靠譜嗎？
話說起來長，但實際上就在一瞬間而已。這會兒趁著女鬼不能動彈，我倒是發現了一些端倪。
「爺爺，這個女鬼的魂魄好像不全。」
陳三定疑惑地「嗯」了一聲，從氣急敗壞中清醒過來，仔細觀察了一下，說道：「缺了一魂一魄，混沌不知，難怪不怕叉鬼指。」
陳三定面色古怪地問到對老戚頭：「老戚頭，你撈她上來之時，她的魂魄就不全嗎？」
老戚頭搖了搖頭：「沒注意。」
陳三定被氣得朝著老戚頭吹鬍子瞪眼，但拿他又沒辦法，只得思索了會兒，說道：「先收了她，驅散村子里的陰氣，再慢慢找她的殘魂。」
說著，陳三定便散去了叉鬼指，從包里拿出一根木頭，念起了收魂咒。
這也怪不得陳三定要選擇這麼麻煩的處理方法。
遊仙門的師門有祖訓，鬼魂生前為人，死後亦有轉世為人的機會。滅其魂魄，則是斷絕其做人的希望，實屬天理不容。
所以陳三定還真是不敢落下叉鬼指，但要解決此事，送女鬼入輪迴，就必須找到事情的源頭。陳三定只能這樣做。
而那根木頭，叫辟陽木，也叫養魂木。其實是一件用陰氣滋養，能隔絕陽氣的陰器。
可收魂納魄，供魂魄棲身之用。魂魄在裡面也能得到極好的滋養。
說起來，倒是便宜了那女鬼。
陳三定把女鬼收進辟陽木，用中指血畫下封印符文，對我說道：「老九，回去煮一盆柚子葉水，清洗一下村子，驅除陰氣。記住，是一盆！」
我點了點頭。
陳三定則把比辟陽木交給老戚頭，說道：「你收著，晚上我們去找她的殘魂。」
老戚頭點了點頭，指了指還在暈厥中的周斌，問道：「那他如何處理？」
「這個村子的陰氣封了一方天地，村子里的陰氣散了，結界也就不在了，他隨時能出去。只是……」
陳三定頓了頓，說道：「他被擠掉了兩魂一魄，即便醒來也是痴獃。得找回他的魂魄。」
老戚頭沉吟了一下。
陳三定繼續說道：「就算幫他找齊了魂魄，也不能放走他。那女鬼沒能一下弄死他，說不準，他是始作俑者！」
老戚頭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陳三定則走出屋子，環視了一圈，自顧自地說道：「那女鬼的殘魂會藏在哪？」
就在陳三定沉思之時，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老夫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