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原來是這樣的罪名

第四百四十七章 原來是這樣的罪名

吳節:「海瑞大人上書請停宮觀,他剛從南京調到燕京任戶部主事,這國家用度都需從他手頭過。國庫空虛,無力支應,上奏摺進柬言乃是他的職責,怎麼又扯到謀逆上面去了?」

這個罪名可不小,若當了真,搞不好就是滾滾人頭落地。

朝中政敵們相互攻釁,找什麼理由不好,弄出這麼個罪名來,叫人如何心服?

那太監正要回話,卻見那邊有不少人影在走動,原來已是天明,西苑各處都有人來當差。

估計他也是害怕被人看來,當即就道:「這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大人隨便找個人一打聽就知道了,小人先告辭了。」

說完一拱手,就匆匆離去。

吳節心中更是疑惑,本打算離開西苑的,又挂念黃錦,索姓就朝太液池那邊的朝天觀工地走去。

還是先看到黃錦,當面問的好。

雖然說黃錦被陳洪按了個謀逆的罪名,但吳節並不當回事。

接連好幾天大雪,地上都白了一片,厚厚的腳一踩上去非常鬆軟。

繞過兩處院子,眼前就是一片空闊水域,前方有兩處工地,就是太液池邊的朝天觀和玄都觀。這麼冷的點,依舊能看到有不少工匠在工地上忙碌,看起來好多黑點,如同螞蟻一般。

「誰,幹什麼的?」就有人在那頭喊。

「是我,翰林院吳節,過來看看工程。」

迎面是一個白胖太監,面生,估計是陳洪的手下,見是吳節,白胖太監很不客氣:「原來是吳大人,過來做什麼,這地方好象不歸翰林院管吧。」

吳節也不生氣,淡淡道:「你是陳洪的手下吧,好大規矩啊!吳節隨侍在陛下身邊,身上帶著出入宮禁的腰牌,著西苑哪裡都去得。」

白胖太監嘿嘿一笑:「吳大人已經有半年進西苑了吧,這裡面的規矩好象也該改改了。」

吳節見他不給面子,終於怒了:「什麼規矩,他陳洪的規矩大還是萬歲的規矩大?」

白胖太監見吳節一頂大帽子壓下去,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面一白,訥訥道:「吳大人要過去看,自去就是了。」

吳節哼了一聲,一揮袖子大步朝前走去。

這裡的風景真的非常不錯,長了一片茂盛的柏樹林子,大冷的天顯得蒼翠蔥鬱。

朝天觀的主體工程正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需要大量的木料。

站在樹林子裡面看出去,卻看到工人們推著載了原木的小車過來,然後兩人一組將木料吃力地扛下來,堆在雪地上。

在人群中,吳節很輕易地將發現了黃錦。

黃錦身上穿著破舊的宮裝,腰上系著一根麻繩,腳上的官靴已經破了口子,兩隻腳拇指都露了出來,現出骯髒的指甲。

同吳節年初離開京城時相比,黃錦面上的皺紋深了許多,頭髮也白了。

但臉上卻是一臉的平靜,也看不出有任何悲苦之色。

他正站在一輛小車前,也不見有人幫忙,就他一個人半蹲著,慢慢地將原木的一頭從車上挪出來,放在肩膀上。

等到原木放好,腳下一用力,腰挺直了,穩穩地將那根木料扛起。

然後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去,腳步顯得很穩當。

吳節嚇了一跳,這根木料至少兩百斤以上。黃錦老成這樣,竟然還有如此力氣,當真是了不起。

轉念一想,黃錦的武藝可是能夠與連老三比肩的宗師級高手。一身外門工夫出神入化,力氣定然是極大的。

心中正愛佩服,突然間,黃錦腳下一滑,禁不住朝前一個趔趄。

原來,地上都是雪,工地上這麼多雙腳踩上去,早就踩得凝結成冰,卻是滑得厲害。

吳節心中一緊,卻見黃錦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喝,身形一矮,這才將身體穩住。

但一張臉已經漲得血紅,額頭上全是汗水沁出來。

就有幾個工匠見黃錦險些摔倒,就要上前幫手。

一個管事的太監對著眾人大喝一聲:「不許過去,你們很閑嗎?」

他冷笑著看著黃錦:「黃公公,你怎麼還不走,這三十根木料不搬完,可沒午飯。」

黃錦一也不說話,只朝那太監笑了笑,又搖了搖頭。將木料一點一點地朝前挪著,直接挪到正中位置,找到平衡點,這才又慢慢直起身子。

正要走,突然間,那管事的太監一鞭子抽過來抽到黃錦背上。

黃錦身體一顫,但雙手還是穩穩地扶著木料。

有回過頭深深地看了那太監一眼,好象是要將他的模樣記住。

他表情雖然平靜,但吳節卻看得明白,黃錦的手指已經在木料上劃出五道淺淺的痕迹。

「看什麼看,哦,我倒忘記了你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不過嘛,你犯了謀逆大罪,如今可是倒架的鳳凰不如雞。怎麼著,還想將來回到司禮監整治咱家?呵呵,你的命能不能保住還兩說呢!再說,咱乾爹陳洪公公可不懼你。」

黃錦卻不發怒,反長長地嘆息一聲:「我黃錦一把年紀了,本就沒想過在這個掌印太監的位置上呆幾年,陳洪只要肯等,最多兩年就能等到。又何必做出這種事來呢?得罪了黃錦不要緊,反正我已經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可他參雜進海瑞一案做什麼,文官們就是那麼好得罪的嗎?到時候陳洪人見人憎,又能多活幾年?做人當三思,陳洪這個人啊,別說三思,只怕一思都沒有啊!」

說完,就慢慢地朝前走去,反將那太監說得呆住了。

吳節看得眼睛一熱,就大步追上去,扛住木料的另外一頭:「黃公,我幫你。」

「幹什麼?」那太監不識的吳節,見他是六品外臣,自然不懼,大聲呵斥。

黃錦覺得肩膀上一輕,回頭見是吳節,微笑起來:「士貞你回來了,聽說你在福建立下大功,萬歲爺當真是龍目如炬,敢於破格使用你這個沒有任何資歷的新人。單說起這份識人之明,卻是天底下的頭一份兒。」

吳節朝他擺了擺頭:「黃公你等等。」

就轉頭對那太監怒罵道:「黃公公縱然有天大的罪,卻也是時候了萬歲爺一輩子的老人。要責罰也論不到你這個小人。」

那太監正要罵,就看到先前同吳節說話的那個白胖太監匆匆地跑過來將他拉住,在旁邊說了幾句話。

那太監這才知道吳節的身份,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又不能用強,只得閉上嘴巴站在一旁。

吳節和黃錦將木料抬進工地,扔到一邊,這才尋了個木料坐下說話。

吳節也顧不得同黃錦寒暄,急問:「黃公怎麼搞成這樣,你對陛下忠心耿耿,這一點陛下和大家都是知道的,怎麼就成了謀逆了?」

黃錦嘆息一聲,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還不是因為替海瑞說了一句好話,惹得萬歲爺大發雷霆,被牽累了。」

吳節:「黃公的為人一向沉穩,百言千當不如一默,這次怎麼就替海瑞說話了?再說,海瑞海剛鋒這人我也聽說過,除了脾氣壞一些,可大節上卻把持得住,怎麼就謀逆了?」

黃錦苦笑一聲:「士貞說得是,咱家年紀大了,只想平平穩穩地將這幾年混過去,然後就請個恩旨退下去榮養。可海瑞這事實在太大,弄不好會搞得政局動蕩。咱家也是心中一急,忍不住就替海瑞說了幾句好話。」

「什麼實在太大,不就是上摺子指著萬歲的鼻子罵娘嗎?」吳節卻不以為然:「陛下在位四十來年,被人罵得還少嗎?」

確實,嘉靖皇帝從登基為帝之後就沒少被臣子們罵過。先是楊廷和與楊慎父子為大禮議一事,帶著百官將嘉靖罵得昏天黑地。

然後是內閣首輔夏言為嘉靖皇帝不理朝政,整天躲在西苑打醮齋戒而罵娘。

現在又是海瑞上摺子挖苦他「嘉靖嘉靖,家家皆凈。」

除了這三起大事之外,每年皇帝接到的類似的摺子不知道有多少。當初他還發過幾齣怒,用廷杖打死過幾個人。

可越是打死人,官員們越來勁,上摺子罵人的更多,頗有爭先恐後來討打的趨勢。

而且,官員們一被嘉靖打過屁股,就能贏取剛直忠臣的美譽,立時就名動天下。

這樣好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惟恐落於人后。

嘉靖也發現了這一點,知道這些傢伙是借自己的獲取名聲,自然不肯遂了他們的願。

到以後,但凡遇到進柬的摺子都留中不發,來個裝聾做啞。

可萬萬沒想到,海瑞的摺子卻讓他如此大動肝火。

黃錦苦笑一聲,壓低聲音道:「士貞卻不知道,海瑞之所以上這個摺子,其實另有原因。而且,他這個摺子一上,滿朝大嘩,頗有對陛下興師問罪的意思。如果這麼亂下去,只要有心人從中挑唆,立即就是一場大亂。」

吳節吃了一驚:「我還是弄不明白,還請教。」

黃錦:「朝廷已經半年沒發俸祿了,手上掌握著實權的官員還好,也不將每月區區幾兩銀子看在眼裡。可如御吏台、國子監、欽天監、理藩院這種清貴衙門的官員,曰常又沒有別的入項,什麼冰、炭敬更是一文沒有,每月可指望這那點俸祿銀子養家,立即就開始挨餓了。海瑞這人乃是戶部主事,這位置油水充足。可他在位上卻是一毫不取,半年沒領俸祿,家裡也斷了炊。於是,海瑞就上摺子罵陛下是昏君。海瑞名聲實在太響,他這一鬧,別人也跟著鼓噪起來。」

黃錦苦笑之色更濃:「這些清貴們做事不成,卻掌握著朝野輿論。這事一鬧起來,就有人喊出要讓裕王提前接位,而陛下則進位太上皇一心玄修的話來。」

吳節駭然變色:「這是有人想藉機害裕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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