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學報

「WT62熱處理工藝？」

秦意斌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WT6熱處理工藝他熟悉，WT62熱處理工藝別說他這個漓東廠的技術科長了，估計西南兵工局技術處的人都不清楚，於是只能問道：「跟WT6熱處理工藝有什麼不同？」

「不同之處在與WT62熱處理工藝將WT6熱處理工藝的最後的加溫部分分成了兩步來做，即在水淬之後，將120攝氏度為此24小時改成先加溫到75攝氏度為此20個小時，在升溫到150攝氏度為此10個小時，這樣一來，進口的新型鋁合金材料的金相組織的緊密程度會提高數倍，也就進一步增強了咱們魚雷殼體的耐腐蝕性。」

魚雷這種東西跟潛艇一樣，都要面對海水的高腐蝕性，而不同於潛艇可以使用耐腐蝕性更高的高強度合金鋼和一系列耐腐蝕的噴塗材料，魚雷由於其特殊性，對重量的要求特別高，不然怎麼可能在高密度的海水中追上目標，然後一發入魂。

基於此，鋁合金材料算是魚雷，特別是輕型電動反潛魚雷外殼和內部承重結構最好的材料，可問題是鋁合金在海水的耐腐蝕方面不如合金鋼，這就需要在鋁合金的冶鍊配比和工藝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以此才能滿足需求。

漓東機械廠在材料方面依靠的是進口新型鋁合金，但在工藝上就指望不上了，先不說國外廠家願不願轉讓這項技術，就算願意，漓東廠也掏不出這筆錢，只能是硬著頭皮自己上。

是以無論是方華還是秦意斌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叫做狐疑的東西，還是那句話，溫大偉之前的所作所為，和現如今對技術上的侃侃而談反差太大，以至於一個書記和一個技術科長心裏多少有些打鼓，這個溫大偉說所說的東西可信性究竟有多大。

說白了兩人還是沒有完全信任溫大偉，哪怕溫大偉對WT6熱處理工藝很了解。

這就好比是一個學渣，就算能把大學的一道微積分做出來，難道就能把隨後的超弦理論題給解出來？

眼見於此，一直沒說話的張明莉有些着急，她知道這是溫大偉證明自己的一個機會，但礙於多年的固有印象，溫大偉想要扭轉是很難的，於是就想要開口幫着溫大偉說兩句話，可還沒等他開口，坐在她身旁的老爸張德全卻搶先一步：「大偉，別瞎說啊，什麼62、63的，廠里的技術部門還不如你咋的？」

話音未落又把頭轉向方華和秦意斌，用一種自家晚輩做錯了事兒，自己這個長輩向人家道歉的口吻說道：「方書記，秦科長，你們別介意，大偉是有些小聰明，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說什麼，做什麼都別往心裏去，依我看這事兒等溫副廠長從西南兵工局回來再說。」

張德全話說得很漂亮，看上去是在維護溫大偉，也顯得自己很講義氣，老夥計的孩子犯了錯，我這個當叔叔的沒慫，在方書記和秦科長面前還幫你說好話，這交情不賴吧！

可實際上張德全這番話突出的卻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溫大偉這混蛋的話就是瞎掰，是胡謅，是忽悠，你們誰都別信，全當是小孩子瞎扯淡就完事兒了。

在場眾人又不是傻子，特別是張明莉，一聽就知道自家老子打得是什麼主意，上大學這幾年張德全可沒少念叨著讓自己跟溫大偉斷了聯繫，什麼張家的金鳳凰說什麼也要配一條龍，再不濟也得是只虎，怎麼可能給老溫家那一條爛泥扶不上牆的小臭蟲？

類似的話，張明莉明裏暗裏聽了不少，可問題是是她老爸張德全了解溫大偉，還是她這個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了解溫大偉？

平時在家陰陽怪氣的說說也就罷了，可現如今眼看自家老爹居然在方書記和秦科長面前挖個大坑要把溫大偉直接埋嘍，張明莉直接就不幹了。

「爸，你說什麼呢？大偉這些年……」

「明莉，張叔兒也是對我好，才這麼說的，他老人家能有什麼壞心思？」張明莉話還沒說完，話頭兒就被溫大偉接了過去，旋即給了差點兒暴走的張明莉一個我Hold住的眼神，旋即看向方華和秦意斌：「方書記，秦科長，說實話有關WT62熱處理工藝上的事兒，我也是紙上談兵，相關內容也是無意中在資料上看到的……」

「什麼資料？」秦意斌追問。

溫大偉不緊不慢的說道：「金陵航空學院學報，1982年第10期，有一篇有關國外新型鋁合金相關加工工藝的文章中有過相關的介紹，省城的幾所大學都有這份學報，完全可以查得到！」

此話一出，方華和秦意斌再次互視一眼，下一刻秦意斌便起身，立刻撲向保衛科的電話，迅速搖動手柄，然後對着轉接台說道：「接省城大學圖書館……找程立民同志！」

程立民以前是漓東機械廠的宣傳辦文書，後來幾經沉浮，待改革開放之後靠着岳父的關係被調到了省城大學，擔任省城大學圖書館的副館長，跟方華和秦意斌的關係都不錯。

約莫兩分多鐘，程立民的話音便順着電話線傳了過來，秦意斌立刻看向溫大偉，溫大偉立刻說道：「金陵航空學院學報，1982年第10期……」

秦意斌連忙對着電話說道：「老程，是我，秦意斌，你幫我查詢一份資料，金陵航空學報，1982年第10期，其中有一篇有關國外新型鋁合金相關加工工藝的文章，麻煩您忙我看看有沒有關於WT62熱處理工藝的記載？」

「什麼工藝？」電話那頭的程立民有些沒聽清楚，秦意斌只能放慢語速再說一遍，這才得到稍等的答覆。

大約等了二十多分鐘，程立民有些不確定的回復道：「是有這篇文章，但有關WT62熱處理工藝的記載很簡單……」

「那能麻煩您說說具體內容嘛？」秦意斌笑着懇求。

「那你聽好嘍~~」電話另一頭的程立民口音很重，因此讀得很慢：「WT62熱處理工藝是在WT6熱處理工藝的基礎上改進衍生而來的，主要是將WT6熱處理工藝最後的持續加溫工序分為兩道，根據相關研究表明，75攝氏度持續20小時加150攝氏度持續10小時的效果最佳，尤其是針對進口新式鋁合金的耐腐蝕性，該熱處理工藝擁有極為理想的效果……就這些……喂……同志……你聽清楚了嗎？」

秦意斌當然聽清楚了，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整個人就跟施了定身術一樣，直接呆立當場，旋即用一種及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溫大偉。

我滴個乖乖，這還是我認識的溫大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