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 劍主

天心劍出現的那一剎那，凌子飛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今天的天心劍特別配合，凌子飛感受到一種血肉相連的親近感，思緒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一段記憶中。

一個模糊的人影，緩緩舉起天心劍，遙指蒼天。

他的對面是無數凌空而立的人影，數不盡的攻擊正在向他襲來。

然而他卻毫無懼意，癲狂的仰面大笑着，天心劍劃過一道劍訣，一股衝天劍氣直刺雲霄，將面前的一切全部吞噬。

回憶漸漸消散，但是凌子飛的眼神卻依然空洞，手中天心劍不由自主的舉起。

女子從凌子飛取出天心劍開始，就愣在當場，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隨着凌子飛緩緩抬起手臂，那熟悉的起手式，女子的身體開始顫抖，嘴唇微動，隱約聽見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是那樣。。」

凌子飛恍若未覺，高舉的天心劍開始緩緩的施展劍訣。

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大，表情不再優雅美麗，透出一絲猙獰，一分驚恐：「你怎麼會他的招式，不可能有人會他的招式！」

「我不相信！」女子手中冰寒寶劍剎那間爆發光彩，劍尖在空中連點三下，幻化出三朵冰蓮，緊接着劍尖從中心刺出，冰蓮圍繞飛舞，點點冰霜旋轉匯聚，化作一個高速的寒冰尖錐。

「蓮心追魂刺！」女子腳下步伐詭異，連續踏出，接着身影緩緩消散在空氣中，竟然是高速移動后留下的殘影，真身已經急速沖向凌子飛，眨眼就到了近前，手中尖刺向著胸口錐去，如果擊中必然會前後|洞穿出一個大洞。

凌子飛恍若未覺，手中劍訣已然完成，看似毫無威力，緩緩斬落而下，輕輕吐出：「天道無情，萬物芻狗，無心劍訣！」。

斬落的劍尖看似緩慢，卻避無可避，恰好點在了冰藍色尖錐的頂尖處。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沒有壓人心魄的驚人氣勢。

所有的一切彷彿都陷入靜止，僅僅只有清風帶動樹葉在微微顫動。

冰藍色尖錐從最尖銳處，緩緩的化為粉塵，如細沙從指間溜走，緩緩墜落，被清風揚起。

粉碎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如同被海浪席捲崩塌的海邊沙堡一般，完全化為冰晶雪花，隨風飄散，在陽光的照射下，升騰起一道彩虹，煞是好看。

女子僵立片刻，忽然間如遭重擊，向後連連倒退，噴出一大口鮮血，將還籠罩着寒霜的草地染上點點鮮紅，竟有一種凄厲的美感。

勉強將寒冰長劍插入地面才堪堪穩住身形。

反觀凌子飛，彷彿從睡夢中突然蘇醒，然而卻是面色蒼白如紙，搖搖欲墜。

精神體中靈魂核心暗淡到極點，圍繞核心的六顆靈氣核旋轉幾乎停止，彷彿從實體變成了虛影。

他腦袋一陣暈眩，身體彷彿被掏空，跪倒在地，不住的乾嘔。

雖然雙方同時遭受重創，不過那女子卻依然有一戰之力。

她顫抖著拔出凝冰劍，神情有些癲狂的說道：「你竟然傷了我！果然是無心劍訣，你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天心劍，在哪學到的無心劍訣？」

一邊嘶吼，一邊舉劍向凌子飛斬去。

凌子飛還在嘔吐，似乎已經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楊迪掙扎着想要去救凌子飛，卻被楚梟死死抱住，確實也是身受重傷，身體虛弱到極點，竟然一時掙扎不得。

冰冷寒氣的刺激讓凌子飛稍稍恢復了一些，但是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長劍直刺自己胸口。

凝冰劍的劍尖已經刺入凌子飛的肌膚，刺骨的寒冷遊走他的全身，極寒導致身體的麻木反而感受不到疼痛。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竟然一點都不疼呢。

凌子飛閉目等著死亡的降臨。

突然間陽光被一道黑影遮擋，凌子飛不自覺的睜開眼睛。

一張簡單的毫無特點、毫無花紋的純黑面具映入眼帘。

一個帶着面具，套著長款兜帽風衣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

一隻在陽光下白皙的有些刺目的手，修長的三根手指輕輕捏住了凝冰劍的劍身。

凝冰劍無法再寸進分毫，那女子愣在當場，看着面前的男人，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夢蓮。」面具后的男人輕聲開口，語氣十分的平靜溫和：「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他吧。」

女子微微一怔，隨後恭敬的低下頭，長劍收回，消失在手中：「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劍主大人。不過，這個人他有天心劍，還會無心劍訣。。」

被稱為劍主的男人抬手阻止了夢蓮繼續說下去，輕輕說道：「我都知道。」

夢蓮見狀便不再多說，恭敬的靜立在一旁。

「劍主？」凌子飛聽道那叫夢蓮的女子如此說，心中一緊：「難道這個男人就是鬼劍宮的主人？」

「你是叫凌子飛嗎？」男人溫和的聲音響起。

凌子飛並不答話，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大膽，劍主在問你話！」夢蓮忍不住呵斥道。

劍主撇了夢蓮一眼，夢蓮哆嗦了一下，立刻閉口不言。

「不回答我沒關係。」劍主並不生氣，語氣依然溫和：「你的成長很讓我欣慰，天心劍能給我看一下嗎？」

「做夢！」凌子飛握劍的手緊了緊，本能的想拒絕，然而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將天心劍舉到了面前。

劍主沒有在乎凌子飛的無禮，伸手接過天心劍，輕輕的撫摸劍身，眼神複雜，似欣慰、似悲傷、似懷念，最終化作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

令凌子飛震驚的是，最初對他無比抵制的天心劍，在劍主手中竟然溫順無比，輕輕顫動，彷彿回應着劍主的撫摸。

劍主手腕一轉，竟然將天心劍的劍柄遞還給了凌子飛。

凌子飛本能的接過劍，臉上表情古怪：「這是什麼情況？」

「我期待你的成長，不要辜負了天心劍的名聲」劍主輕聲說道，右手突然一併劍指，在凌子飛毫無反應下直刺他眉心。

凌子飛驚愕的發現，劍主並沒有對自己造成傷害，反而是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無數的劍術信息。

也不解釋自己的動機，劍主手向著一方抬起，插在地上的誅邪劍被一股無形氣勁牽引，拔地而起飛入他手中。

看着手中的誅邪劍，劍主伸出一根手指，在劍脊上輕輕一彈，劍身輕顫，發出歡快的劍鳴：「你還記得我啊。。」

看了一眼不遠處一動不敢動的楚梟，劍主突然提起誅邪劍，向著他一指。

「不要」凌子飛頓感不妙，脫口而出。

話音剛剛出口，只見楚梟突然僵立，額頭上憑空出現一個手指粗的血洞，一縷鮮血順着眉心，穿過一雙瞪得滾圓，眼神中儘是不可思議的雙眼流下，身體向後倒去。

楊迪這才反應過來，伸手扶住楚梟，卻腳下癱軟，跌坐在地，懷着的楚梟已然失去了氣息。

「啊！！」凄厲的慘叫從門口傳來，楚洛琳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剛剛扶著頭，踉踉蹌蹌的來的花園門口，正好看見楚梟倒地身亡的一幕。

「爸爸！」楚洛琳跌跌撞撞的向著楚梟的屍體跑過去，淚水模糊了視線，腳下一歪摔倒在地，手腳並用爬了過去。

從楊迪手中奪過屍體，摟在懷着，雙手無助的按壓着傷口，鮮血混合腦漿從指縫間不住流出。

看着滿手鮮血淋漓，楚洛琳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

「聒噪！」劍主再次抬起劍，又欲動手。

這次凌子飛有所準備，閃身擋在了楚洛琳前面，怒視着劍主，憤怒的吼道：「為什麼要殺他，他又沒有得罪你！」

「一隻螻蟻，試劍剛剛合適。」劍主平靜毫無波瀾，彷彿就是輕輕撣落了一隻爬到身上的螞蟻一樣。

「你！」見劍主說的輕鬆，神情不似作假，確實是將人命當成螻蟻，凌子飛胸中氣結，剛準備破口大罵，一股勁氣忽然出現，如同一個巴掌扇在了凌子飛臉上，一下子將他抽倒在地。

吐出一口鮮血，左邊嘴巴已經高高腫起。

劍主平淡的看着凌子飛，語氣越發溫和：「我恩賜於你不是你放肆的理由，若是再對我不敬，別怪我不顧這千年的緣分。」

凌子飛不作聲，默默的爬了起來，認認真真的看着劍主，彷彿要將他的身形刻在腦海里。

劍主似乎很滿意凌子飛的識時務，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謙卑，右手向身側平舉手中誅邪劍，身後夢蓮會意，上前一步，雙手恭敬的接下。

劍主再次看了一眼凌子飛，便轉過身，不徐不疾的向前走去，夢蓮緊隨其後，幾步跨出，兩人突然消失不見。

只留下一道餘音在空中環繞：「下次見面期待你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