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已成定局的事

第9章:已成定局的事

卓九方的聲音很輕,可卻是字字敲打在趙琴齊的心上。他沒半分說假,趙琴齊所有的狼狽,都入了他的眼,得到這個認知,趙琴齊啞口無言,干瞪着眼。

薄霧四起,無人問津。

那時候,趙琴齊還記得,軒轅的氣溫低得嚇人。

是死一般冷的霧氣被東風驅趕着,飄過紫色的山峰,滾下草地與河灘,直至與溪流上凝結的水氣融為一體。

如此冷的天,趙府里就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趙夫人和趙將軍會給他備上暖壺,一旁火柴燒得作響。

外頭正好傳來,被風碾斷的樹枝聲。

算是那種聲音。

「就算沒軒轅帝,你們趙家一樣會被滿門抄斬。你要怪的人或許是千畫岸,可我想說的是,真正害死你們的是東隅夜氏。」

趙琴齊不為所動,他像是個旁觀者,聽說書人在講趣事那般。但他的內傷極為嚴重,齒間咬不住血,倉促地用手也掩住,溢了出來。

一股淡淡的腥味兒,讓卓九方不自覺地蹙了下眉,他轉頭,趙琴齊含着血沫,答非所問,垂頭「嗯」了一聲。

「東隅和軒轅關係一向甚好,好到什麼地步?對方國家的人都可以住在本國。」卓九方拉來椅子,將身子靠在椅背,視線不再看向趙琴齊而是緩緩挪到了自己的手背上,「東隅治安向來嚴格,對於秋家一事本就該抄斬,為了殺雞儆猴,東隅上一任帝皇就派人一直尋秋氏。就算你娘改名換姓但還是被找到,他們稟告軒轅帝。」

「至於後來,你的趾高氣昂正好成了他的借口,斬殺一事就定了下來。」

「趙荀打開門,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猖獗而入。長劍刺破你爹的胸膛,彎刀割斷你師娘的喉嚨,在她還沒咽氣之前,卻還是把你護得好好的。」

趙琴齊一直沒發聲,但從他那雙駭人的眼眸中可以看出,他的情緒已經到達了瓶頸,只要卓九方再說幾句,即可完全將這沉默了十幾年的火山徹底噴發。

「殺進趙府的,你可以理解是軒轅人,但東隅才是你最大的仇人,你娘的頭被割下來跟秋家餘孽一塊掛在城門外很久。」

過了片刻,卓九方端起枱面上的茶杯小飲一口:「趙家除了你應該沒活口了吧,真是可憐,至於秋家不光要忍受屍首分離,他們的屍骸還被留在東隅的罪人坑裏,離帝都有些距離,遭受着邊沙騎兵馬蹄踐踏。趙荀若沒死,去給你娘還有你娘家人收屍的時候,不知該作何感想。」

趙琴齊陡然抬身,卓九方起身將他遊刃有餘地摁回去。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你當時是不是在場?卓九方!你他娘就是個畜生。」他雙眼赤紅,嘴唇上沾有血跡,他掙扎著,給了卓九方一拳。

卓九方停下話語,意識到自己挨了打,他沒有惱,反倒忽而鬆開了禁錮趙琴齊腕子的手。

魔鬼的同類不還是魔鬼?

他們的靈魂彼此相像,趙琴齊的那些心思,卓九方大概都能猜到。

見倒在床板上氣得胸部起伏的趙琴齊,卓九方露出笑容,他一身書卷氣,少年人慘白的面容上浮現出森冷的笑容。

猖獗。

這種姿態,趙琴齊最是看不慣,他吃力抬手,結果還沒碰到卓九方,他整個人就被提了起來。

然後眼冒金星。

是卓九方揪住他的衣領,撞向牆壁,聲音蠻像,約莫是開核桃般,「碰」的一聲。蹭掉了牆上的木屑,趙琴齊捂唇咳嗽不止。

「冷靜些了?」卓九方用帕子簡單擦拭着手背上的血,「我要是畜生就沒你今日說話的份了,當時揭開灌蓋的人是我,看你縮在裏面裝死,我沒和上面的人說這還有個活口。」

他站在他跟前,坐下,湊到趙琴齊的面前。

兩人的臉距離不過一寸。

漂亮柔軟的人兒勾起有些紅腫的唇:「先目前為止,你要想對付軒轅最好的辦法就是與東隅聯姻,而後再來解決東隅。大越會是你的後盾,但你若是與那公主纏出感情來,想必大越不會因為你而放棄吞併天下。」

「害死趙家的人我怎會喜歡上?卓九方是你太看不起我了吧。」趙琴齊面色極差,他咽下血水,道。

卓九方聳肩,看他的眉眼到嘴,似是在認真琢磨這話的可信度。

未果

他輕笑搖頭否認:「感情一事誰說得准,我看你成為撫遠君后就沒再為一點小事笑過,而今只要提起嘉懿公主,你眼神就會發愣。現在那公主來你這的次數也頻繁,估計對你也有些意思。」

「本帥不會喜歡上仇家!」

趙琴齊一字一字地咬着字眼。

「絕不會!」

卓九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報——!嘉懿公主駕到——!」

是福小子來通報了。卓九方面露驚訝,他遞給趙琴齊一個玉瓶,挑眉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你來東隅急得很,這是你平日的葯,我給你帶了些。我先走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國家大事壓在他身上,太沉。而他,只不過是大越將軍,趙客若罷了,其餘的,強加上去,不還是那個他么?

知道真相的趙琴齊再次見到穿着華麗服裝面色紅潤的夜鸞知時,心中自有說不出的感覺。

他的眼形長得很好,盯着一樣東西看久了就會生出一副破碎的既視感,尤其他還身負重傷,讓夜鸞知到嘴的問題全都吞了回去,當作無事發生。

夜鸞知的心情複雜,趙琴齊幾次三番同她講話都要喊她的名,她才回過神,隨口敷衍幾句。

桌台上的水涼了,剛端過來的飯菜還冒着蒸汽。

屋裏兩人,孤男寡女,但二人距離都有保持,沒有過分地逾越。

她端過碗筷,將一碗青菜粥推到趙琴齊的面前,「撫遠君近幾日來身子感到如何了?聽太醫那邊說你的傷勢在轉好。」

趙琴齊半靠在床榻上,不動,心裏打着算盤,「古人云病者為大,我手受傷了,可否請公主喂我吃飯啊?」

從小被捧在手心裏的夜鸞知哪會照顧人?尤其是照顧男人,省了吧,她這個臭脾氣沒把飯碗扣在對方臉上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她把碗塞到趙琴齊的懷裏,手一松,逼得後者不得不接住,要是再繼續稱自己手傷著了,那這碗燙粥就要灑到床上。

可真是個「薄情寡義」的姑娘。

這便是夜鸞知帶給他的印象。

委屈的某人老實地吃了幾口,夜鸞知挪了挪位置,從床頭挪到床位。

男女有別,遵守得很好。

她再出聲時,趙琴齊已經吃完了飯。

「將軍在東隅遇刺,怎麼說也是我們這兒招待不周,還請君莫要放在心上。要是大越那邊沒什麼重要事,你還是養好傷再回去吧,途中遙遠,你若是顛簸又惹上風寒……」

「公主在關心我?捨不得本帥回去?」趙琴齊舔舐了下唇瓣,眼含星光。

可惜他眸中的碎光只存在少頃,在夜鸞知見不到之處,他笑容消失,眉眼間積的都是陰沉。他才從沙場退下,一身殺伐凶氣隱藏不住。

這就好比一個粗壯的大漢有朝一日拿起繡花針縫東西,說話要溫柔,時常要含笑,光這麼點內容,就夠讓他吃一壺了。

夜鸞知笑聲作答:「不我只是擔心未來的夫君別把腦子燒壞了,日後嫁過去,小女我會受委屈。」

「幽默。」

對於夜鸞知半開玩笑的話,趙琴齊沒太多放在心上,大越如今的局面有心人大多都有一個底,正因有了這樣的誤解,這才給了趙琴齊充分能夠呆在東隅。

——好生跟夜鸞知「培養感情」的機會。

此時不訴苦,更待何時?

趙琴齊裝作眩暈,頭垂著,因頻頻牽扯到傷口,他唇上的潤澤褪盡,是蒼白。

「不過我現在想回大越一時半會也回不去了。」

他想說什麼,又咳了起來,夜鸞知抿唇,幫忙遞去茶水。趙琴齊潤了會兒嗓,還沒有接着說,就見魚兒上鈎。

要薄的人心最重要的便是真誠待人。趙琴齊坦白從寬,沒有半分遮掩,那次偷聽他知道是夜鸞知,而且現在回過頭來,有些過意不去。

他此次被大越刺客所傷,充分說明眼下的越國內部有叛亂賊子,那陰人藉著撫遠將軍前去他國沒備太多高手在身側,就動了歹心想除之,然而未遂。

這些天那幫子人就形如消失了那般,沒有任何跡象。

夜鸞知心思縝密,在腦中推測了很多,唯此理由說得過去。

若真如此,撫遠將軍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她不由開始回憶上次雅間偷聽他們的對話內容,趙琴齊的模樣是謙卑的,他莫非真就只是一枚棋子?

覺得旗子無用,便要捨去,估摸就是眼下情景。

夜鸞知張了張嘴,於心不忍地瞅了趙琴齊幾眼,盯得後者不自在,她眨了眨眼:「東隅與大越聯姻是你本意么?要你真是為了遮掩你們國中臣子耳目,我想,這婚……其實也沒必要繼續下去了吧?」

對女子而言,談婚論嫁,是終身大事。

何況

她歡喜的人,又不是趙琴齊。最近經常來趙府,也只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

哦對了

當然,夜鸞知這麼做還是為了故意氣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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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良緣:夫君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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