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幽靈少女不識字
戶山公園附近的一町目單人公寓三樓,302號房前,白石文彌從書包里拿出鑰匙,將門打開。
「請進吧。」
他推開門,站在玄關處,回頭看向幽靈少女——夜月櫻。
——名字是回家路上互相介紹時知道的。
畢竟從今晚開始,他們就得同居一段時間了,所以彼此的名字,還是有必要知道的。
「這就是白石君的住所嗎——」
夜月櫻背著手,從玄關走進,映入眼帘的,是一地雜物,還有堆疊起來的紙箱,裡邊裝滿了行李和家務用具。
再看牆壁、地板、榻榻米,都有不同程度的積灰,天花板的角落甚至還有蛛網!
見此一幕,她不由得一手掩嘴,驚呼出聲:「怎麼回事?好亂啊!」
白石文彌低下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要是不亂,我才不會讓你跟著我啊!」
「算了算了,我幫你打掃吧,畢竟我們都約好了。」
夜月櫻無所謂地擺擺手,脫下秀氣的綁帶涼鞋后,朝著客廳堆疊起來的紙箱子走去。
奇異的是,她的腳掌離地三厘米,像是飄起來一般,絲毫沒有踩臟那對白嫩小巧的腳掌,還有她那根根精緻到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腳趾。
這讓白石文彌再一次意識到,眼前的少女是幽靈啊。
看著將紙箱打開,準備開始做家務的夜月櫻,白石文彌趕忙開口:「行了,今天太晚了,從明天開始收拾吧。」
雖說他也很想早點讓居所變得乾淨整潔,但眼下這個點打掃的話,會影響他人休息的。
夜月櫻聞言,將頭扭過,好奇問道:「那今晚你睡哪?卧室總得掃乾淨吧?」
「那個不用擔心,我姑且將卧室收拾了下。」白石文彌說著,向客廳左手邊的卧室走去。
推開門,裡邊靠牆的一面雖說也堆疊著大大小小的紙箱,但卧室整體還是很整潔的,並沒有灰塵。
「這就是男孩子的房間嗎?」
夜月櫻跟著走進,一雙澄澈的大眼睛不停張望起四周,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
「你身為幽靈,要是想看誰的房間,直接飄進去不就好了?」
「太失禮了。雖說是幽靈,但也不會私闖民宅的啦!」
「明明是幽靈,又不會被發覺……」
白石文彌小聲嘀咕著,將書包放在床上,而後說:「我要去洗澡了,然後馬上睡覺。所以之後的時間,你想幹嘛就幹嘛去吧,別打擾我就行。」
「嗯,我不會打擾你的。」夜月櫻乖巧地點點頭,隨即在室內一角蹲下,「沒事的時候,我像這樣待著就好。」
「……」
看著這一幕,白石文彌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
蹲在角落,像是個自閉兒童的夜月櫻,那份美麗而脆弱的感覺愈發明顯。
如果她一直不被人察覺、觸碰的話,豈不是很孤獨?
而且,幽靈不會累,也不需要睡眠,就意味著要渡過比普通人更加漫長的枯燥乏味的時間吧?
『在想什麼呢,這和我好像也沒關係吧?』
雖是這麼想,但白石文彌也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就走到堆疊起的紙箱前,從裡邊拿出一個箱子。
他抱著這個箱子,放在半蹲在角落的夜月櫻面前,說:「裡面都是書、小說與漫畫,要是無聊的話,你就看看吧。」
白石文彌在鄉下讀書時,沒什麼玩伴,所以除了每天認真學習以外,唯一能消遣無聊的就是漫畫與小說了。
因為他來東京上學,所以這些東西也自然地跟著一起送來了。
「書嗎?」
夜月櫻歪著小腦袋,仰視著白石文彌,徒然間笑了起來:「其實,我不認字。」
「……」
白石文彌不知道她為什麼能這樣笑出來,還笑的那麼燦爛、自然。
「是嗎……那有點遺憾了。」
他留下一句話后,打開衣櫃,收拾好換洗衣物,離開卧室,進入浴室洗澡。
依舊蹲在角落的夜月櫻,雙手抱著膝蓋,低頭看著面前的紙箱,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
進入浴室,打開淋浴頭,淅淅瀝瀝的溫水灑下,淋在白石文彌身上。
「呼……」
他閉上眼,輕吐了口氣,后又喃喃自語道:「幽靈嗎……真是難以想象。」
至今,他仍有恍惚、不真實感。
洗完澡,白石文彌脖子上披著毛巾,帶著半乾的頭髮回到卧室。
一進門,他就發現夜月櫻還像個自閉兒童一樣蹲在那小角落裡,甚至於連動都沒動過!
或許,幽靈不會腿麻吧。
要換普通人一動不動的蹲十幾分鐘,早就痛苦不堪了。
白石文彌啞然失笑道:「你這樣倒像個地縛靈了。」
「我可沒有未完成的心愿!」夜月櫻哼了一聲。
「那你為什麼……」
白石文彌剛一張口,想問什麼時,卻又立馬意識到什麼,止住不語。
夜月櫻歪著頭,好奇問道:「你想說什麼?」
「不……沒什麼,不用在意。」白石文彌輕輕搖頭,「只是無心之言。」
他的問題,說出來的話,或許會讓夜月櫻難堪。
「白石君真是奇怪的人。」
「這個確實,不然也不會收養來歷不明的幽靈了。」
「喂!我只是跟著觀察你,哪裡被收養了啊!」
「好吧,是我用詞不當,抱歉。」白石文彌笑著道歉。
這下,夜月櫻那張氣鼓鼓、生悶氣的小臉,方才緩和下來。
隨後,她便繼續抱著雙腿,埋下頭,似乎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話說,你能吃人類的食物嗎?」
「能吃,但我不需要進食,也沒有飢餓感。」
「哦……」
對話至此,戛然而止。
之後,白石文彌自然地等到頭髮幹了后,出去將客廳的燈關上。
「我要睡覺了,關燈咯?」
回到卧室關燈前,他姑且先和夜月櫻打了聲招呼。
「嗯。」
夜月櫻將半邊小臉埋在屈起的雙膝里,悶聲作答。
啪嚓。
得到回應的白石文彌,將燈關上,隨即便上床躺著。
此刻,臨近半夜一點。
但他卻絲毫沒有睡意,反而還很精神。
沒辦法,今晚的奇遇,讓他心緒起伏,特別是那份奇遇還跟自己獨處一室。
一想到夜月櫻就在床側,距離自己不到三米的牆角蹲著,白石文彌就難以入睡。
直到兩點,輾轉反側的他,才淺淺入睡。
床側,夜月櫻抱著雙腿,蜷縮著,就像是一隻貓一般,倚靠在角落。
在她頭上,即是窗戶。
窗外的風,從沒關窗的窗戶吹進,捲起隨風飄揚的窗帘。
一縷縷月光,隨著窗帘掀起,照在夜月櫻身上,將她的白髮映襯出瑣碎的銀光。
她輕輕地合上眼,與床上熟睡的白石文彌呼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