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蝕骨蠶毒(中)

第八章 蝕骨蠶毒(中)

前兩個時辰是駱駝休息,后兩個時辰是我休息。

清晨的雞鳴聲打斷了我的睡意,已經是晨色朦朧。

直到辰時末刻,天色已經亮了,天色略顯灰暗,有種要下雨的感覺,但是依舊沒見到老頭子人影。

巳時三刻。

幾聲敲門聲傳來。

鋪子里打鐵的壯漢見我二人在凝神休息,並未打擾我們。

他顧自的去開門了。

「有沒有見到兩個身穿錦袍的人來過?一個略顯魁梧,嘴角周圍留著短鬍子,一個偏瘦背著一把傘的?」官兵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壯漢迷糊的回道:「身穿錦袍的?」

「對,身穿錦袍的!」官兵很切實的答道。

在壯漢的世界觀里彷彿只要聽到錦衣玉食,和錢相關的東西,他才會在意。

壯漢擺了擺手,一個勁兒的搖晃腦袋,道:「身穿錦袍的怎麼會來鐵匠鋪子,沒有、沒有。」

以防萬一,我和駱駝已經同時起身,躍了上了屋樑,匍匐著聽下面的動靜。

那兩個官兵聞言,並不打算查鐵匠鋪,轉身便離開了。

壯漢抽身回來,我二人於他之前落回了座位上。

駱駝假裝問他何事,他回了一句「還能有什麼事,官兵抓逃犯唄。」便往後面去了。

我二人久等無果,只得出了鐵匠鋪子,準備喬裝出城。

霍城北門。

果不其然,陸易已經下令封城,嚴厲盤查出入霍城者。

我二人的畫像已經被貼在了城牆的布告上。

看來陸易是鐵了心要殺我二人了。

我二人帶了斗笠,遮了臉,找了一個茶肆,準備再做打算。

好在天色轉暗,窸窸窣窣的下起了雨來,街上的行人疾疾惶惶的開始躲雨,駱駝拿著傘自然便不會引起人的懷疑。

駱駝替我撐的那把傘是他的武器,不能隨便丟棄。

傘是鐵線方刀傘,傘沿是細緻的匕首構成,傘柄上有個機闊,使用者只需輕輕一按,傘沿便會彈出匕尖。這把傘乃是師父給駱駝上戰場的武器,直到南徵結束。駱駝跟隨我多年,最後他成了我的隨侍,這把傘便多成了替我遮擋光線的物件,為避免有人不經意間看到我無頭的影子,引起恐慌。

為什麼我的影子無頭,這於我而言,也是個謎,我一直都還在尋找著答案。

自從不周山雪陵顓頊墓被一道不知是何的光亮擊中我胸口之後,我的影子便沒有了腦袋,而慕陽幾人也正是喪命於雪陵中。

我端著手中的茶杯,思緒漸漸從當初雪陵的雄奇詭偉,光怪陸離中回到當下。

茶肆里已經站滿了躲雨的行人,顯得有些擁擠。

「啊,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咬我!!」一個身穿棕褐色衣服的男子叫嚷了起來,他被另一個衣著樸素的漢子咬了一口。

那漢子帶著一個七歲上下的女兒,身著麻布大衣,是個老實的農家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漢子一個勁兒的點頭道歉,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情不自禁的咬了一口別人。

那身著棕褐色衣服的男子看上去二十齣頭的年紀,身穿棕褐色的錦袍,看上去像個富家子弟,能穿得上錦袍,身資該不是一般農家人能惹得起的。

農家的漢子被狠狠的踹了一腳,棕褐色衣服的男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罵道:「骯髒的老農貨,敢咬我,真是晦氣,髒了我的衣服。」

那漢子依舊不住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希望能得到寬恕。

小女孩兒見到父親被人踹了一腳,急忙跑過去緊緊的抱著爹爹的大腿,關切的問道:「爹爹,你沒事吧?」。

漢子摟著女兒,安慰道:「爹爹沒事,蘭兒乖。」

男子一臉瞧不起農家人的樣子,拍拍肩頭被咬得褶皺的衣服,依舊奚落道:「活該一輩子當農民,怎麼跟狗似的亂咬人,真是賤民!我這輩子就看不慣你們這些砍柴種地的垃圾,哎,可惜了我的衣服,沾了你這種賤民的口水,只能丟棄了。」

聞言,我冷笑了一聲,好個有錢的商人,看不起農民,卻不知道他自己的每一頓飯,都是他口中的賤民,用辛勤的雙手種出來的。

周圍的人群之中有些農民聽了之後,臉色明顯沉了下來,已經對這個棕褐色衣服的男子產生了不滿,聽到男子的謾罵,開始變得安靜下來,卻沒有人敢觸他的霉頭。

這種人我見多了,自小嬌生慣養,嫌貧愛富,但是我不是神,我沒有必要誰的事情都去插手一下,只要他不過分到要再去揍那農民,我便沒有出手的打算。

畢竟我二人已經是被通緝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男子雖然沒有再追究那農夫的責任,但是嘴裡依舊喋喋不休的謾罵著,大概意思就是說自己是某某富賈的兒子,從小都沒接觸過農民,今天竟然被一個農民咬了一口,感到十分的噁心。

男子利索的脫下了自己衣服,交給身邊的一個隨侍,喝道:「拿去給我扔了,墜兒買的傘呢,怎麼還沒買過來?我現在站在這種地方就覺得噁心,周圍全是賤民,你,你也給我滾去買傘,我要趕緊回家!」

那隨侍的丫鬟低著頭回了一聲「是」之後,便冒著雨去了。

而那個咬了他的漢子,在一邊,明顯有些不對勁,我清楚的感到他的身體在顫抖。

他的女兒看到他爹爹的樣子,依舊緊緊的抱著他的大腿,不住的問道:「爹爹,爹爹,你怎麼了?」

男子見狀,又推搡了幾下那漢子,伸手擺到了他的面前,喝道:「怎麼了,不服氣?你還想再咬我一口不成?來來,咬,咬啊!看我不弄死你!」

終於,漢子雙眼猩紅,直接抱著男子的手臂啃了下去。

那男子猝不及防,疼得猛退了幾步。

漢子的女兒也被帶得摔了一跤,爬在地上哇哇大哭。

漢子像一條瘋狗一樣,死死的咬著男子不放。

人群中有人見狀,甚至拍手吆喝道:「好,咬他!叫你看不起我們!使勁兒咬!」

我越來越感覺不對勁,這漢子的狀態十分的不正常。

男子狠踹了那漢子幾腳,方才掙脫。

「啊,妖怪啊!」男子再次看了漢子的臉之後,眼裡透著恐懼,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也不顧外面的大雨,扭頭就跑。

漢子的眼角開始在流血,緊接著、鼻孔、耳朵!又一個七竅流血,發狂不止,癥狀和陸芸一模一樣。

周圍的人群見狀,早已嚇得四散奔逃,一時間沒了人影,連茶鋪的老闆也嚇得跑開了去。

小女孩兒依舊不住的哇哇大哭。

漢子七竅流血,眼神渙散,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直到他奔著茶肆旁邊的一個蘭葉榕撲了過去,開始啃食棕褐色的樹皮!

我猛的想起了陸芸的癥狀,啃食樹皮,棕褐色的樹皮。

昨晚,陸芸襲擊棕褐色衣服的駱駝!

今天這個漢子又襲擊了那個棕褐色衣服的富家子弟!而且那男子的內裡衣物也是棕褐色!

棕褐色!七竅流血,人如行屍,啃食棕褐色的東西!

難道是蝕骷蠶的毒!

《六壬玄黃典》記:蝕骷蠶,西域罕見毒蟲,通體褐色,其形如蠶,喜食人骨髓,其體液奇毒無比,擴散性極強,能染一至百,中毒者七竅流血,猶如行屍,喜食棕褐色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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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潭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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