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決鬥

?經過十五分鐘的劈波斬浪，我沿著金屬梯子走上了游輪。在寬廣的后甲板上，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呂鑫是其中之一，他身穿古老的漢服，神情恭謙的站在一個老人身旁。坐在藤椅內的老人則眯起眼睛打量我，同時傾聽彎下腰的呂鑫竊竊私語。

「我來了！」

在走到甲板中央后，我平靜的向呂鑫發出宣告。從地上的痕迹來看，附近原本應該有固定式的桌椅和其它設施，但現在都已經被拆除了。

呂鑫浮起一絲獰笑，接著如戲子般的躬身倒退，直到遠離老人才站直。他大步的向我走來，同時撩起過於寬大的袖管，惡狠狠的說道：

「別急著找死，還沒到時間呢！」

「那個老頭有買門票嗎？」

我漫不經心的聳肩，順便指了指完全把身體陷進藤椅里的老人。這讓呂鑫勃然變色——他迅速回身，向著老人鞠躬賠笑。接著再轉回來，咬牙切齒的說道：

「想死得痛快點的話，就給我老實點！」

「好像是應奇峰。」

不知何時走過來的朱靈伸長了脖子，眺望著老人喃喃自語。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臉色發白的解釋道：

「應奇峰在五十年前入贅呂氏狩魔家族，號稱是當時最頂尖的三大新秀之一。呂家很看重他，甚至允許他保留原來的姓氏。這麼多年裡，應奇峰一直在呂家的礪心潭中修鍊。傳言他十年前就踏足了第三界，有悠遊隨心的大能。時至今日，不知道他已經在魔術之道上走到了哪一步。」

「就是說，我死定了，對吧？」

我漠然的點頭，又搖了搖頭。看來呂家沒有給我任何的機會，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雖然朱靈的眼中浮起了淚光，但我還是不得不逼迫自己硬起心腸，平靜的說道：

「我會拖上呂鑫一起下地獄，等我死後，請你在我的家人被找到前，幫她們逃走，好嗎？」

「我會竭盡全力的，我保證。」

偽蘿莉含著眼淚回答，她也沒想到死裡求生的奮戰，會一轉眼就變為走投無路的絕境吧？復仇的機會有三次，這意味著在呂鑫之後我還要面對應奇峰。現在安然生還的幻想已經毫無意義，我能做的只有在窮途末路上燦爛一把。

「時間到！」

當西沉的太陽與海面溶為一體時，分四個角佔住甲板邊緣的黑衣人們齊聲發出宣告。呂鑫緩步走向我，森然的說道：

「我已經很清楚你的選擇了，大概你以為能靠朱家的幫忙圖個僥倖吧？很遺憾，你連半點機會都沒有。朱家小丫頭借給你的寶具，我會全部笑納！」

「希望你的牙口夠好。」

我帶著超然的覺悟回答，然後在黑衣人宣布決鬥開始的瞬間發難。——我挺腰發力，把負在背後的雙手抽出，快如閃電的對準呂鑫。沙漠之鷹和M500左輪同時突出火舌，在震耳欲聾的巨響中傾瀉齣子彈。

呂鑫的神情在瞬間變得錯愕！下一剎那，他全力向著側面躍出，同時五指合攏，屈起食指和無名指，高喊道：

「八荒青瓊，守！」

八點星光隨之飛出，形成兩個交錯的三角形，用八面光膜層層疊疊的籠罩住呂鑫。追襲而去的子彈撞在光膜上，深深的凹陷下去，最終還是被彈了開來。

我能看出呂鑫在防守中傾盡了全力，幾乎就要無以為繼。但兩把槍共計十三發子彈在數秒內便告罄，終究沒能把他擊斃當場。

「呼、呼，你這個敗類！魔術師之恥！」

死裡逃生的呂鑫面色慘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餘裕。他在手握實權的高層面前顏面盡失，怒發如狂是很自然的事情。

別激動，我只是想殺了你，暫時切斷有關我家人的情報源而已。

拋下雙槍的我順手解下槍套，往地上一甩。只要把生死置之度外，就沒有什麼能動搖我的心志。

相對於冷汗淋漓的呂鑫，偷襲失敗的我反而顯得更加冷靜。明明失去了最大的王牌，我卻沒有絲毫的失落和恐懼。我只是從容的握緊拳頭，然後在拳刺豎起的同時猛衝向對手。

「給我差不多一點！」

對於我的得寸進尺，呂鑫的反應是暴喝一聲，取出了口袋裡的翻蓋式打火機。——夏真說過，呂鑫的根源是點燃，必須藉助道具才能使用。看來打火機就是他的寶具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大的威力。

憑藉與尼克對練得來的神速反應，我用足尖輕點地面，在半秒內橫移出兩米。於是一道凝練的火線穿過我原先身處的位置，把遠處的不鏽鋼護欄燒蝕得溶解坍塌。

實在是驚人的業藝，難怪呂鑫一直在我的面前那麼囂張！

我縱躍翻滾著躲避如跗骨之蛆跟來的紅光，在它衰減消失的瞬間再度猛撲向呂鑫。於是呂鑫帶起俾睨獵物的傲慢望向我，發出了勝利的宣告。

「你完了！」

話音未落，火線便再度從呂鑫的手中迸發出來。它的色澤雖然已經暗淡，但仍然足以把一個巨漢化為灰燼。

這是呂鑫的後手，並不是只有我才會運用策略。所謂的跌拓起伏正是如此，只是現在還沒到劇終人散的時候！

我凝視著火線，腳下繼續毫不停留的前沖。同時破魔棍浮現在我的掌中，與火線無聲的相交。下一秒，棍身像是要噴湧出岩漿般的變為赤紅，滾燙到難以持握。但火線也終於消散，而我和呂鑫已經近在咫尺！

「你……」

面對接踵而來的又一個意外，呂鑫唯有嗔目結舌。我用流暢的動作拔出匕首，直接照著他的脖子砍去。

「是放血刀！別被碰到！」

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刻，遠處的老人忽然發出咆哮。他的聲音猶如平地驚雷，震得觀眾們紛紛掩耳，連我都覺得眼前一暗。

不愧是踏足第三界的魔術師，竟然連聲音都能變成武器！如果我與應奇峰面面相對，恐怕已經被他的一聲叱喝活活震暈了。

憑藉長輩的暗中援手，呂鑫總算矮身躲過了斷頭之禍。他狼狽的就地翻滾，接著跪坐起來吟唱道：

「願吾之身，熊熊若焰！願吾之魂，飄飄於炎！」

「……是第二界第一境，化身成魔。」

朱靈呻吟般的發出嘆息，猶如苦楚的悲鳴。呂鑫在她的哀婉中解體，擴散為人形的青色火焰在原地躍動。刀刃已經不再能威脅到他，我技窮了。這又是一個意外，呂鑫竟然遠比預計中的更強大。

結束了？難道我連呂鑫都殺不掉，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我的內心終於開始動搖，嘴裡滿是苦澀的味道。縱然我早有決死之心，但這樣的結果實在是無法接受！

燃燒殆盡吧！

這個聲音貫穿我的心靈，重新化為無窮的戰意。我取出藏在口袋裡的紫泉，昂首一飲而盡。

今天我會死在這裡，但夏真的仇也必須要清償！

於是我狂烈的前沖，直接撲進青色的火焰之中。猛烈的藥物正在我體內擴散，帶來的痛楚完全不亞於肌膚被碳化的感覺。

「燃燒殆盡吧！」

我縱聲狂吼，釋放出所有的魔力。朱靈流著眼淚遙望我，大概她也跟其他人一樣，以為我已經癲狂了吧？

沒錯，我要用所有的血肉和魔力來吞噬掉呂鑫，將他化作的青色火焰全數熄滅！這是身為兒子的責任，身為兄長的責任，身為情人的責任！要是覺得能夠阻擋我的話，就試試看吧，呂鑫！

金色的瞳孔在青焰中飄移，傳遞出嘲諷的神色。我視若無睹的吼叫，將所有的魔力化作烈焰放射向四周。

紅色與青色的火焰在甲板上相交錯，異常的具有可看性。我的衣服早已淪為灰燼飄散，全身的肌膚則剝落後又再生，反反覆復的彷彿永無窮盡。

到極限了……

內心中，我感到虛弱如幽靈般浮現。可是還不夠啊！還遠遠的不夠！

無法有法，我便是法！

在極限的極限來臨時，我解放了肉體。瞬間轉為金色的火焰環繞著我，化為優雅細長的形態衝天而起！

「五龍密詔，萬法歸龍，龍神降世，真龍顯現？！」

遠處的應奇峰猛然站起，遙望著以我為中心，衝天而起的龍形火焰瞪大了眼睛。耳邊隱隱傳來呂鑫的悲鳴聲，他化作的青焰被龍咬在嘴裡，身不由己的沖入了雲層。

「好，好好好！古話有雲，鯉越龍門，三年化蛟，十年成龍。想不到時至今日，竟然還有流著龍的血脈，懂得御龍奇術的人。」

當我幾近虛脫的蹲下時，應奇峰拍起了手。他冷冷的望著我，用陰狠到快要滴下毒液來的語氣說道：

「很好，太好了！想不到連青峰鎮這麼個破地方，都會有你這樣的少年。多年以來，呂家已經很久沒有被人羞辱到如此的地步。只可惜我晚節不保，竟然要以余日無多的高齡，來親自會會你這個小輩。」

「你們呂家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搶劫強姦都是家常便飯，何況是趁人之危的對我落井下石呢？」

我吐出一口燒碎的牙齒，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應奇峰聽得大笑，他施施然的說道：

「不錯，既然你心知肚明，我就不客氣了！」

「住手！」

朱靈忽然跳了出來，張開雙臂攔到我的身前。早已淚流滿面的她渾身發抖，大聲的說道：

「身為魔術師中的耆宿，難道您就沒有一點自尊心嗎？」

「小丫頭，你懂什麼？」

應奇峰一臉鄙夷的斥罵，接著點了點頭。他一寸一寸的舉起右手，淡然的說道：

「也罷，多殺個朱家的小丫頭，算不得什麼大事。此間的是非由呂歡而起，偏偏收拾起來諸多波折。細細的算來，其實你也有在當中興風作浪。既然如此，今天我便乾脆把你也一併殺了。諒朱家日後也不能顛倒黑白，硬扣個罪名給我。」

「走開！」

在應奇峰揮下手的前一秒，我推開了朱靈。能殺掉呂鑫已經是意外之喜，我沒有什麼可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