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下之大,無處可去

第二十三章 天下之大,無處可去

阮春雷在李翔打量他的同時,也在觀察著李翔,驚訝他的年輕,為他的從容鎮定而驚嘆:一個不到弱冠之齡的少年,敢以一艘貨船,以不到四十人衝擊威名赫赫的八歧大蛇海盜團,深入其中殺敵上百,身處屍山戰場,面不改色,彷彿自己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腦海中不住的搜索李翔的名字,卻一無所獲。他這一生,闖過不少大風大浪。當年追隨張煌言的時候,也見識過不少的少年英傑,但如眼前李翔這般出眾的卻絕無僅有,心中大感訝異。

李翔現在在台灣小有名氣,但阮春雷生活在孤島上,消息不靈通,還未聽過他的名字,老實道:「請恕在下常年生活孤島,孤陋寡聞,不知英雄大名。」

李翔搖頭道:「混跡二十載,一事無成,有什麼大名可言。」

阮春雷一臉不以為然道:「有志不在年高,更不在年少。閣下有膽子與八歧大蛇海盜團為敵,能以不到四十人,擊殺他們百十人,這份膽氣實力,又豈是等閑之輩?」

李翔淡淡笑道:「阮首領過獎了,李翔愧不敢當。」

這時一個粗獷的漢子來到了近處,稟告道:「阮老大,一個不剩,全部殺了,要不要乘勝追擊,今日也要讓八歧大蛇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阮春雷道:「不用了,這裡離東寧不遠,我們打的如此激烈,難保不被他們察覺。他們是兵,我們是賊,沒必要與他們打交道。」他一臉嘲諷的說著,他瞧了李翔一眼,道:「這位英雄莫要怪我們手段狠辣,我們只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八歧大蛇的手段比我們殘酷百倍。那群王八蛋在半年前趁著我外出的時候,偷襲東蚶島。我東蚶島軍民誓死抵抗,卻寡不敵眾。他們殺入村寨,姦淫燒殺,老弱婦孺亦不放過。村寨里屍橫片遍野。唯有部分居民逃入山中才幸免於難。我們這夥人在東蚶島生活了五年,島上的老弱婦孺都是我們的妻兒老母。我們上下千餘人恨不得將他們扒皮抽筋。這是復仇之戰。唯有鮮血才能洗清。」他雙目赤紅,一臉悲憤。

李翔不以為意的道:「對付惡人,唯有用非常手段。孔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別人如何對你,自當如何去對別人。八歧大蛇那伙賊人的作為,我也有所耳聞,對他們下辣手,只能說痛快。」

阮春雷眼中一亮,笑道:「說的太好了。好男兒便因如此。該殺就殺,不求對得起天下,只求問心無愧。不過話說回來,今日不是李英雄相助,我們這仇非但報不了。還會將自己給搭上去。你是我們的恩人,我要在東蚶島請你喝酒……」

類似阮春雷這樣的海盜,他們的巢穴是不會輕易的招待他人的。一但請人入島。那麼就意味著這個人就是島上海盜最信任的朋友,可以為他赴湯蹈火。

李翔搖頭道:「喝酒就免了,勞煩阮首領將四周的舟船移開,我有要事要趕往蘭嶼島。」他並不知海盜的規矩,不過就算知道也一樣會拒絕的。他在蘭嶼島立足,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與東蚶島過為密切,會妨礙他的計劃。

李逸風在東寧多年,知道這個規矩,見李翔拒絕,忙道:「小殿下……」他正欲解釋。

阮春雷的臉已經放了下來,終於察覺從一開始李翔的態度就有些不冷不熱,似乎不願意與他們深交,此刻聽李逸風叫李翔小殿下,面色一冷,哼道:「原來是延平郡王的長公子,身驕肉貴,難怪瞧不起我們這類下等人,連真名都不屑透露。」

李翔心中不悅,不知阮春雷好端端的發什麼神經。

桂仲明見氣氛有些緊張,上前一步警惕道:「小殿下乃晉王之孫,並非是國姓爺的後人。」

阮春雷神色大震,低呼道:「可是李晉王?」他當年也是反清義軍,如何不清楚李定國的赫赫威名。態度立刻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道:「失敬失敬,原來是英雄之後,難怪有英雄之氣,阮某還以為小殿下是那個鄭成功的後人呢。」

鄭克臧仁孝賢德,在東寧也小有名氣,連阮春雷這海盜也知他的姓名,是一個人物。而且在東寧,也只有鄭家人能夠稱「殿下」,這一聽「小殿下」本能的將鄭克臧套了上去。

阮春雷與鄭成功有隙,極其反感鄭家,因此態度來了一個大轉變,直至誤會消除。

阮春雷熱情道:「既然小殿下不願意去東蚶島,那麼務必來我船上。您這艘貨船雖說堅固,可經過如此猛烈的撞擊,說不準哪裡出現一些問題。茫茫大海,一但船舶故障,那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小殿下要去蘭嶼島,我送你去便是了。」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李翔也不好拒絕,點頭應了下來。

李翔讓阮春雷稍等片刻,在貨船的最底層找到了躲在米缸里的船長,以及一干船員,向他們致歉尤其無故受了他一劍的船長,更是如此。

船長聽到李翔他們竟然打跑了八歧大蛇海盜團,表情就像見了鬼一樣,更顯得惶恐了,心道:「連八歧大蛇都能戰勝,這傢伙更加恐怖。」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只想平平安安養家糊口,不敢露出任何的不滿,對於李翔的道歉,誠惶誠恐。

李翔邀請他們一併上阮春雷的船,告訴他這艘貨船可能有潛在的危險。

船長死活不幹,對於他們這類在海上討生活的人來說,船就是他們的生命,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是不會棄船而走的。

李翔無奈,只好依著他,但硬塞了一些銀子,聊表愧疚之心。

李翔上了阮春雷的戰艦,他的主艦叫做「破虜」足有兩丈高,分為兩層,船上城堞森嚴,木牆高聲,如同一座巨大的水上城池。

阮春雷道:「這艘『破虜』是當年張尚書贈送給我抗清的,本是湖船,因為需要改成了海艦……名字依然叫『破虜』,不捨得換。」他說著眼中流露著傷感與懷念。

張尚書即是抗清名臣張煌言,他是南明兵部尚書,山河落陷之時,他投筆從戎,站在抗清第一線,整整二十多年,將自己的後半身都獻給了抗清事業。他的氣節,可比元末的文天祥,是明末清初,唯一一個能與李定國相提並論的抗清英雄。以抗清成就而言,鄭成功遠不及他。

李翔也略知張煌言的英雄事迹,知道張尚書說的是他,想著張煌言取船名的用意,又想到如今這艘「破虜」存在的意義,忍不住道:「好一艘『破虜』,張尚書看來對阮首領抱有極大的期望。」

阮春雷自嘲道:「只可惜現在淪落成了打家劫舍的工具,也難怪被人瞧不起。」

李翔正容道:「阮首領莫要誤會,我李翔從一開始就沒有瞧不起你們的意思。正所謂人在世間,身不由己。我知阮首領淪落今日,必有苦衷。只是不明白原因,以阮首領的實力能力,怎麼樣也不至於淪落為海盜。你們的行事風格我聽說過,但不管怎麼手下留情,不傷性命,終究是害人害己的行為。難道阮首領真的打算干一輩子的海盜?」

阮春雷雙手撐著戰艦護欄,眺望遠方,苦笑道:「天下之大,卻無處可去。」

「東寧啊!」李翔有心接納他們,但是實力相差太大,只能道:「東寧現在固然制度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但終究是我華夏最後的聖地,鄭經雖說優柔寡斷了些,可確實存有復國大志,應該會收留你們吧。」

阮春雷「哼」了一聲道:「我阮春雷就算是餓死,也不去鄭家要飯。當初要不是被張尚書勸著,我只恨不得一刀,砍下鄭王八蛋的腦袋。」一提到鄭家,他就像吃了火藥一樣,一臉的怒氣。

原來阮春雷一開始是張名振的部將,張名振也是抗清英雄,早年是江南的抗清領袖。

張煌言稱他為「海天一柱」,可見當時他的威望。但在崇沙失利之後死了,死的莫名其妙,為南明史一大疑案。

張名振的部下懷疑是鄭成功下的毒手,鄭成功雖然是個英雄,但他個人有著極重的私心,有吞併張名振所部的**,致使雙方雖為盟友,但貌合神離。張名振莫名死去,鄭成功即刻派陳六御兼管張名振所率之軍。

張名振到底的是不是鄭成功所害,這個是真假莫辨的無頭疑案,便是後世人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鄭成功因為張名振崇沙失利,實力大損,確確實實動了吞併張名振大軍的心思,而且付出了實際行動。

張名振的臨終遺言是將自己的兵馬交由張煌言率領,但一部分卻讓鄭成功吞併,另一部分也就是阮春雷以及一些將領,他們深信張名振是鄭成功害死的,依照張名振的遺言投奔了張煌言,要求張煌言為張名振報仇。

張煌言一腔熱血,憂國憂民,反而說服了阮春雷他們放下這真假莫辨的仇恨,齊心抗清。

阮春雷等人讓張煌言的氣節情操感動,不再追究,但是這份仇恨,還是記在心底,沒有忘記,便是到了今日對於鄭成功,對於鄭家都抱有極大的敵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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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明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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