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世道不平

碧天黃土之間，一車馬駛來。

車架上一人，長得頗為豪壯，腰間卷著一條黑鞭，顧盼之間大有傲氣。

雖為馬夫，但他馳馬揚鞭的樣子，確是讓人暗嘆其馬術精湛，也令人不禁揣測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可以讓這樣的漢子當了一個馬夫。

那車座雖然顯得樸素，可裡面卻是別有洞天。

倒沒有什麼奇珍異寶，只是有許多許多的書。

雖然東漢蔡倫在這個時候已經發明了紙張，但一來造價極高，二來古書基本記載在竹編上，所以對於漢代的讀書人來說還是習慣看竹卷。

這麼多的書，要是沒有一個讀書人來做陪襯，可就不美了。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生的白凈英氣，身著一般文人那樣的白色長衫，手中正拿了一卷書籍，閉目搖頭似乎正在苦讀。

「唏律律……」

一陣馬嘶聲響起，同時馬車也是停頓。

少年反應不及，居然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啊喲，小爺不就偷個懶，怎麼這麼快就有報應了……」那少年捂著額頭那紅腫，很是不滿。

外面那駕車的漢子完全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一把掀開帘子，正好將少年的狼狽樣盡收眼底。

少年沒好氣的問道：「尾叔，怎麼停下來也不打個招呼……」

這尾叔，全名叫做尾敦，幽州人氏，是他主公派著保護這公子求學的。多年下來，他既是當保鏢又是當奶爸的，早就對少年失了敬畏，這會聽了，反譏笑道：「劉和，你小子是不是又睡著了？」

劉和一陣臉紅，急忙狡辯：「胡說，我剛才正讀的不亦說乎的時候，你就給我來這麼一下。撞壞了我不打緊，要是撞壞了這些書籍，你可要小心我爹了哦。」

「騙誰啊……」，尾敦毫不客氣的回敬道：「你小子我還不清楚，裝模作樣的在車裡面放了這麼多書，不就是想讓主公看了歡喜下。可你每本書都讀不到三頁就扔了，等主公考你學問的時候，你還是洗好屁股準備挨板子吧。」

劉和翻了翻白眼，表示毫無壓力，再是詢問尾敦為什麼突然停下車。

「差點忘了這事」，尾敦一拍腦袋：「前面有點不太平。」

劉和不明白，就伸出頭去看了看，只見前方零零碎碎的躺著七八具屍體，身上插滿了弓箭，殷紅的血正從那些洞口流出卻又被黃土沾粘著，顯得十分的悲涼。

雖然這日子像在野外殺人越貨的勾當太頻繁了，可出現在他們面前，還是不能無動於衷。二人也不多說，就一起上前查看。尾敦沾了沾血跡——還沒有干，也就是說這些人距離被殺的時候並沒有過去多久。

尾敦面色凝重，半響才道：「這些人看起來只不過是些老弱，而地面上卻有馬匹蹤跡，想來是遇到劫匪了。而順著蹤跡，只怕前面還有不少人呢。」

劉和道：「咱們去看看。」

「不行……」尾敦阻攔道：「屬下的任務是保護公子你平平安安的回到薊縣與主公相會，若是冒險前去，尾敦決不答應公子你有絲毫的差錯。」平日里，尾敦跟劉和毫無主僕之分，現在他卻是明確稱呼，顯然是怕劉和好奇之下做出什麼范險的事情，所以很是慎重。

劉和知道尾敦擔心自己，可聽到他提起自己的父親，反倒是讓劉和下定決定。只聽劉和笑道：「尾叔，如果是我父親在這裡，他會怎麼做？」

「這……」尾敦當然知道他的主公劉虞在遇到百姓受苦受難的時候會做出哪種選擇，可劉和畢竟年幼，看著蹤跡，只怕匪人還不在少數——這個險，他承擔不住。

但劉和卻已經自顧自的說下去：「父親常常教導我說要愛民如子，要不畏強權，如今我們前方明明可能有賊人正在殘害無辜百姓，而我身為劉虞之子，漢室宗親，卻因為個人安危而選擇避讓……尾叔，你說這樣的劉和，還是父親大人他所希望看見的劉和嗎？」

尾敦不答。

「這樣的劉和，在日後還能得到你們的尊重嗎？」

尾敦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這樣的劉和……還配劉姓嗎？」

「哎……」尾敦長嘆一聲，看了看劉和稚氣卻又剛毅的面龐，只得答應道：「去可以，只是你不可冒險出頭，要是賊人實在過多，就讓我來，你快去附近城郭找城守借兵，懂了嗎？」

劉和重重的點了點頭，心裡卻是另有其他打算。

兩人先把馬車駕駛到一邊，卸下馬鞍后，取了弓箭佩劍，一人一騎往那邊馳去。

馳得越是靠近，那道路上的屍體，血跡也是越多。

只不過跟剛才相比，多了一些異樣——其中有些人居然是漢軍服飾裝扮。

二人對視了一眼，更加想要探查清楚。

隨著更加的靠近，前面的戰鬥聲也漸漸可聞。大概是聲音吵雜，反倒沒有人注意後方來了兩騎。劉和，尾敦二人不敢大意，畢竟還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以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就下馬牽著悄悄的從旁潛了過去。

只見一面是五十餘人，都是漢軍裝飾，還有十餘匹馬，此時正攻打著一些百姓裝扮的人群。可令人吃驚的是明明漢軍無論在裝備還是人數上都佔據了極大的優勢，可這會只是不斷用弓弩進攻，卻不敢進行肉搏。

靠的再近些，只見那人群中，大多是些老幼，此時正被圍在一面高大山壁下，已經退無可退。倒是其中有五六個青年卻是毫不畏懼，大概是從漢軍手中搶了兵器，此時正在頑抗。

當前有二人最為勇猛，一人手中長槍揮舞迅猛，不斷格擋著那些弓弩，守得紋絲不動。另一個少年則是用了把砍刀，保護使槍少年左右。而在他們身前已有了七八具漢軍屍體，看樣子已經在這裡有段時間了。

直射了好一陣，對面噗噗的又是倒下好幾個人，不過那當先的兩個少年卻還在。不一會兒，那弓弩大概是射完了，漢軍的遠程攻勢已經停止。

那兩個少年不等片刻，就拿了兵器往前殺去，居然無視了敵強我弱的局面，直衝入漢軍當中，頓時開殺。

「直娘賊，都給我上啊，連這些刁民都搞不定，我要你們有什麼用！」

漢軍中有個小頭領見久攻不下，反而折損了不少人手，自己雖然不敢上，可吆喝起來也是虎虎生風啊。

那些普通士兵心裡就叫苦連天，本以為對付的不過就是些普通百姓，搶個雞狗，睡個姑娘，再不濟補上幾刀也就可以了。誰曾想這個荒野小山村，偏得裡面有幾個硬渣子。那個布衣少年身上，槍上都是沾滿了血跡，可依舊不退。怎麼平日在他們手中如同裝飾的長槍，此時在那少年的手上就好像是上古的神兵，已經有十餘條性命在他的手上。那繁亂的槍頭，好似暴雨梨花一般，令他們這些凡人不敢靠近，否則下場就只有一個死字了。

可頭領的命令又不得不聽，畢竟在這個世道有權有勢的是可以隨意處置人命的。

無奈之下，他們這些馬前卒再一次鼓起勇氣，對那魔神一般的少年發起衝擊。

可就在此時，異聲突響——那是箭羽破空時候留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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