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引子

走進京都機場，換過登機牌，臉色陰沉的王耕便一頭扎進「頭等艙候機廳」。

晨靄中的機場，燈光通明。

趕頭班機的人並不多，坐頭等艙的人更少，候機廳里，王耕挑了一個靠窗口的位置，窗外黑蒙蒙的，王耕放下自己的行李，來到吧台，這裡免費的早餐和飲料應有盡有。

拿著托盤，他給自己挑了一份煎雞蛋、一點炒麵和一個香蕉，當然還有一杯咖啡。

放下托盤，他坐在座位上，便默默地享用面前這些美味。

王耕的心情糟糕透了。

儘管身為副總裁，是統領二萬多人的高管，可你畢竟還是一個打工的，你必須聽從老闆的吆喝。

昨天半夜，不！應該說是今天凌晨，煙市管理區一位工人意外倒地死亡。王耕是分管集團管理的副總裁，理所當然的用最快的速度趕往煙市。

王耕的對面是一位挺漂亮的中年婦女，俏俏的身上穿著一件雪青色羽絨服，她也在吃東西，小口一點一點兒的囁，很雅的那種，她不停的望著西裝革履的王耕，要是在往日，王耕也許會把臉上堆滿燦爛的笑容，主動找她搭訕，因為幾個小時的寂寞旅程對於王耕這種人來說，畢竟不太好打發。可是現在，腦海里儘是些揮之不去的煩惱，所以面對美目流盼也只能熟視無睹。

王耕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把嘴一擦，拎著皮包站起來，環顧一下，順手拿起一張報紙，向旁邊的計算機走去，那裡提供免費衝浪。

開了機，鍵入密碼，乘著計算機啟動的時間，王耕打開報紙，開始粗粗的瀏覽今天的新聞。

王耕把報紙一扔，摸起桌子上的滑鼠，先查了查今天目的地天氣，再查查航班的到達時間。王耕輸入了自己的QQ號和密碼，登陸，他想看看這個星期天的早晨，還會有哪個網蟲在線。

王耕是個夜貓子，每當處理完一天的事務，他都會在半夜三更打開計算機，聊聊天或者到聯眾網站上去消遣一把，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可偏偏昨天趕上了這碼事。

剛進入QQ，好友群里一個鮮亮的圖標就閃動起來，是北海保鏢，別看名字挺唬人的，其實這是一個山城女孩，她自己說十八歲，但王耕一直認為她的年齡應該更小，很可能就是中學生，她一直自作多情的要認王耕做乾爹。

王耕輕輕地點擊了她，對話框立刻彈了出來。

「hi，老豆你剛上網嗎，你昨兒去哪了？」

王耕的心情好起來，「正在機場，準備飛煙市。」

「哇，你等我，我也要跟你去嘛。」她在網的那一頭撒起嬌。

「這次是去處理死人的。」王耕一直想寫一本問題少年題材的小說，北海保鏢是王耕初步鎖定的一個目標，這個女孩說她在網上認識一個比她十二歲的工程師，千里迢迢要跑到京都結婚，她平時就非常開放，王耕也是從網上新結識的，所以王耕非常注意收集她的一切，包括網上她和自己的對話。

「死的是個男的，還是女的？怎麼死的？」她並沒有在乎王耕的嚇唬，飛快地鍵出一行字。

「下次帶你去吧，你又上了一夜的網？」王耕問。

「不，沒有老豆，我剛上。」

「怪不得今天陰天，你怎麼能從床上爬起來的？」

「老豆，你不知道他多煩人，纏死人了。」這北海保鏢說話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相匹配。

「你男朋友？」王耕問。

「算是吧？一個大學生。」

「你不會又換了一個吧？」

「老豆，你有視頻嗎，我不習慣閉著眼聊哦。還是成熟的男人好。我肚子現在好疼。」

「我在機場，你肚子疼怎麼回事，要不你下吧，去醫院看看急診。」

「老豆，你真不懂啊，這個研究生對女孩子研究的可透呢，昨晚到現在，就一直不停地和我……」

「和你做了什麼？」王耕吃了一驚。

一個誇張的QQ表情發了過來，「老豆，你別告訴我，你從沒有和女孩子那個過吧！我們一直在……懂吧！」

王耕的手一抖，「你男朋友知道嗎？」

「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

「對不起，我要登機了！」一陣噁心，王耕發了一個再見的表情，不等她回復，便關掉聊天。

現在的問題少年啊，沒有一個讓父母省心，網戀、網癮、網路遊戲，王耕長吁了一口氣。

「先生，你是上煙市的吧。」身邊響起一句甜甜的女聲，抬眼一看，正是剛才那位嬌小的中年女士。

王耕點點頭。

「你可否幫助查一下到煙市是什麼時間？」她倒主動來搭訕，其實候機廳里的顯示牌上都寫的明明白白。

「你怎麼知道我是上煙市？」話一出口，王耕笑了，早上七點就這一趟機，偌大的候機廳可不就是他們兩個人嘛，廢話。

「你是旅遊的？」

「不，出差。」

「看來，頭等艙就我們倆人。」那女人自言自語。

「好像是吧。」王耕有一搭沒一搭地接了句。

「嘟嘟嘟——」身上的手機響了，王耕轉過身摁下鍵，裡面跳出一個女聲，是王耕愛人的。

「沒想到你起這麼早。」王耕愛人在電話那頭笑了。「你最近回來一趟吧，杜局找你吶。」

「哪個杜局？」

「你們教育局的唄。」

「他找我有什麼事？」王耕立刻想起那個不太修邊幅，長著一副娃娃臉、戴著眼鏡的年輕人。

「我不知道，昨晚他給家裡打了電話，讓我一定通知你，他想見見你。」

「我知道了，我現在去煙市出個差，三五天吧。」王耕掛斷了手機。

從市電教館館長的崗位上離崗創業，王耕就一直這樣漂著，春節回去的時候，王耕見過新局長一次，局裡對像王耕這樣的正在清理，為了不給組織上添麻煩，王耕依據市人事局滿三十年可以提前退休的文件精神，剛剛46歲的王耕申請提前退休，想必是批下來了。這回真要離開自己的鐘愛的教育事業了。

一股酸酸的滋味從鼻腔向上升去。

這也許是好事，按照王耕現在的職位，也算是一個高級白領，就是人們常說的「白骨精」（白領、骨幹、精英），掙脫束縛一片天，跳出體制任我游。

回過頭來，身邊的那女人在那裡笑意盈盈的看著王耕，「該登機了吧。」

王耕抬起手腕，看看手腕上的雷達表，「嗯，是差不多了。」王耕動手關掉計算機，拎起身邊的包，站起身來。

十分鐘后，王耕和她，剛才的那位肩並肩的坐在飛往煙市的飛機上，頭等艙果然就他倆。

「你貴姓？」她問。

「免貴，王。你吶！」

「我呀，姓吳，吳雅莉。我去煙市看女兒的。」她自顧自的介紹。

「你女兒上大學？」王耕漫不經心的問。

「我有那麼老嗎。」她笑了，「我女兒才十歲，在她姥嗯。姥家。」

「那你……」

「我老公在國外，我在京都讀研。」

「你還讀研。」王耕差點笑起來。

「你不信啊？我當過十年老師，考上的。」她挺認真的，怪不得談鋒甚健。

「你家挺有錢的，幹嘛人到中年還如此玩命，是學商貿的吧？」王耕心中有些佩服，關掉自己的手機。

「不，我讀心理學。」

「心理學，那可是沒用的學科！純粹浪費學費和時間。」

「你也是這樣認為的？我老公就是這樣說的。」她臉兒有些微紅。

「啊，對不起，我隨口胡說呢。」王耕為自己的失態而發窘。

「你的手機很漂亮。」她又在找王耕說。

「一般吧。集團配的。」王耕說的是實話，儘管這種國內最先進款式的手機價值一萬八千多，可以網上衝浪，衛星定位，還有著液晶屏可以收看衛星電視，可是總給人一種招搖的感覺。其實王耕是很低調的。

「你是做什麼的？」

「打工的。」

她臉色一變，以為王耕在調侃她，王耕抿嘴一笑：「真的，高級打工仔。」

飛機開始發動，準備起飛。

又是一個十分鐘，飛機終於爬上萬米高空，「小姐來杯飲料。」不等空姐來服務，王耕亮開嗓門喊了句，頭等艙的服務應該特別些。

「請問先生你們要什麼？」

「一杯鮮榨芒果汁，一聽啤酒。」這兩樣東西只有頭等艙才有，吳雅莉有些吃驚地看著王耕：「你經常坐這種飛機？」王耕點點頭。

不到一分鐘，空姐端來了飲料。王耕把那杯鮮榨果汁遞給身邊的她，自己打開了啤酒。

「謝謝。」她接過了鮮榨芒果汁。

王耕一口氣喝了四聽啤酒，以至於飛機後來開始劇烈地顛簸，王耕都沒有感覺，自己睡著了。

「王先生，王先生……」吳雅莉把王耕晃醒的，「飛機晃的厲害。」她悄悄的和王耕說。

王耕睜開眼看了一下，「沒事，你可是學心理學的，別慌，這是遇上了空中氣流，你把保險帶系好。」

飛機有些上下起伏，如同大海里的船一樣，在洶湧的波濤中上下起伏，連發動機的呼嘯聲似乎都有些聲嘶力竭。

王耕把眼眯開條縫，朝吳雅莉瞄去，她的臉兒煞白，一隻手兒竟抓住了王耕的胳膊。

「王先生！」她輕輕的叫，王耕佯裝不知，「睡」的更熟了，其實王耕的心兒也有些打鼓，可要是真遇上這事，讓你攤上了，你又能如何。

「女士們先生們，現在飛機遇上了空中氣流，請大家系好安全帶……」機艙的廣播里傳來空姐悅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