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虛假的繁榮（四）

蜀國華沙知名酒館清風酒館里，國立大學老師季清遠正站在話筒前演講。

「同胞們，我在這段時間，接觸到一個新的理論。

楚國學者米有德認為，現在歐洲各國，處在虛假的繁榮之中。

他預測虛假的繁榮被戳破，歐洲必將會進入到動蕩之中。

如果我能走在米有德學者面前，我會大聲告訴他，這不是預測，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我們蜀國，就處於虛假的繁榮被戳破這個階段。

我們的繁榮，為什麼破滅的這麼早。

因為我們蜀國，只是一個農業國，工業規模都不如帝國的一個縣。

朝廷卻要窮兵黷武，大勢擴張軍隊。

武器彈藥都無法自產，需要從帝國購買大量的武器彈藥。

去年因此而花費的錢，高達二百萬兩銀幣。

如此窮兵黷武，蜀國脆弱的經濟，看上去繁榮，卻如鏡中花水中月，根本無法維持下去。

我們現在能做什麼？

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反戰。

有着帝國的庇護，我們只要不想加入戰爭，那就不受戰爭的威脅，可以安穩發展自身。

朝廷的窮兵黷武，卻讓我們所有人，都處於危險的狀態。

蜀國是一個農業國，戰爭潛力不強，但卻與工業國相爭。

這就是拿雞蛋碰石頭，我們粉身碎骨，別人卻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大家來到蜀國，就是想有一個農場，娶幾房妻子，讓自己兒孫滿堂。

一旦戰爭來臨，我們作為農業國，會付出極為慘重的傷亡。

到時候我們戰死，家產和老婆孩子，全都便宜那些西夷人。

大家想一想，在農場之中當農民的西夷人，他們睡着你們的老婆，打着你們的孩子。」

季清遠的話極具煽動性，特別是他最後的那句話，直接讓很多人破防。

就如同季清遠所說的一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蜀國的工業一直都沒有發展起來。

工廠主這種其他國家的主力群體，在蜀國非常少。

蜀國現在的中堅力量，就是至少擁有五百畝土地的農場主。

他們才是掌握蜀國財富的人群。

季清遠知道這群人就是另類的士紳，他們有了財富之後，就想發出自己的聲音。

季清遠也知道自己必須要有基本盤支持，才能達成他的目的。

他與農場主一拍即合，才有這次酒館會議。

季清遠這麼做，就是為了統一思想，聯合更多的農場主，達成他的目的。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很多農場主，舉手他有問題提問。

季清遠隨機點出幾個人，讓他們依次上台諮詢。

這些人不是托，而是真正隨機選出的人。

這樣做才真實，才能調動更多的農場主支持。

季清遠口才犀利，他不做任何準備，都能為自己的理論做出辯解。

更何況這次酒館會議，他已經做好應對各種刁鑽問題的答案。

只憑藉這些農場主的認知，問出來的問題，根本難不倒他。

反而會因為他的話術，問出他想回答的問題。

第一個提問，穿着員外服的大胖子。

「季先生，您說蜀國已經過去繁榮的階段。

我怎麼沒有感受到，蜀國到底因為什麼原因繁榮，保質期才會這麼短。

嗖的一下就過去，還沒有小麥的保質期長，這也太奇怪了。」

季清遠對於這個問題，他早已經做好準備，資料都非常完善。

只要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同一份資料，可以做出南轅北轍的解釋。

季清遠表情認真的回復道:「這位先生的問題很典型，我想大家也有這個疑問。

蜀國究竟在什麼時刻繁華，我們怎麼沒有感受到繁華的景象。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蜀國在建國以來，就處於高速發展階段，進入了繁華時期。

我說出這個答案，大家都不敢相信。

這怎麼可能？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大家要記得一點，我們蜀國是農業國。

帝國與其他國家的經濟危機，那是工業國因為生產過剩導致的問題。

我們蜀國作為農業國，工業品一直處在稀缺狀態，怎麼可能會過盛。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蜀國沒有經歷過經濟危機，反而會因為各國經濟危機，工業品價格下降。

我們蜀國購買工業品的錢變少了，反而會更加繁華。

楚國學者米有德，他觀察社會的經驗，那是基於工業國判斷。

他對於農業國的發展，根本沒有足夠的經驗。

這也是他對蜀國作出誤判的原因。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蜀國環境還非常好。

只是因為朝廷近期想要實現王室爭霸的野心，開始變得窮兵黷武。

這才讓本來繁華的時期，突然間急轉直下，市場變得蕭條。

只要蜀國解除武裝，成為受到宗主國保護的永久中立國。

少了每年數百萬兩的軍費支出，我們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

因為沒有戰爭，大家也就不用擔憂失去性命和財產。

不用擔憂家園成為廢墟，老婆孩子流離失所。」

季清遠的話，依舊有着很強的煽動性。

一部分農場主，立即高喊道:「永久中立，廢除軍隊。」

季清遠看到現場熱烈的場景，他的嘴角微微翹起。

他作為一個深受儒家傳統思想熏陶的文人，不想看到歐洲血流成河，漢人們自相殘殺。

他思考了多種方法，最佳的方法就是都放下武器。

只要沒了戰爭的威脅，世界必將會變得繁榮昌盛。

他的想法被打為異端學說，近期獲得有識之士的資助。

他知道這些人資助，目的不純粹。

但為了實現他的理想，這種資助他全盤接收。

季清遠看到這些農場主激動的表現，他們對於這件事，都有了共鳴。

一位面色黝黑的青年，獲得了提問的機會，他語氣嚴肅的提問道:「季先生，蜀國一直是蜀國。

我知道經濟繁榮，需要極高的投入。

蜀國建國之時，為了鎮壓西夷人的反抗，還有帝國進行歐戰，法蘭西人挖開波蘭立陶宛聯邦境內的主要河流堤壩。

導致波蘭立陶宛聯邦出現了大洪水，受災的地方極多。

這個筆救災的資金，那要比現在的軍費還高，朝廷怎麼沒有出現問題？」

季清遠聽着這個問題，他就知道這位農場主，絕對不是一般的農場主。

但這個問題，依舊難不倒他。

季清遠站在話筒前，自信的回答道:「我借用楚國學者米友德的話。

他說現在歐洲各國，都是處在虛假的繁榮。

我說楚國從建國之時到現在，一直處在虛假的繁榮之中。

能得出這個結論很簡單，因為楚國發展的資金，不是源於自身，而是源於帝國。

大家都知道，想要經濟繁榮，必須要提前投入。

無論是興建工廠，促進工商業的發展。

還是興修水利，促進農業的發展。

這都需要一筆龐大的錢，至少是數千萬兩銀幣。

沒有投入，還想要經濟繁榮。

這種事情可以在白天做夢，現實里絕對不會發生。

朝廷哪來的錢，除了各大家族支援蜀王的錢。

還從帝國商業銀行貸款，帶的還不是小錢。

去年剛公佈的一筆貸款，金額就高達兩千萬兩銀幣。

十年期貸款的總利息就高達八百萬兩銀幣。

帝國的銀行為什麼給朝廷貸款，不怕朝廷還不上錢賴賬。

因為朝廷用礦產和稅收作為抵押。

這種情況就能看出，朝廷自我造血能力很差。

我們之前的經濟繁榮，完全依賴帝國的貸款。

簡單的來說，蜀國的繁榮，那是建立在全民負債的基礎上。

我們每個人生下來，那就欠帝國一筆數百兩銀幣的債。

這是一筆龐大的開支，少部分落到實處，大部分都被權貴瓜分。

那些權貴支持蜀王建國，他們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總不能說他們是為了我們這些人。

正是因為他們貪得無厭，不只是想獲得蜀國的利益，還想奪取其他國家的利益，才會拚命供養軍隊。

軍隊就是這些權貴家族的爪牙。

只要能讓朝廷廢除軍隊，這些權貴就變成了沒有爪牙的老虎，我們可以輕易解決他們。

絕不能讓他們繼續剝奪我們的利益。」

季清遠知道這些農場主，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利益。

他要儘力找到最大公約數，團結大部分人的力量。

季清遠正在台上高昂的演講，台下的農場主激動萬分，隨着季清遠的話語，不斷揮舞着手臂。

只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隨後就是酒館大門被踹開的聲音。

一聲怒吼，從高音喇叭里傳遍了嘈雜的酒館。

「刑部緝拿要犯，所有人抱頭蹲下。」

這句話說完，持槍的刑部巡捕，立刻向著高台上的季清遠衝過去。

台下的農場主們，見識到這種場景，他們紛紛張大嘴巴。

他們看到巡捕手中泛著冷光的槍口，直接指向他們。

這些農場主表現的非常從心，立刻蹲地抱頭，不敢進行任何反抗。

他們都是身家巨富，性格也比較綿軟。

支持某些人搞事情的膽子有一些，自己搞事情的膽子根本沒有。

真正勇猛的人，不說糾集人手，前往非洲等地，或是某個海島，開闢屬於自己的國家。

他們早已經加入軍隊，準備建功立業。

季清遠看到這個場景，他卻沒有絲毫的意外。

他知道這樣的場景出現，那就是他對於局勢的判斷失誤了。

他之前的想法，蜀王錢明義為了蜀國的傳承，讓錢家永遠成為蜀國的王室。

文官出身的蜀王錢明義，對於廢除軍隊，蜀國永久中立，抵抗不會那麼激烈。

現在刑部不顧影響，直接派人來抓他。

蜀國的權貴，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他們真能做到，季清遠也無法走到現在。

這種情況，一定是蜀王錢明義出手了。

蜀王錢明義表明了態度，事情也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季清遠看透了事情的經過，他卻沒有任何頹廢的表現。

事情沒有走到最後一刻，意外隨時可能會發生。

季清遠看到前來抓他的人。

他仰著頭顱，清高的說道:「台下的人，都是無辜的百姓，我和你們走。」

季清遠說完這句話，他沖着蹲伏在地的人群，說了最後一句話。

「同胞們，你們絕不要放棄鬥爭。

別人不會放棄手中的權利，只有繼續鬥爭，才能獲得更多的權利。」

刑部的官員，看到季清遠還這樣的放肆。

他面帶不悅的催促道:「立刻把他給我帶走，絕不能讓他繼續妖言惑眾。」

刑部的官員，只是進行催促，他沒有對季清遠用刑。

這個案件蜀國上下都在關注，刑部必須要把案子辦得一絲不苟，絕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

蜀王錢明義正在與大臣，討論歐洲如今的局勢。

他聽到太監進來彙報，季清遠已經被抓到。

他高興的說道:「好，這簡直是太好了。

絕不能讓這個傢伙，繼續妖言惑眾，消弭百姓參軍的熱情。」

蜀國首相黎酒傾倒蜀王錢明義這樣說。

他立刻詢問道:「王上這樣開心，是因為妖言惑眾的季清遠，已經被繩之於法。」

蜀王錢明義點頭說道:「沒事，季清遠這人，本王已經忍不了。

他的名望雖高，但名望絕對不是護身符。

他之前只是宣傳一些平等的思想。

這種思想，本王還能忍受。

季清遠這個人，現在開始宣傳廢除軍隊。

蜀國沒有了軍隊保護，不只是我們君臣下場難料，現在幸福生活的百姓，他們的生活也會變得困頓，甚至會面臨戰亂的風險。

哪怕事後帝國可能會為我們復仇。

但那個時候，我們都已經不在了，復仇又有什麼作用。

蜀國的安全，本王絕對不會放在任何人手中，哪怕是帝國都不行。

蜀國的命運，必須要掌握在蜀國自己的手中。」

首相黎酒贊同道:「王上說得很對。

我們蜀國人必須要掌控自己的命運。

季清遠只是一個誇誇其談的酸腐文人。

這樣的人，從古至今都無法成事。」

蜀王錢明義擺了擺手，吩咐道:「這件事不用繼續討論，它所造成的影響還沒有那麼大。

現在最需要討論的事情，那就是歐洲的局勢。

我們現在能看到的情報，都已經指向了一個結果。

歐洲各大藩屬國都在備戰，戰爭一觸即發，現在只差導火索。」

蜀王錢明義更關心歐洲局勢接下來的發展。

蜀國君臣已經不止一次討論，但在一些問題上，依舊無法達成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