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篩選國民（一）

楚國昌平府，一間雕樑畫棟的大宅院。

這裏的人明顯非富即貴，哪怕是收入不菲的工程師，都只能住鋼筋混凝土的樓房。

宅院的大門前，寫着姜府兩個大字。

府中的大廳，姜家四代人齊聚一堂。

一位坐在上手，頭髮與鬍鬚發白，一臉威嚴的老者。

他看到亂鬨哄的場景，一拍椅背說道:「我們福州姜家什麼事情沒經歷過。

皇帝蘇河改朝換代這種大事，我們福州姜家都穩穩的度過。

我姜載武萬曆年生人，見識過明末的混亂，見識過皇帝蘇河定鼎天下，見識過南洋大開發，見識過工業崛起，見識過楚國成立。

我姜載武作為姜家的族長，皇帝蘇河定鼎之後，作為福州府首批選擇贖買土地的士紳。

福州府大量的士紳被處理，我們姜家依舊安穩。

拿着十萬兩土地贖買債券，當時很多人都以為，這個東西就是廢紙一張。

我卻換到了三艘破舊的風帆船。

姜家響應帝國的號召，參與了南洋大開發，家族實力越發壯大。

唯獨工業發展，我的眼光不好，在南洋壓注造船廠，卻由於缺少工人與技術，導致造船廠只能破產倒閉。

姜家風雨飄搖之時，我立刻選擇變賣家產，投入到楚國。

姜家藉由楚國的發展，重新崛起，成為舉國輕重的大商賈。

楚國三大鍊鋼廠，我們姜家掌握其中之一。

春江水暖鴨先知，我們作為楚國的頂級大商賈，當然知曉現在的局勢。

歐洲的局勢是烈火烹油，各國還在往裏面添柴火。

形成大火燎原之勢，那只是早晚而已。

朝廷已經下文，各大工廠全力生產，由內閣進行統一採購。

你們都是姜家的一份子，姜家何去何從，咱們共同決定。」

家主姜載武說完這句話，姜家族人對視了一眼。

老大姜鼎貞有些擔憂的說道:「爹，現在楚國的各大家族，只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路是變賣家產，離開歐洲，回到帝國當一個富家翁。

第二條路是跟隨楚國走到底，輔助楚國打贏這場戰爭。

這兩條道路有利有弊，全看各家的選擇。

但其實到了我們家裏這個地位，基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般的商人與地位不算太重要的工程師，變賣家產離開楚國，完全沒有問題。

如果依舊保留帝國的國籍，沒有加入楚國的國籍，離開更是非常輕鬆。

像我們這種身居高位，又加入楚國國籍的人。

離開楚國可能引起某個行業混亂，或是帶走大量的錢財。

這個行為，楚王絕對不允許。

我們真的敢這麼做，那就是工廠被官府接管，全家下大獄的下場。」

姜家二女姜鼎萍皺着眉頭說道:「大哥說的有理，但跟着楚國走下去，以現在歐洲的局勢，未來什麼樣誰也說不清楚。

我們姜家的命運已經和楚國綁在一起，楚國真的輸掉未來的戰爭，姜家別說保留財富，我們不被清算，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楚國哪怕是贏得未來的戰爭，我們姜家的地位，依舊會原地踏步。」

姜鼎萍語氣犀利說出，姜家眾人最為難受的原因。

姜家已經與楚國綁定在一起，但楚國衰落，姜家會付出代價，楚國鼎盛姜家也不會獲得多餘的利潤。

這種需要姜家承擔巨大代價，卻沒能獲得更多的利益。

姜家心理不平衡，那是非常正常的情況。

姜家三子姜鼎孝建議道:「大哥和二姐已經把事情說清楚，我們姜家可以選擇的餘地很少。

姜家必須保證鋼鐵廠運營的穩定，還要配合內閣的指揮。

這個是楚國對我們姜家的要求，只要做好這件事，楚國對於我們姜家，不會太過苛責。

常言說，狡兔三窟。

主家肯定無法離開楚國，也不能去其他藩屬國，那就是在挑釁楚國。

但我們可以選擇一位三代子弟，以祭祖的名義回到帝國福州府。

哪怕是楚國的姜家真的衰落，帝國也有一個姜家分支繼續存在，總不至於窮困潦倒。」

姜家家主姜載武聽着三位兒女的發言。

他對於現在歐洲的局勢，自認為判斷的非常精準。

姜家在楚國涉足鋼鐵廠。

鋼鐵產量卻是一個工業國家實力的象徵。

姜家的圈子，也能了解到一些常人無法了解的信息。

大部分人還在認為，歐洲地區將會繼續和平時。

他們這些人已經能感知到，楚國等大部分藩屬國，已經把絕大部分工業力量，轉移到軍工領域。

這也是楚國要求內閣對工廠進行管控的原因。

春江水暖鴨先知，他們做為楚國最了解國家動向的人。

了解的越多，對未來的情況就越擔憂。

姜載武嘆息一聲，無奈的說道:「鼎孝的建議，有可取之處。

但以楚國現在的情況，家裏只能支持一萬兩銀幣和一些技術。

選擇離開楚國前往帝國，那就是分家。

歐洲這裏沒事，這一支在帝國獨立發展。

歐洲這裏出事，那也只需要幫襯一二。」

姜家眾人看到家主真的提出分家這一選項。

三代子弟卻無動於衷。

他們對自己的能力，認識的非常清楚。

現在有這個地位，全靠家族的幫襯。

真讓他們拿着銀幣去獨自打拚，很難擁有現在的地位。

他們在楚國，現在處於最頂級的圈層。

一旦前往帝國，不說滑落到最底層，那也與最頂層無緣。

地位的落差感，會讓人非常難受。

姜載武看到他話音落下，卻無人應答，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姜家只過了三代人，卻失去了最重要的闖勁。

古語就說過，富不過三代，就是因為養出一群紈絝子弟。

姜載武只能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姜家三位二代子弟，看到這種情況，他們也非常尷尬。

自己教導出來的兒子，沒有一個有擔當。

姜載武最後只能嘆息一聲。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交給老天爺。」

姜載武說完，他拄著拐杖，佝僂著身體離開房間。

姜鼎貞看到老爹神色不滿的離開，他冷哼一聲，教訓道:「你們這些紈絝，沒有一個有擔當，讓你爺爺這麼生氣。

要不是我無法離開，根本用不上你們。

愣著幹什麼？全都給我回家反省。」

姜鼎貞突然感覺到，他這是在做無用功。

姜家三代這麼不堪大任，能保住現在富貴，那已經是祖宗顯靈。

再好的計策，放在一群蠢貨手中，那也會搞砸了。

現在楚國本就風聲鶴唳，姜家真的因為某些事情，鬧得滿城風雨。

楚王必定會拿姜家殺雞儆猴。

畢竟他們作為商人，只是有些錢財，又不掌握權力，自古以來就是最好對付的群體。

姜鼎貞走出姜家，他來到富國圍棋社。

這是楚國上層一部分商人們，搞的小群體。

富國圍棋社裏面有一位大才，姜鼎貞看不明白局勢發展，他一般都求教這位大才。

他來到圍棋社，這裏有很多人在下棋，他們的棋藝水平很次。

主要不是在下棋，而是通過下棋來談一些私密的生意。

他來到華貴的包間裏面，裏面一個面色有些滄桑的中年人，正在獨自擺着殘局。

姜鼎貞坐在對面，他遞上一張華夏銀行價值一千兩銀幣的不記名債券。

「米先生，我們來下一盤棋。」

姜鼎貞說完，他就開始落子。

這位名叫米有德的人，在前幾年鬧出了很大的風波。

他之前出仕于越國，推行的政策受到利益集團的排擠，搞出了一些亂子。

他在被定罪之前，只能逃出越國，輾轉多地最終在楚國定居。

他已經離開越國，但他的政策越國一直在實行。

沒有人亡政息的政策，可見這個政策，真能帶來巨大的好處。

米有德因為對官場失望，一直沒有在楚國出仕。

他想要著書立說，卻因為缺少資金，最終被幾家大商人資助。

米有德為了回報這些商人，他每月來圍棋社幾天，一千兩銀幣一盤棋，在下棋的期間，將會為對弈者解答問題。

姜鼎貞的心思，完全不在下棋上。

他語氣恭敬地求教道:「米先生，我知道未來的歐洲，各國將會開啟戰爭。

不只是歐洲地區，美洲地區同樣會如此。

現在我們歐洲各國與美洲各國，全部都在增強帝國的產品。

鍊鋼時需要一些輔料，它可以有效去除鋼材中的雜質。

這些輔料只有帝國能夠製造。

我明顯感覺到，之前供應充沛的輔料，現在卻缺貨了。

這種情況出現，只能是一個可能，那就是各國在大肆收購帝國的工業品。

這些產量不大，用途也不廣，但卻十分重要的工業品，立刻就賣光了。

我從一些其他領域也了解到，不只是鋼鐵行業，其他的工業也是如此。

現在除了帝國之外，整個世界都硝煙味瀰漫，各大番薯國全都在備戰。

但我對於現在的局勢，怎麼有些看不懂。

只以楚國來說，朝廷好像不太急切，只是對於重點工業管控嚴格，根本就沒有進入全面備戰的狀態。

我與美洲各國有生意往來，據我了解趙國已經完成全面備戰。

曹國和魏國正在公開的進行軍備競賽，兩國無論是朝廷還是民間，充斥着濃重的硝煙味。

只要有一絲火星，這兩個國家必定會掀起大戰。

歐洲各國，特別是楚國，完全沒有全面備戰的準備。

我對這個情況感到奇怪，請米先生為我講解一二。」

米有德聽到姜鼎貞有些混亂的話語，他知道這人心中非常忐忑，害怕家族與楚國一同陪葬。

他語氣輕鬆的說道:「姜先生放心，哪怕是歐洲真的掀起大戰，楚國絕對是堅持最久的國家。

楚國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

皇帝蘇河分封諸王之時，歐洲地圖只是簡單的平面地圖。

諸位王爺對於歐洲詳細的地形，了解的根本不清楚。

我認為歐洲最好的兩塊地方，那就是吳貴兩國之間的大平原和瑞蜀兩國所在的大平原。

這兩個地方因為平原眾多，境內還有多條水量充沛的河流。

無論是發展工業還是發展農業，那都是得天獨厚。

其次就是楚國所在的地方，雖說被山脈分為南北兩個小型平原。

但平原佔比依舊很高，只要通過鐵路打通南北，在輔以海運。

楚國發展工業和農業，那都沒有問題。

工業時代的戰爭，打的就是國家潛力。

工業和農業都不強的國家，他們肯定會最早出局。

越國遍地是丘陵，工業和農業都很難發展。

越國現在只能採取我之前定下的國策，向著非洲發展。

歐洲其他國家選擇在非洲開闊殖民地。

越國卻選擇把非洲當做本土經營，準備把核心人口轉移到越河流域。

這就是因為越國繼續留在歐洲，已經沒有發展的潛力。

它無法成為地區大國，只能成為其他勝利者欺負的對象。」

姜鼎貞聽着米有德侃侃而談，這人的學識確實非常高。

他當初定下來的南下政策，已經成為越國最核心的政策。

當年越國都在說，米有德是誤國的小人。

現在越國沒有人再說這句話，反而有些惋惜，越國沒有留下米有德。

姜鼎貞聽完之後，他對於楚國的信心更加足了。

只要楚國不是失敗者，姜家就能維持現在的待遇，繼續過着美好的人生。

他聽到米有德繼續講述，立刻集中精神仔細聽取。

米有德繼續說道:「姜先生的工廠，如果有工程師想要加薪，不給加薪就帶着技術離開，姜先生會怎麼辦？」

姜鼎貞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

他憤怒的說道:「我又不是奴隸主，工程師想要加薪，看他能給我帶來多大的價值。

他能帶來的價值更高，我肯定要加薪留住他。

但他的能力有限，為什麼要加薪，水平差不多的工程師，外面有很多。

如果敢帶着公司獨有的技術離開，真以為我們是慈善家，我們有的是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米有德聽完之後，他語氣輕飄飄的說道:「姜先生這樣想，那是人之常情。

楚王等歐洲各國的諸侯王，他們也是這樣想。」

姜鼎貞聽到米有德這樣說，他渾身都因為恐懼在微微顫抖，額頭上豆大的汗水，立刻不斷的流淌下來。

姜家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還好三代子弟不爭氣，避過了這次的禍事。

姜家差點走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