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滅絕師太

三

「文華學校無嬌娘，殘花敗柳排成行，縱有鴛鴦三兩對，也是野雞配色狼。」這是文華學校外面勵志格言文藝紅牆上的一首打油詩，不知道是文化學校哪朝哪代高人留下的，秦勝一直想寫一首超越這首詩水準的大作留着紅牆上，可惜，冥思苦想，毫無頭緒，只好作罷。不過，他從沒放棄過去一中偷花的行徑，每次得手后，總少不了送姚遠幾支，姚遠也欣然接受。

樂樂天還是每天都捧着手機或坐在電腦前靜靜的等水母陰姬上線，但水母陰姬卻似從這地球上消失般，渺無音訊。整整一個月了，樂樂天幾乎快要瘋掉了。如果他可以爬進QQ里把水母陰姬揪出來，他一定會毫不遲疑的這麼做。可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痴痴的等，傻傻的等。也許他還不懂什麼叫**情，但他一顆少年蠢蠢欲動的心卻一頭扎進了愛中，而且是網戀，虛無縹緲的網戀，他甚至不知道水母陰姬是男是女。

樂樂天開始變的憂鬱，開始沒以前那麼愛鬧。他幾乎每天都要在QQ上給水母陰姬留言，卻從未得到過回復。當然，他憂鬱他的，學校老師卻認為樂樂天最近表現不錯。這天第二節課是化學課，化學老師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婦女，神情性格頗似《倚天屠龍記》裏的滅絕師太，因此在文華這片江湖上得了一個滅絕師太的雅號。

樂樂天也始終認為她完全配的上這個稱號，他始終忘不了，滅絕曾罰他超化學書一本。讓他抄書，還不如讓他自殺，樂樂天硬撐著沒抄，後來滅絕用盡辦法請來了樂樂天的父親，儘管如此，樂樂天仍是沒抄，他不抄的理由有四：

我抄了仍學不會化學。

我抄了將浪費很多紙，不環保。

我抄了我會很累。

我抄了誰也得不到好處。

對於這種與人與己不利的事情樂樂天絕對不會去做。所以，自那以後，樂樂天成立滅絕師太的主要敵人，江湖人稱「魔教教主」

活該樂樂天今天倒霉，上節是三班的化學課，整個學校再也找不出象三班那樣的問題班級了，這個班基本屬於頹廢的富二代班，是學校為了解決一些福利和建設問題而特招的班，雖然這所私立學校有雄厚的師資力量，但不拘一格又唯利是圖的招生辦法註定它不能和一中比，儘管學校的快班每年的二本以上率也是百分之百，但慢班註定了會拉後腿，樂樂天就在會拉後腿的慢班，但他們班還要比三班強。至少他們班的男生不會在上課時坐在最後面抽煙，放學后，他們班的男男女女不會勾肩搭背在操場漫步。

滅絕一進教室就自言自語到：「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待她在講台上站好，便娓娓道來她被氣死的原因：「你么說，有三班那樣的嗎？竟然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寫着『天涯何處無芳草，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這還叫學校嗎？」下面的同學一陣鬨笑。

樂樂天本來盯着桌上一瓶玫瑰花發獃，這是秦勝偷來的花，他找來一個瓶子灌上水放在課桌上，他看着花就會想起水母陰姬。花敗了3、4天都沒人提出異議，可偏偏今天化學老師心情不好，花偏偏又擺在樂樂天的桌子上。

樂樂天聽了滅絕答話，不由自言自語到：「天涯何處無芳草，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句話說來容易，可要忘記一個人真的那麼容易嗎？」偏偏這句話被滅絕聽到了，滅絕看着樂樂天花痴級的表現，火氣蹭的頂破天靈蓋迸發出來，但她攻擊的依然是樂樂天桌上的花。

「樂樂天，你擺一瓶花在課桌上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們這些老師嗎？」

樂樂天被老師的提議蠢呆了，他實在想不起桌上擺一瓶花和瞧不起老師有什麼必要的聯繫。事實上，雖然他不愛學習，但他還是很尊敬老師的。即使他在給老師起外號時，也是先在心裏沐浴更衣，焚香禱告著盡量把外號起的和老師特徵一致，杜絕名不副實問題發生。但他對老師的尊敬也是有底線的，因為在這個時代，有很多老師是不值得人去尊敬的。

樂樂天一向快人快語，他立刻振振有詞的反駁到：「老師，我桌上擺瓶花，只是為了讓班裏更有生機，讓大家心情更加輕鬆，別被高考的氣氛壓趴下，這和瞧不起您有什麼關係？」

一般老師都非常反感學生與自己爭辯，滅絕也不例外，聽到樂樂天理直氣壯的語言，她心中立刻升起一股無名業火，但仔細想想自己批評學生的理由也確實有些牽強。作為老師，又豈能輕易認輸，於是滅絕用高八度的音調叫到：「你違反課堂紀律還要狡辯，我教了這麼多年書，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學生。」

樂樂天也很生氣，不假思索的說到：「我上了這麼多年的學也沒見過你這樣的老師。」

「樂樂天，你不要以為家裏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像你這樣的學生，我最瞧不起。」滅絕氣急敗壞的叫到。

樂樂天也異常惱火：「老師，你說我就說我，幹嘛要牽扯到我的家裏！」

教室里立刻鴉雀無聲，畢竟這個班裏要麼富二代，要麼官二代。

滅絕師太也是一愣，隨即吼道：「樂樂天你給我出去，我不想在我的化學課上見到你。」

樂樂天好恨自己怎麼會選擇讀理科，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笑了起來，不管是苦笑、冷笑還是真的開心的笑，反正他笑了。這種時刻的笑，能讓生氣的人更加氣惱，樂樂天突然想起他媽經常評價他的話：「這孩子，什麼都知道，就是氣人不知道。」他從小沒讓父母省心，但卻不是故意氣人，他只是認為自己的觀點一定要說出來，不能因為他們是長輩，就言聽計從，人如果活着連自己都活沒了，還活個什麼勁兒。可惜，事實是道理往往會輸給代溝。

「你笑什麼？」滅絕顯然更加憤怒，這種憤怒讓她不夠冷靜，任誰看了都知道，如果給她死亡名額，她一定先殺樂樂天。

「老師，你看我不順，可以侮辱我、諷刺我、挖苦我、謾罵我，但你卻無法阻止我笑，因為表情是屬於我的，不是嗎？」樂樂天的生音顯得異常冷靜。

滅絕師太一時無言以對，最後轉身走出了教室，「砰」的一聲把門關的很響，教室里顯示噓聲一片，最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這所學校的幾個問題班級，一直讓校長發愁升學率，但更讓校長發愁的，用校長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你們不惹事行嗎？」，但這幾個班的兄弟姐妹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行動說「

o」。

滅絕怒氣沖沖的衝到賈老師的辦公室，賈老師正在批改作業，見滅絕進來，曉得自己班裏肯定又發生了令人遺憾的狀況，賈老師很明事理的先把一杯茶推到滅絕面前：「王老師，您先消消氣，有事慢慢說。」

滅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憤的說：「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教了這麼多年書，從沒有見過象樂樂天這樣的學生，現在的孩子啊！……，唉！」滅絕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滅絕的聲音把對面辦公室的老師也吸引過來，咱們中國人的光榮傳統其中有一條就是喜歡東家常長，西家短的打聽事，老師這種職業更是不例外。

賈老師臉上閃過一絲憤怒卻無可奈何的表情，「怎麼又是樂樂天？」的確，在這學校，象樂樂天這樣時時刻刻都會令老師頭疼的學生不是很多。

語文組的一個老師搖頭晃腦的說：「現在的孩子就是這樣，新人類嘛！做事任性妄為，什麼都不管不顧，還特別有理由，唉，祖國的未來可怎麼辦啊!?」

另外一個接到：「誰說不是，現在講究成名趁早，好多學生不是好好學習，今天參加這個選秀，明天參加那個選秀，好像不選秀就活不下去，更有甚者，自己學習不好，還公然批判現在的教育制度。他們身上透露出的隨心所欲和對社會、國家的不負責任真的是太可怕了。依我看，這種人有思想還不如沒有思想的好，沒思想，頂多是行屍走肉，有思想，將來怕是要為禍人間了。」

如若這群教師中還有一個肯為這群新人類說話，那隻怕就是剛加入教室隊伍的姚遠了。因為她年青，和樂樂天他們的代溝小一些，果然，姚遠這時說到：「不是啊，其實他們也蠻可愛的，我們不能總用我們成長時的眼光看他們，畢竟時代是前進的，對於我們他們是新人類，但不是另類，他們代表的是一個時代，而且是必將取代我們這一代的時代，我們也該學者和他們很好的溝通才是。」

姚遠的話讓滅絕感到有些不爽：「姚老師，你剛來學校，應該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不要讓人說三道四。」

滅絕倚老賣老的言語讓姚遠也有些不爽：「王老師，我言行怎麼了？別人又怎麼說三道四了？」

「都說你和四班那個叫秦勝的打得火熱，他還送你花，這是什麼意思啊？」滅絕說這話時，儼然忘了自己是一名人民教師。

姚遠緊閉着倔強的雙唇，表情委屈而憤怒，她始終沒說什麼，最後奪門而出。

其他老師也意識到滅絕說了不合身份的話，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辦公室立刻出現尷尬的冷場。空氣也似乎一寸寸凝固，最後，因想打聽熱鬧而齊聚辦公室的這群老師，一個個找借口離開了這間辦公室。最後離開的是賈老師，臨走時她對滅絕說：「王老師，我這就去找樂樂天，您先在這兒休息會兒，消消氣。」整個辦公室只剩下滅絕一人，她自言自語到：「我怎麼了？我說什麼了？我到底怎麼了？……」

樂樂天知道，滅絕一定是搬救兵去了，他心裏甚至已經準備好在滅絕救兵出現時煞有介事的說：「你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可他知道，滅絕請來的救兵不是教導處的領導就是賈老師，所以，他什麼怪話都不能說，他能做的就是靜靜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教室里喧鬧嘈雜，他就這樣靜靜的坐着，彷彿天籟俱寂，他就是等待決鬥的劍客，後來，由於等的太久，

他睡著了。

教室門被推開的聲音驚醒了樂樂天的美夢，待樂樂天見到推門而入的是賈老師而不是教導處的一干人馬，樂樂天這才長出一口氣。有時候，事情的發生不是最可怕的，而漫長的等待才是最嚇人的。這正如死刑犯最煎熬的不是最後那一粒奪命的槍子兒，而是等待槍子兒射入腦袋前一天漫長的黑夜。

賈老師進了教室，教室里立刻變得鴉雀無聲，這證明賈老師作為班主任還是很有氣場的。賈老師很有針對性的教了樂樂天出教室，沒有追究那些喧鬧的學生，滅絕也重新回到了課堂上課，理論上說，這次爭論算是以樂樂天的完敗告終。樂樂天感覺到中國的教育制度簡直太令人悲哀了，占學校絕大多數的學生不能成為學校的主人，學校的政權只掌握在少數統治階級的手裏，比如校長、老師，且這少數統治者還天天高喊著為學生服務，一切為了學生的利益怎樣怎樣，而他們制定的一切制度，莫不過是維護自己的利益罷了，這種制度下，又何論民主與公平，怕是言論都無法自由。樂樂天忍不住在心裏念叨：「真是禍從口出啊!」

這次賈老師除了教育他怎樣做才是對的，又告誡他到了大學再也沒有老師會向她這樣管束他，但最後還是堅持要樂樂天把家長叫來。樂樂天雖然極度不情願，但他對賈老師還算言聽計從，畢竟，他心裏還是把賈老師歸類為令他尊重的老師。

但請家長對他來說也是一件不易辦到的事，他自己見到爸爸媽媽的時候自己都無法確定。

一周后，歷盡千辛萬苦，樂樂天終於找來了自己的父親，賈老師還沒來及說話，已經被樂樂天的父親那套帶着深厚生意理論的待人接物理論給忽悠的飄在雲里了，最後，賈老師沒有說什麼，只要求樂樂天的爸爸多督促樂樂天的學習，畢竟快高考了。樂樂天的老爸也拍著胸脯打包票說：「老師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天天守着他，讓他讀書。」

回家后，樂樂天老爸也算是狠狠批評了他，最後還嚇唬他說：「如果考試考不好，就把你送外國去念書。」他知道樂樂天是最怕到外國念書的，儘管這是他們這些暴發戶們大多數的選擇。樂樂天也似乎真是怕了，學習暫且不說，特立獨行的個性倒是收斂了很多。

秦勝站在校外文化紅牆前對樂樂天說：「你說我把你的豐功偉績寫在這牆上，是不是也算是傳奇？比前輩們無聊中帶着諷刺的詩歌有意義多了，就用《史記》裏用的那種傳記體怎麼樣？」

樂樂天撇撇嘴說：「有功夫還是寫你的禽獸史吧，大家一定更喜歡看。」說到這裏，樂樂天不由得又想起了水母陰姬，他下意識的拿出手機，看到QQ好友里水母陰姬的頭像還是黑的，忍不住心裏一陣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