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活見鬼

想觀賞碧樹藍天的美景嗎？

想呼吸沒有污染的空氣嗎？

想品嘗失傳於世的美食嗎？

想體驗火熱**的**嗎？

不用花費巨資！

不用影響他人！

不會損害健康！

不會耽誤時間！

只有想不到！

沒有做不到！

各種享受！

來自現實！

超越現實！

如果你富有，請進入《回到牧場》的虛擬世界，它會將你送入極樂的天堂！

如果你窘困，也請進入《回到牧場》，它會讓你實現一夜暴富的夢想！

現在到處都是這段廣告詞，在這個畸形的年代，這些誘惑是所有人都難以抵禦的。韓揚，也不例外。

明天，2106年4月8日，就是二十年來世界上第一款獲得正式發售許可的網路遊戲《回到牧場》公測的日子了。以前也有不少的網路遊戲偷偷運營，但都沒有獲得法律的正式許可。這款遊戲的開發商兼運營商「時代科技」聲稱採用了時下最先進的虛擬現實技術，和劃時代的思維掃描技術，只要花費少量的金錢就可以讓人們獲得現實中代價高昂、甚至無法獲得的娛樂。時代科技還承諾，不久就會開放睡眠中進行遊戲的功能和真實貨幣的兌換系統，提供給普通人額外的就業機會。

學校剛剛放假，而父母近期的工作都很忙，短時間內不會回家，諾大的別墅里只剩下韓揚、機器人管家沃克，和一隻名為「凱特」的肥貓。

凱特不是大多數人家養的機器寵物貓，韓揚兩個月前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它也一點不肥，餓得皮包骨頭的凱特躺在韓揚家門口奄奄一息，在韓楊家大吃一頓后就賴著不走了，於是在二比一的家庭投票表決中，凱特留了下來，成了這個家中的一員。

「凱特！凱特？」韓楊呼喚了一陣，凱特卻沒有如常地跑過來，韓揚又拿出平時百試百靈的貓食罐頭使勁敲，依然沒有反應。無奈之下韓楊轉而呼喚機器管家沃克。

「沃克，看見凱特了嗎？」

「主人，請稍等，我馬上就幫您找。」沃克噔噔噔地跑了上來，「開啟紅外掃描……」

「呃……找只貓用得著用紅外線嗎？」

「主人，按照目前的情況共有四十七種方式尋找凱特，用遠紅外掃描是最佳的方法。」

「啊？四十七種？那你告訴我除了用紅外線還有什麼辦法？」

「方法一，啟用嗅覺跟蹤器追蹤；方法二，連接主控室用攝像頭搜索；方法三，模擬雌貓叫聲勾引；方法四，接通近地軌道上的382號衛星對住宅進行生物掃描；方法五，用粒子激光束拆毀住宅……」

「停！停！你就用紅外線好了！」

這個沃克是老爸公司最新型的高級智能機器人，還在試用期。身上高科技的設施很多，可是人工智慧還在學習階段，未免有些不人性化。

「主人，掃描完成，發現凱特在閣樓的儲藏室，精確坐標32.5，180.3，23.0，要我替您把它帶來嗎？」

「不用了，你去忙吧。對了，你應該好好學習一下人類的語言和情感啊。」

「是，主人，我正在學習。」

韓楊以前從未去過儲藏室，剛推開門就看見胖得像加菲貓一樣的凱特蹲在牆角，邊上是一個翻倒的箱子，地上雜七雜八散落著幾樣東西。

凱特死死盯住一個紅色的小盒子，正躬著身子一步一步往後退，身上的毛豎起老高，尾巴也高高地翹著，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嗚聲音，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

「肥貓，又到處搗亂！」韓楊伏身想抱起凱特，沒想到肥貓忽然一蹦三尺高，隨即以與它肥胖身形絕不相稱的速度飛快地消失在門口。

「沒想到肥貓能跑這麼快……」韓楊上前把那個小盒子撿了起來。翻開小盒子，下面是幾個按鈕，上半部分是一個液晶屏幕，屏幕下方還有一行字「GAMEBOYADVANCESP」。

「沃克？幫我看看這是什麼？」韓楊一邊研究小盒子一邊走回自己房間，小盒子側面有一個開關標著ON/OFF，試著撥動一下，完全沒有反應。

「請稍等，主人，我的記憶庫里沒有這件東西的描述，讓我連接到網上搜索一下……搜索完成，主人，這是上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一家叫做任天堂的公司出產的掌上遊戲機，簡稱GBA，據說在當時的年輕人中非常流行，它的晶元採用的是……」

「哇！古董啊！快看看還能不能修好？我要看看上上個世紀的人都玩什麼樣的遊戲？」

「啟用複合掃描……掃描完成，主人，這個GBA沒有損壞，只是鋰電子儲能系統能源耗盡了。」

「什麼鋰電子儲能……哦，你是說沒電了吧，還能充電嗎？」

「不能，主人，不過我們可以購買微型核熔電池進行改造後代替它。」

「太好了，沃克！這件事交給你了！儘快啊！」

「是！主人！儘快！」沃克這次沒有走樓梯而是徑直跑向窗戶，「啟用火箭助推系統！」

「我也沒叫你這麼個快法啊……」韓楊擦擦汗，走到破了一個大窟窿的窗戶前向外看，沃克已經變成天空中的一個小黑點了。「話又說回來，肥貓為什麼害怕這個古董遊戲機呢？」

半個小時后，沃克拿著GBA嗖地一下從窗戶里飛了進來，本來舒舒服服趴在韓楊膝蓋上睡覺的肥貓像被踩了尾巴一樣，慘叫一聲再次逃之夭夭。韓楊一臉興奮地問道：「改造完了？」

「抱歉，讓您久等了，主人。不過GBA仍然不能啟動。」

「啊？！為什麼啊？」

「不知道，主人。我改造的電池輸出電壓電流與原來的供電系統完全相符，並再次檢查掃描了所有的線路，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但GBA就是不能啟動，真的很抱歉。」

說實話，這還是韓楊第一次聽見沃克說不知道。這個時代雖然物質資料匱乏，但網上共享的資料異常豐富，基本上所有的東西都能查到，沃克說不知道的東西，那世界上知道的人恐怕也不會多；而且韓楊也不會懷疑沃克的改裝和掃描，一個連納米級的集成電路板都能修好的機器人怎麼會修不好上上個世紀的古董呢？看來是有什麼問題沒搞清楚。

「好的，謝謝你，沃克。哦，記得換一個新窗戶，排風扇吵死了。」

晚飯後，韓楊又一次上網仔細查看《回到牧場》的介紹資料，又到論壇上灌了半天水，發現和自己一樣期待這個遊戲的人還真不少，而且男女老幼都有，看來享受生活是人人都盼望的事情。由於環境的嚴重污染，像韓楊一樣的年輕人基本上是沒見過什麼芳草綠樹、碧海藍天的。他居住的這種高檔別墅窗戶都是雙層氣密的，打開第一層窗戶會有模擬的自然風吹進來，而第二層窗戶本身就是一個超薄的三維顯示器，想看海景或者想看綠地都沒問題，但如果你真的打開這扇窗，外面就是鉛灰色的天空，如林的高樓，污濁不堪的空氣和強烈的紫外線。

看完資料后韓楊發現已經半夜了，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就可以玩《回到牧場》，韓揚忍不住又激動起來，怎麼也睡不著了。順手拿過床頭的古董GBA撥弄一下開關，奇迹出現了！屏幕亮了起來，響起悅耳的一聲「叮鈴…鐺」。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小段悅耳的聲音卻讓韓楊打了個寒顫，隱隱約約傳來樓下的肥貓凱特酷似小孩夜啼的一聲慘叫，令人毛骨悚然。一個聲音在韓楊耳邊低語道：「嗚……呀，這一覺睡得好久啊～」

不知道有幾個人真正了解汗毛倒豎的感覺，韓楊現在可是真體會到了，他的第一反應是開燈，然後轉身抄起床頭的棒球棍大喝一聲：「是誰！」

「砰」的一聲巨響，門被撞開了，韓楊條件反射地一棒子向門口砸去，「咔嚓！」棒球棍砸在硬物上斷成了兩截，韓楊這才看清楚是沃克沖了進來。

「你（您）沒事吧？」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主人，我沒事。」沃克摸摸腦袋，雖然外表像人的樣子，裡面可是超硬的合金，棒球棍自然傷不了他。「您怎麼啦？」

「剛才我房間里有人！還在我耳朵邊上說話！」

「主人，您是不是聽錯了？我剛剛用三種方式掃描了您的房間，除了您之外沒有任何生物。」

「沒有？」沃克說話的時間裡韓楊也把房間里看了三遍，的確什麼都沒有。

「奇怪……」韓楊再環視一圈，扔下了手裡的半截棍子，「可能是我聽錯了吧……好吧，你回去吧。」

「哦！等一下！」沃克剛剛轉身要走又被叫住了，「這個GBA好用了！你看！它亮……嗯，我是說它剛才亮了，還有音樂……」

沃克接過GBA，屏幕一片灰暗，和白天沒有任何區別。「……主人，您看錯了吧？」

「沒錯啊～剛才真的亮了……你不信，你看開關還在ON上面……嗯，我關掉它再開……嗯，沒用，我再開……嗯……算了，沒事了你回去吧。」

沃克毫無怨言地離開了，還隨手帶上了門。韓楊撓撓頭，又搗鼓了半天，GBA仍然毫無反應。

「我看錯了又聽錯了？」奇怪兼失望之餘，韓楊躺回床上準備接著睡覺。

「我在什麼地方？」低沉的話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韓楊一骨碌從床上滾到地下，站起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起了斷成兩截的棍子：「快出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砰！」門再次被撞開，沃克掃視了一遍房間，「主人，您沒事吧？我是說，要不要到樓下的醫務室去檢查一下您的身體健康狀況？」

這話放在一般人嘴裡說出來就是——「你沒病吧？」

韓楊鬱悶地看了沃克一眼：「鬧鬼了，這房間里鬧鬼了！」

「主人，鬼只是傳說中才有，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那你怎麼解釋老有人在我耳朵邊上說話！」

「主人，我上一次下樓已經打開了偵聽功能，耳語這種30分貝的聲音我在樓下也應該能聽到。」

「可是我明明聽見有人在說話啊！」

「所以我建議您到醫務室進行身體檢查。」

「……算了，沒事了我要睡覺了你回去吧。」

看著沃克再次毫無怨言地關門離開，韓楊仔細地把房間檢查了一遍，的確什麼也沒有。

「你是在找我嗎？」低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你！你有種就別走！沃克！沃克！快來啊！」被一個機器人看成神經病的滋味可不好受，韓楊決定洗刷這個恥辱。

「轟！」這次門乾脆被撞破了，「主人，什麼事情？」

「喂！你！再說句話給沃克聽聽！」韓楊大叫。

「什麼喂啊喂的，真難聽！我有名字啊～」

「喏！沃克！這次你聽見了吧！他說他有名字！」

「主人，我什麼也沒有聽見啊？」

「我看你是出故障了！啟動自檢程序！」

「自檢程序啟動……完畢，一切正常，主人。」

「到底是你出毛病了還是我出毛病了？」韓楊差點哭了。

「……」

韓揚和沃克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沃克，你走吧，我沒事了。」

沃克順從地走了出去，在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主人，我還是建議您進行一下身體檢查。」

「知道了，走吧。除非我叫你，否則不用上來了。」

打發走沃克，韓揚頹喪地坐倒在地：「好了，現在說說吧，你到底是什麼。」

「嗯，我想……我可能是個鬼吧！」

「我就知道！」韓楊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精力去害怕了，「什麼叫做『可能是個鬼？』」

「當然了，我也是第一次變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算不算是鬼啊，難道你變過鬼嗎？」

「……」

「對了，現在是哪一年？」

「公元2106年。」

「唉呀，我已經死了一百年了！」

「……那個，那個什麼……」韓楊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恭喜對方復活？還是祝對方安息？怎麼說都彆扭啊！

「那個……我叫韓楊，你貴姓？你為什麼在這裡呢？」

「你叫我老匡好了，至於為什麼我死後還在這裡……我想是因為我有心愿沒有達成吧。」

「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心愿嗎？」

「不，我不想說。」

「和我有關？」

「不，沒關係。」

韓揚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沖自己來的！「你怎麼會在GBA裡面呢？還有剛才沃克為什麼聽不見你說話？」

「你知道，我雖然死了一百年，可也是今天剛剛醒過來，我的意思是我是一個沒有經驗的鬼，嗯，好像是我想對你說話你就能聽到，我不想對那個機器人說話所以他就聽不到，事實上我很懷疑即使我想對他說話他也未必能聽到。」

聽著好像繞口令啊……韓楊擦了擦汗：「你怎麼知道沃克是個機器人？」

「其實一開始我根本不知道還有一個機器人在這裡，這個……說來話長，你願意聽聽我蘇醒以前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嗎？」

「嗯，我想是人都會願意聽的，畢竟這個機會難得。」

「我的世界原本是一片虛無，沒有光也沒有聲音，連記憶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我是睡著了還是醒著，我也不知道時間是否在流逝，沒有任何的東西給我參照，我也沒有任何的情感在波動，喜怒哀樂都沒有，甚至連孤單都感受不到。能證明自己存在的只有我的那個願望，那個意念，因為它我無法消逝，我因為它而存在。」

聽著老匡低沉而平靜的話語，韓楊似乎也體會到了那種虛無的感受，一直到最後說到那個願望的時侯，韓楊忽然感到了一種強大得無可匹敵的執著。

「一股能量突然打破了我的平靜，逐漸我好像有了感覺，不是視覺，也不是聽覺，就是能模模糊糊感受到，我第一次有了情緒，首先是詫異，然後是驚喜，接著我的記憶也恢復了，我想起了我要完成的願望。再接下來我感到有兩個生命，兩個波動的情緒，感受越來越深，我先分辨出那個弱小生命的情緒是恐懼，然後這個弱小的生命遠去，我逐漸感受不到……」

「你說的一定是我養的肥貓凱特，它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你把它嚇壞了。」

「也許吧，動物的直覺一直都要比人靈敏得多；然後我感受到你的情緒，似乎我能聽見你心裡的想法，我的思維也越來越活躍，最後我聽到一聲GBA啟動的聲音，就像天界傳來的梵音一樣，那片虛無的幕布豁然拉開……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你聽我說話，或者我聽你說話，都不是依靠聽覺，而是類似心靈感應一樣的傳遞？怪不得你一開始不知道沃克的存在，它不是生命，你根本就感受不到它。」

「嗯，看不出來你還是蠻聰明的嘛，我只說了個開頭你就都推斷出來了，直到你叫那個機器人自檢之前我都在納悶怎麼感受不到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所以按理說那個機器人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即使我想對著他說話。好了，我說了這麼多，也說說你吧，不然不是很不公平嗎？」

「公平？我倆之間哪有什麼公平可言？我想什麼你都知道，可是你的想法只有你想告訴我我才能知道，你說這公平嗎？」韓楊被折騰了半個晚上，再好的性子也有點憋不住了，看看錶已經凌晨三點了，心想今晚又不能按照老媽的吩咐進行自然睡眠了。

「《回到牧場》？」老匡明顯愣了一下，緊接著毫無鬼樣的大叫起來：「哦！還有虛擬現實這麼先進的遊戲！時代進步了就是不一樣啊！我也想玩啊！」

聽到某鬼的話，韓楊知道自己的思維又被竊取了：「拜託，匡老兄，你是鬼怎麼玩遊戲啊？就算我給你買個虛擬頭盔你戴得上嗎？真沒聽說還有愛玩遊戲的鬼。」

老匡振振有詞地反駁道：「那你覺得死了都要鑽到GBA裡面的鬼能不愛玩遊戲嗎？再說我不能玩，不是還可以附在你身上玩嗎？」

「啊！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要鬼上身！」

「不要緊張嘛，其實你現在的情況就可以算作鬼上身了，既然你腦子裡想的東西我都知道，那你玩遊戲的感受我自然也可以體會到了。」

「這樣啊，那……那還可以勉強接受。對了！你可不要控制我的行動！」

「放心吧，我哪有那個能力啊，就連現在和你說了這麼長時間話我都覺得很疲倦了，嗯，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也早點睡吧。明天，哦，現在是今天了，我們一起玩這個遊戲，哈哈，我可是遊戲高手呢！」

「老土！早在四十年前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類放棄自然睡眠了，利用枕頭裡的電子催眠裝置，可以直接讓大腦皮層進入深度睡眠，成年人只要睡四個小時就夠了，只是有人認為這種催眠對人的身體……咦？」韓楊正在給落後於當今科技一百年的鬼上課，卻發現學生已經睡著了。

「鬼還要睡覺？我今天真是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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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讀者閱讀正文前沒有看過故事背景，建議先大致瀏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