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陰物、鬼、陰域
灰色的霧氣悄然擴散，空氣中充斥着冰冷的氣息......
陳楚突然感覺後背瘙癢的感覺驟然加劇。
他的手也狠狠抖了一下，手中的紙船搖晃，周圍虛空中的灰色霧氣收如水波般擴散。
但下一刻，一股冷流覆蓋背心，壓下了這種特殊的感覺。
陳楚胃裏一陣翻滾，手指抖動，鬢角被汗水淋濕。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鄧老頭不知何時走上台，
他回頭，望着場下眾人，
單手抓住靈台上那塊白色幕布的一角，僵硬的手停頓剎那，重重一抖，白布如面具被掀開，
伴隨着幕布鼓起發出的呼聲，幕布像奶油淋灑落滿地。
幕布后是一面幾乎覆蓋整面牆的木架，之所以是幾乎，是因為在木架最底部橫著擺放一具棺材。木架上整齊的擺放着一個個冷灰色的小匣子，匣子上蓋着有底座的相框，相框裏有黑白照片。
陳楚認得，每一張臉他都很眼熟，仔細一看，全是教室里坐着的人。
鄧老頭將棺材艱難的抽出來，棺材拖拽在地上發出摩擦的聲音。
他站直身體，錘了錘后腰。「唉喲我這老腰誒。」
又把雙手搭在棺材蓋上，
鄧老頭咬牙，手臂死死扣著棺材蓋，抬起了那麼一點點。
「小梅，來搭把手。」鄧老頭喊人。
梅姐過去，雙手搭在棺材蓋另一邊。
兩人合力這才將棺材蓋掀開。
因為離了一些距離，所以陳楚看不見棺材裏的情景。
手中的動作沒有停，陳楚手中的紙船也終於游過了桌板上這條河的盡頭。
紙船傳來牽引力，耳邊傳來班頭的聲音，鬆手！
陳楚順勢鬆開了抓着紙船的手指，目送著紙船就這樣在沒有人控制的情況下繼續往前飄，化作縷縷青煙，一寸一寸的消失在空氣中，隱約間，陳楚看見了一艘青煙構成的大船飛向台下坐着的眾「人」。
老人們停下手中抓撓的動作，紛紛抬起頭，森白的瞳孔望着上方，這些老人的皮膚基本都不見，裸露在外，身上還有大面積燒傷的痕迹。
看見這一幕，陳楚心底震驚，
不過饒是如此，陳楚也手腳冰涼，他努力讓自己不要恐懼，但心中的本能依舊讓他有種蹦極的懸空感。
青煙化成的紙船飄到老人們身前，被青煙觸碰的老人也隨之消失在原地，但在青煙之中，就多出了一名虛幻的乘客，青煙小舟就這樣慢悠悠的在屋內飄蕩著。
佈置成靈堂的會議室後門，悄然站着一道的身影。
她頭髮挽在腦後，白色碎花綠衫，眼波如水，雙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如陳楚下車第一次見她的模樣，她嘴角帶着溫柔的笑意
在她身旁，站着另外一個戴着氈帽，穿着黑色小棉襖的婦人，老人臉色蒼白如紙，杵著門框站在那裏，右手被身旁的女人攙扶著。
女人似乎有些不舍，輕聲和身旁的老婦人說着什麼。
老婦人緩緩轉過頭，空洞的眸子望着女人，嘴唇啟合，想說話。
但最後，嘴唇顫抖，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
當青煙小舟晃過後門，
女人如輕煙消散，只留下孤零零的老婦人依著門框，木木的望着遠去的青煙小船。
台上的陳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煮飯的這個大姐居然不是活人。
當青煙小舟飄過房間一圈再次返回，場下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空座，
上面，或許連餘溫都不曾存在過。
只有在場眾人的記憶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
青煙小舟飄過，陳楚目送着它進入棺材。
棺材板被鄧老頭和梅姐齊力蓋上。
「好了，這一次的白事差不多完成了。」李尹看了一圈教室。
走下台，在房間里轉了半圈，走到教室旁的窗戶邊，望着窗外。
蒲家兄弟手中的鑼鼓也適時放下，跟着來到窗戶旁邊，望着窗外的景色。
很快窗邊就站滿了人，陳楚跟風走過去。
但窗外什麼都沒有，夜色下，月光靜謐的大院子一片寧靜祥和。
陳楚四處張望，回頭疑惑的看向身旁幾人，他們在看啥。
陳楚心底疑惑，難道是我沒有陰陽眼？
忽然，陳楚察覺到了不對，他看向遠處。
窗外的院子裏，一層無形的力量抹過大地，本就破舊的院子地面皸裂、牆皮脫落，那牆壁上滿是燒焦的黑痕，這股力量像是風一般吹過這片土地。
院子外高大茂密的樹木們變得矮小，但還是能看得出火災過後重新頑強生長的痕迹。
陳楚三觀炸裂，這是白事？這是白事班？
爺爺把自己送到這裏來，他怕是早就知道這個白事班的不正常吧！
而且這個世界居然真的有鬼，這不應該是和地球一樣的普通都市世界么。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幾年了，除了歷史不一樣之外，其它就是和地球一樣的普普通通的都市世界。
加上穿越的時候這具身體年齡還小，所以陳楚就安心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一直到現在，他差不多都忘了地球上的經歷了。彷彿只是另外一重夢，他有時候都不知道地球是否真的存在，還是只是南柯一夢，或是自己只是覺醒了宿慧。
「這算是這次額外收穫吧，居然還有一件陰物，不過不是他們凝聚的，估計是天地賜福。」鄧老頭從板凳上拿起一個樣式很老的銀戒指。
「就給小陳吧。」李尹說道。
「我不要。」陳楚趕緊擺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他知道肯定是珍貴的東西。
「小弟弟這麼可愛，給小弟弟我不反對。」梅姐輕笑，她臉上的妝容還未卸，笑起來嘴邊兩個梨渦。
「老道我隨意。」鄧老頭拿起煙槍，正在往裏面添煙絲。
蒲家兄弟對視一眼，哥哥蒲季憨笑道：「小陳新來，身上還沒有陰物護身。」
「哥哥說得對。」蒲余點頭。
看着陳楚眼底的困惑，李尹說道，「你現在肯定有很多疑問，先別急，慢慢來，我先挑幾個重要的給你講一下，還有一些後事需要處理，如果你還有問題，等回去后再問。」
「你們先聊著，我去卸妝了，這粉撲在臉上不舒服。」梅姐抬起手掌拍了拍嘴唇，打了個哈欠，施施然從後門離開。
陳楚舔了舔有些乾的嘴唇，盯着李尹，鄭重的點頭。
「剛才你遇見的按照傳統說法就是鬼，不過不是所有鬼都是危險的，今天你遇見的是不危險的鬼，所以我才放心的帶你來，也是讓你提前習慣一下。」
「那我們白事班...接的全是有鬼的單子？」
陳楚咽了口水，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這個暑假就真的刺激了。
說不定自己真的有把活過來的死人按回去的機會......
「也不全是，有事才接，我們又不負責整個山城，只負責NA區，反正第一線不是我們，我們是處理事後，負責殯儀下葬的。」
「對了，你是不是以為我們剛才用的是道法、修仙法決？」
陳楚點頭。
李尹笑了，「我們可不會這些東西，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道術就好了，可能早就被聯邦全民普及了，但很遺憾，沒有這個東西。」
這個世界分為四方聯邦，東部聯邦、北部聯邦、南部聯邦、西部聯邦。
聯邦下由各州、市組成。
陳楚現在所在地就是東部聯邦渝州山城市。
「我們都是借用的陰物力量。」李尹豎起一根手指。
「鬼都是秉承執念而生，要麼含冤而死的怨恨、或者是想要守護某一件東西、或者極致的思念等等，同樣的陰物也是由執念寄託而形成，一般是逝者生前貼身的物品，或者凝聚他心血的物品，有特殊意義的東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陰物就是鬼的另外一種形態。」
陳楚低頭看着自己手心裏的戒指。
心底一寒，那自己現在握著的豈不是一隻鬼。
「不過你這個不一樣，我說的是正常的陰物，而且也不是所有陰物都有完整的意識的，很多陰物都只有殘破的意識。」
「只有極為強大的陰物才能擁有完整的思維。」
「而你手中的這個戒指，是天地賜福，你可以理解為這方天地對我們的獎勵。」李尹說道。
陳楚思考了一下，「是因為我們消滅了這些鬼？所以就給我們獎勵？」
「不，是因為我們化解了這一片陰域，至於這些鬼我並沒有消滅，只是把他們封印在了棺材裏。」
李尹搖頭。
陰域......
雖然不太能理解陰域的構成和原理，但聽這名字，還有剛才李尹說的那些東西，以及在窗戶邊的所見，陳楚隱約能猜到，應該是類似於領域，或者結界之類的地方吧。
「強大的鬼物所處的地方能誕生陰域。」
「還有大量的鬼物長期徘徊在某一地，也會形成陰域。」
「這就是陰域形成的規則。」
「陰域算是獨立於現實，但又依託於現實存在的一片世界，你可以理解為你面前有一扇門，門後面本來只有一個房間，但是因為陰域的凝聚，所以門後面多出了一個房間。而且多出來的這個房間將原本房間的位置給佔據了，相當於里世界和表世界。」陳楚說道。
「不過這個裏世界範圍不大，只覆蓋陰域所佔據的面積。」
陳楚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李尹說的意思。
「這些陰域生長在這個世界，對我們世界來說，並不是好事，所以我們需要消除陰域，只要消除的陰域越大，威脅越危險，我們能夠獲得的獎勵也就越豐厚。」
陳楚點頭。
「養老院這裏面生活的老人其實都是一些可憐人，大半年前一場大火吞噬了這裏，只有一位老人活了下來。」李尹嘆了口氣，說道。
「那位老人在大火的前一天，剛好被自己子女接回家了，所以避免了這一場災難，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這個老人，她其實挺可憐的，也是一個可憐人。」
「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後，那個老人就一直住在養老院不肯離去，其它的鬼，也都不願意搭理她。」
「天地賜福的陰物自然和普通的陰物不一樣，我剛才也和你說了陰物的作用。」
「陰物是由人的執念凝聚而成，但是天地自然是不可能憑空給你造個人，然後把他宰了化為陰物送給你。」李尹講了一個地獄笑話。
「所以天地賜福給予我們的陰物是不蘊含執念的，因為我們一般稱其為半陰物，半陰物相比於陰物，力量普遍要弱一些。」
「陰物雖然是死物，你也不能濫用。」
「我知道，是怕我生成依賴性，失去一顆強者之心。」陳楚表示這點他明白。
咳咳咳咳......
坐在板凳上抽煙的鄧老頭被嗆住，背過身去咳嗽個不停。
李尹臉上的表情變得微妙，最後忍俊不禁，笑罵道：「瞎說，我的意思是陰物畢竟不是活人用的東西，長期使用的話會對你造成一些負面狀態，至於具體負面作用，每一個陰物的負面效果都不一樣，哪怕就算是天地賜福的半陰物，也會有負面狀態，只不過相比於正常陰物而言，負面狀態要弱很多。」
「至於陰物的使用方法，你只要握著陰物，摒除雜念好好感受就行了，我說的你都差不多記住了吧。」
「記住了。」
「那就行。」
李尹說完招呼蒲家兄弟，「把棺材抬起來弄到車上去。」
說完轉頭對陳楚最後說道，「鬼是很難被消滅的，我們的科技武器對鬼基本上沒有任何效果。能夠對付鬼的，只有陰物和鬼。」
李尹意味深長的看着陳楚。
「這個暑假好好努力吧，相信你是聰明人，你爺爺把你送到這裏，肯定是有目的的。」
陳楚若有所思的點頭。
「先把棺材抬到車上，看着點，蓋子別開了。」李尹對蒲家兄弟說道。
蒲家兄弟憨憨的點頭。
二人一人一邊，直接抓着就將棺材抬起來，然後抗在二人肩上。
陳楚吃驚，這兩人力氣怕是超出普通人範疇。
哪怕是空棺材，至少也有數百斤重。
不過因為兄弟二人身高差距比較明顯，所以棺材被抬起來后，斜得有點誇張。
棺材幾乎頂到了哥哥蒲余的額頭上。
陳楚擔心棺材可能會滑下去，想幫忙，李尹阻止了陳楚，「他們兩人抬沒事，加你一個，說不定棺材就翻了。」
陳楚再看向剛才還站在後門位置的老婆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
李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邊打電話邊走到走廊外面。
鄧老頭則低下頭開始拆卸靈堂，將東西裝好。
陳楚低下頭，看着自己掌心的這枚戒指。
雖然李班主說這個戒指不值錢，只是一個半陰物。
但是陳楚明白，當這個世界另外不為人知的一角被撕開，真正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後，普通人可能不知道，但真正的富豪和信息靈通的上層肯定知道鬼物存在的消息。
也知道陰物的存在。
唯一能對付鬼物，保命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值錢呢。
尤其是普通陰物的副作用還要低，對那些愛惜性命的富豪來說，絕對比真正的陰物還要吸引他們，畢竟他們只是想要在鬼面前保命的能力，而不是對付鬼。
忽然，陳楚感覺掌心的銀色戒指在發燙，下一刻天旋地轉，當他再次恢復意識，自身已處於一片星海之中。
在這片蒼茫的宇宙里，閃爍著無數顆閃亮的星辰。
一股訊息湧入腦海，當陳楚明白自身現在的處境后，臉色不禁變得古怪。
因為呼喚他來到這片意識海空間的正是地球世界的天地意識，它有很多名字。
天道、老天爺、世界意志都沒問題。
也是他穿越前的老東家。
他只要願意將陰物、或者被封印的鬼物給予地球世界意志，就能獲得一場抽取地球陰物的機會。
按照世界意識的說法，這些地球陰物就被珍藏於世界上的各個博物館內。
這漫天星辰，每一顆星辰都代表了一家博物館。
故宮博物館、盧浮宮、大都會博物館、梵蒂岡博物館......
而他現在就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陳楚面色古怪，陰物=物品=鬼，古董=老物品=歷史悠久的鬼？
就道理來說......好像也沒啥問題，好傢夥，讓自己跨世界當間諜來了？
只是這漫天星辰也沒有寫名字，自己也只能隨機選擇。
想到這裏，陳楚乾脆隨便指了一顆最順眼的星辰。
星辰炸開，無數銀色碎屑化作流星飛向陳楚。
密密麻麻，漫天星辰最終在靠近陳楚一定的距離時停下，變成許多閃爍著光芒的物件懸浮於這片星海之中，琳琅滿目。
鎏金銅蠶、錯金杜虎符、鴛鴦蓮瓣紋金碗、宮女圖......
看得他目不接暇。
看見這些物品的樣式，陳楚就知道自己選中的這一個博物館應該是華夏的，只是不知道屬於哪一個博物館。
旋即，一股訊息湧入陳楚腦海，讓他知曉了這個博物館的名稱。
——【陝西歷史博物館】